巡狩大明-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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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大人请便。”杨慎对段飞说道:“下官身负监督大人执法之责,先行向大人说明,以免日后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段飞愣了愣,向他点点头,手举圣旨走上堂去,冲着堂上三位大人,喝道:“段飞受命于天,现为南直隶钦差巡抚,专职刑司,核查新旧案件,平冤狱,洗冤情,查贪官,惩奸邪,圣旨在此,三位大人可要亲自过目验证一下?”
刚才这三位大人一个个面色铁青,现在他们的脸色已经变作惨白,汗出如浆,尤其是刑部左侍郎傅素,他心中已是懊悔不止,今天好不容易伺机出头要替王家搞定这个案子讨个人情,没想到板子还没打一下,这个段飞竟然就成了钦差,这下正撞在枪口上,还有什么话说?
薛泽与魏达先听到圣旨的那一刻开始已经软瘫在座位上,他们没想到会是如此结果,堂堂的苏州镇守太监王堂亲自赶去京城,托关系、贿赂百官一起攻讦段飞,结果依然输了,输得好惨,段飞受命巡抚南直隶,王堂都自身难保,他们这些人就更别提了。
看到三人面无人色瘫软如泥作声不得的模样,受了半个多月窝囊气的段飞忍不住仰天畅笑起来:“哈哈……三位大人可曾听说过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现在果然应验了,尔等还有什么话好说?都给我滚下堂来,轮到本官坐堂了!”
魏达先有气无力地说道:“段飞,你不要太嚣张,本官也是堂堂钦点的二品大员,就算你受命巡抚南直隶,没有真凭实据,你也奈何我们不得。”
段飞走到魏达先的公案之前,并指指点三人,喝道:“废话荏多,证据要用在刀刃上,你们等着好了,本官现在要开审周安一案,懒得理你们,给我滚开点,否则本官便要问你们一个妨碍办案之罪!”
第〇一八四章 【翻手为云覆手雨】
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乌鸦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薛泽、魏达先及傅素又气又恨,形势直转而下,这是事先谁也料不到的,他们虽然听到段飞出口不逊,但是却唯有饮恨从公案后走了出来,三人对望一眼,黯然走下堂去。
段飞当中而坐,拍案喝道:“三位且慢走,不留下听听我是如何审案的么?杨大人请上座,与我同审此案如何?”
“如此甚好。”杨慎欣然走上堂,路过进退踌躇的魏达先三人身边时,杨慎向三人道:“下官杨慎,参见三位大人,下官忝为南直隶副使钦差,专责巡查政务民生,并有监督段巡抚查案之责,三位大人不妨留下听审,来人啊,给三位大人一旁看座!”
魏达先等三人眼里生机复燃,他们坐下之后心中都开始转动起来,看来还有一线生机啊,杨慎?莫不是杨大学士之子,神童杨慎?他父亲杨廷和一直打压段飞的,是自己人啊!
段飞待大家都坐好之后抓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天意如环,半刻之前谁能料到会有如此变化呢?现在由本官主审此案,就接着三位大人的进度继续审吧,吴婶,请你告诉大家,周氏的为人如何?李景、班进的话可否属实?你可得据实以告,莫要自误误人!”
事情变化如此巨大,吴婶都一一看在眼里,连三位主审的大人都被赶到一旁去了,她此刻不由暗自庆幸,那些昧着良心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见段飞问起,她轻蔑地看了薛泽等三人一眼,抬起头看着段飞,昂然道:“大人,周氏一向自爱,从不单独离家,大家都是街坊邻居,谁不知道周氏持家有道,贤淑本分?我不知李景、班进为何谎话连篇,竟然说出那种污蔑人清白的话来。”
段飞冷目向班进和李景一扫,喝道:“班进、李景,你们有何话说?”
班进和李景互望一眼,硬着头皮说道:“大人,小人的话句句是实,吴婶才是胡说八道呢,请大人明察。”
段飞冷笑道:“本官现在奉命巡抚南直隶,江南道正在本官责权之内,要查明真相实在是简单至极,你们就不怕反坐吗?”
薛泽在旁插话道:“段大人,你可不要当堂威胁证人啊。”
段飞冷笑道:“薛大人言之有理,衙役,拿纸和笔墨各两份来,班进、李景,你们说自己与周氏有染,那你们就在纸上写出第一次与周氏私会的时间,这种事情男人都会记得很清楚的,你们可别告诉我说自己提前老年痴呆全都忘记了!不许互相张望串供,否则每人各打十大扳!”
笔墨纸张拿来,班进和李景两人被各自拉到一边,皱起眉头想了一会,这才在纸上写起来,虽然他们识字不多,但是写个每天都见得到的年月日还是做得到的。
两张纸被衙役送到段飞案前,早已站在段飞背后的石斌上前接过,交给段飞,段飞拿起来一看,嘴角已勾起一丝冷笑,他一拍惊堂木,喝道:“班进,你写的可是正德十二年五月初六?”
班进点点头,说道:“是小人写的。”
段飞喝道:“你刚才还说自己先与周氏相好,后来周氏才与李景好上的,为何你写的是正德十一年五月初六,而李景写的却是正德十一年八月初三?”
班进硬着头皮说道:“这……想是他们瞒着小人,小人一直不知道吧。”
周氏突然说道:“大人,他们都在说谎,正德十一年八月初三我与夫君根本不在苏州,我们回镇江给我爹祝寿去了,这件事吴婶或许记得,我们曾经拜托她照看一下家里的。”
吴婶答道:“对对对,我记起来了,周氏所说属实,李景,正德十一年八月初那几天你不是得了寒症,上吐下泻好几日才好吗?你媳妇日夜伺候,你连站都站不起来,半个多月才出得门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李景神色惨然,说道:“许是我记错了吧,大人,小人定是记错了,请容小人再好好想想……”
段飞冷笑道:“你不必想了,大堂之上明镜高悬,自有神灵庇佑,你可敢对天发誓自己的确曾与周氏有染,否则不单你被天打雷劈,你的妻儿家人也千刀万剐不得好死么?”
李景听到妻儿之名顿时泪如雨下,他仆在地上半天没说一个字,段飞又道:“今日审完你们本官就要亲自前往苏州查案,证人家属都在本官的保护之下,班进、李景,你们想清楚了,现在悔改还来得及!”
李景听到段飞的话之后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他猛地抬起头来,叫道:“大人,大人救命啊,昨日我的妻儿都被王世勇派人抓了去,他威胁说我若是不做假供就要杀了我妻儿,大人,我也是迫不得已,请大人救救我的妻儿,大人,大人……”
班进也当堂翻供,喊起冤来,他的家人也被王家掳走,因此才做假供的,段飞安抚了他们几句,突然回头对石斌低声说了两句,石斌点点头,段飞向一直没说话的杨慎拱拱手,说道:“杨大人,我们奉命巡视南直隶,不知朝廷可派有人手随从?”
杨慎一愣,说道:“这个……自然是有的,大人难道想带人这就去苏州抓王世勇?”
段飞说道:“还不到抓王世勇的时候,本官需要些人手,再去请几位证人过来。”
杨慎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段大人,华明乃是皇上钦点的锦衣卫千户,他率领钦差仪仗与侍卫,负责保护我们并听候我们调遣,段大人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对他说,华明,你还未上前拜见段大人呢。”
先前护着杨慎的几个壮汉中有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他气势沉稳,闻言走上前来,对段飞抱拳道:“华明参见段大人,段大人尽管吩咐!”
段飞仔细看了他一眼,只见此人面貌平平,但是两眼灵活且炯炯有神,见段飞望来,他眨了眨眼,递了个眼神儿过来,段飞一愣之后顿时大喜,他说道:“华大人不必客气,现在时间紧迫,我们随后再慢聊,请华大人带上十几人随我兄弟石斌前往一个地方请几位客人过来,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最好带些身手较好的弟兄过去。”
华明答道:“大人放心,皇上听说大人遇刺后分外震怒,命我从锦衣卫中挑选了一批好手随同南来,除非大人要抓的是江湖顶尖高手,否则我等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段飞放心地说道:“皇恩浩荡,段飞定不会辜负皇上的重托,石斌,你与华大人快去快回,今日我要将本案在应天的琐事处理完,来人啊,拿口供给班进、李景画押。”
班进和李景按了手印之后被押了下去,段飞的目光望向捕头祁固,祁固心中早已发毛,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段飞的目光,段飞一拍惊堂木,喝道:“祁固,你可知罪!”
祁固浑身猛一哆嗦,他垂首答道:“大人,小人不知大人的意思,小人一向遵纪守法,请大人明察。”
段飞说道:“你不懂我的意思?那好,我问你,作为捕头,你平时无需上街巡逻,周家距离府衙那么远,你当日为何出现在现场那么快?据证人所言,当日吴婶之子吴益去报官的时候才出门就见到了你们,你莫不是早知道周家会出命案,所以特地带着人早就在周家门前等着了?”
第〇一八五章 【凶匕现形】
祁固答道:“大人,那不过是巧合罢了,当日我闲得慌,带着弟兄们在街上随便逛,恰好遇上周家出事,这能怪我吗?”
段飞冷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明日我就要去苏州查案,届时自会查个一清二楚,这件事暂且按下,祁固,作为捕头,你到了现场定会仔细查看,你现在将当时的情形详细说来,我要看看能否与案卷里的口供对上。”
祁固松了口气,将案件现场的状况如数家珍地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段飞朝他冷冷一笑,祁固只觉浑身汗毛直竖,又不知何处出了问题,只听段飞喝道:“祁固,你撒谎!”
祁固一惊,叫道:“大人,我句句事实,无一句虚言!请大人明鉴!”
段飞冷笑道:“你说现场凌乱,鲜血遍地,这不是谎言是什么?周氏,你告诉他现场究竟是什么样的!”
周氏将那日晚上曾经对段飞说过的话说了出来,段飞拿出他画的那张草图,让衙役交给周氏,问道:“当日你看到房中的情形可是如画中所示?”
经过唐伯虎的修饰后那草图已经相当精致逼真,周氏一看就又哭了起来,她哽咽着说道:“不错,当日情形正如画中所绘……”
段飞命衙役将草图交给祁固,喝道:“祁固,作为捕头,你对现场的观察能力不会还不如一个女子吧?为何周氏所说的与你所说的差别如此巨大?你为何要对现场情况造假?”
祁固分辩道:“大人,填写尸格的是蔡仵作,我只不过进去看了一眼,制服了周安就出来了,或许记得不那么清楚了吧,况且周氏的口供根本不能信,她恨王世勇入骨,因此做假供也是毫不奇怪的。”
段飞冷笑道:“你做捕头久了,果然能言善辩,不过,你难道没有听王世勇转告……本官手里有蔡仵作留下的证据吗?只不过这证据需得用在刀刃上,本官暂且放过你,到了苏州之后本官自有办法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任谁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包庇凶手,更别提那些从犯了!”
祁固豁出去了,反唇相讥道:“大人心有成见,认定我等造假陷害周安,我们就算说破了嘴大人也不会信的,现在大人大权在握,要打死我们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只怕天下人众口悠悠,大人无法向皇上交代吧!”
段飞冷冷一笑,说道:“你当本官真拿你没办法吗?眼前就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周安绝非凶手,哼。”
段飞将摆在公案上的那把匕首丢到祁固面前,说道:“祁固,你可认得这把刀子?”
祁固认真看了一眼,讥笑道:“这便是周安杀兄的凶器,大人所说的证据难道就是这把刀子?”
段飞喝道:“本官自会让你心服口服,祁固,你身为捕快,难道不懂点观察凶器的能力吗?这把刀子价值千两白银,周安从哪里得那么多钱买的刀子?”
祁固傻眼了,他拿起那把匕首认真看了看,说道:“大人,这刀子虽然看起来工艺不错,但是也不值这么多吧?据我估计也就十两银子左右。”
段飞冷笑道:“你这个有眼不识宝贝的家伙,你仔细看看匕首的纹饰,十两银子能买到手艺这么好的东西吗?这纹饰乃宝大祥首席大档手周喆的标志,花纹之中暗藏古篆周喆二字,当然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人是看不出来的,你再解开匕首握把上的缠带,金属握把上应该会有宝大祥三字,宝大祥的名字你总该听说过吧?宝大祥出来的东西才值十两银子吗?江南珠宝行业第一大档手周喆亲制的匕首,才值十两银子吗?”
祁固傻眼了,拿着匕首不知所措,段飞等得不耐烦了,喝道:“来人啊,把匕首拿给杨大人过目,让杨大人为我们揭开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