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吉祥-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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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大夏赖以发家的金城与关中两地的士族豪强提供财政支持,如果没有新兴财阀秦氏的输血补充,皇帝时刻叫嚣的一统天下的战争,恐怕只能打个两三天便得熄火。
当杨致还没从悚然心惊中回过神来,秦公紧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差点没让他当场仰天一跤跌倒:“嘿嘿,但是这两千七百万两没有一文钱是我自己的!”
第104章合伙的本钱
毫无疑问,秦公是这动荡乱世之中一位另类枭雄。冷静清醒的头脑与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足可以与任何一位帝王将相比肩。他紧紧抓住与夏帝各求所需的契机,历经数十年苦心经营,将秦氏打造成了渗入到乱世诸国每一个角落的庞然大物,构筑成了一个不受疆土约束的庞大商业帝国。
杨致与秦公相比,就像是大象面前一只强壮的蚂蚁。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一样,刚刚着手擘划自己的未来。他对此并不缺乏信心,需要的仅仅是机会与时间。
秦公声称令夏帝始终只能对他以合伙人相待的无外乎三条,最关键的一条居然是掌控的巨额财富没有一文钱是他的。杨致大感惊讶之余,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先后两次交与秦空云入股秦氏的八十万两银子。前世依靠非法集资的搂钱狂人并不鲜见,难道秦公也是走的这种路子?
“说穿了其实一文不值,这十五年来我一直在重复两件事:借钱与存钱。”秦公还是一脸淡漠的笑意:“借别人的钱,存自己的钱。”
杨致问道:“借钱?就像我在秦氏入股那样?”
“错。你迁居长安之前入股秦氏的二十万两,是绝无仅有的一个特例。在禁军将领选拔之后,你与徐文瀚和卫飞扬交与空云入股秦氏的那一百万两,我不但如实上奏了皇帝,而且至今分文未动。”
秦公笑道:“秦氏唯一的股东就是皇帝,只不过他是用手中的权力入股而已,其余任何一位权臣贵戚在秦氏都没有一两银子的股份。张三入得,李四便也入得,这分红分走的是谁的钱?皇帝之所以扶植秦氏,不是为了给别人赚钱的。况且秦氏行商天下手握巨财,若是与朝中权臣贵戚纠缠不清,皇帝又会怎么想?这种事对秦氏绝无半点好处,我自然不会做了。当然,秦氏每年都会为各路菩萨奉上一份厚礼。但那是为理顺关系的白送,不是分红。”
杨致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道:“那便是向银号与钱庄借贷了!既不能让皇帝疑心,数额又如此巨大。无怪乎要耗时十五年之久!”
“你这么快便能悟到其中关节,可见我并未看错你。”秦公略微一愣,安然承认道:“不错,我的耐心向来好得很。初时我以支应周转为由,用秦氏名下产业为抵押向银号钱庄告贷。随着秦氏声名日隆。还本付息又极重信誉,后来便无需如此了。那二千七百万两系逐年借贷累积而来,承贷银号钱庄多达五十余家,大多在大夏与南唐境内。南楚因与大夏对敌多年,虽有一些,却是不多。而截至上年年底为止,秦氏抽出存匿的黄金已有三十八万两!”
黄金三十八万两?折算成白银便有三千万两之巨!秦氏最初抵押告贷的还只是其名下资产,后来便是大夏首富这块金字招牌的品牌信誉,甚至是大夏王朝的国家信誉!
秦公利用十五年的时间,让秦氏成为了大夏事实上的中央银行。秦公之所以说是险局。是因为高达三十八万两的黄金储备是掌握在他个人手上。只要皇帝或其后继之君对秦氏下手,只会得到一具貌似庞大的空壳,而整个大夏王朝的金融流通体系势必因此而随之瘫痪。难怪秦公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怪那么自信的说皇帝至少在数十年之内不会碰他!
杨致先前还只是对秦公肃然起敬,此刻却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秦公说得一点不错,皇帝绝对料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气魄与胆量!
愕然感叹半晌,待心情稍有平复后,苦笑道:“你方才说今日邀我夜谈是为了商谈合作,可你也说了合作是要本钱的。与秦氏相比,我简直连个一无所有的光屁股孩子都算不上。怎么做你的合伙人?”
“本钱并不一定非得是银子。就算你现在没有,也并不意味将来没有。”秦公气定神闲的道:“现在你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还有如日中天的无尚声名,哪一样不是你的本钱?”
点了点桌上那幅十二万两的欠条道:“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价钱。只不过是高低不同罢了。有了大把银子在手,要请些身手强悍的武夫充当打手并非难事。老实不客气的说,我对你那身所谓的惊天武技是半点兴趣也无。当初你最让我看重的,是这张敢敲秦氏十万两竹杠的欠条,还有你第一次去金陵贩运粮食粗布的那单生意。”
杨致玩味着他这几句话,不由心念一动:“上年秦氏自金陵那般密送黄金去长安。我一直隐隐感觉总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依照秦氏的实力来说,护卫力量似乎稍显薄弱。……难道那也是你有意为之?”
“正是。”秦公点头道:“当时我连皇帝与空云一起瞒过了,此事说来话长。皇帝往年问秦氏伸手要钱,最多三四百万两,从未超过五百万两之数。但上年年初向我一开口便是八百万两,其意有二:一是供向突厥交纳贡赋和筹备灭唐支用,二是有意对秦氏进行试探。”
杨致费解的道:“有意对秦氏进行试探?皇帝与秦氏打了那么多年交道,难道还不清楚秦氏的承受能力有多大么?”
秦公悠然道:“皇帝在这数十年间大开方便之门,秦氏虽然获利甚丰却总归有限。皇帝每年都向我索要数百万两,若不另开财路,我那三十八万两黄金又从何积攒而来?前朝覆没后天下大乱征战不休,极少有人留意到海外通商之利。我于二十年前便遣派得力人手介入,慢慢由小到大,已逐渐独立于秦氏其余产业之外自成体系,最近十年向大夏输送的银两大多由此而来。”
“皇帝对此早有察觉,不过一直未能腾出手来。我也知道瞒不过他,所以当时我假作为难的推托几次才勉强应下,又拖到去岁之秋才凑满黄金十万两。若再调派大批高手押运,无疑会过分暴露实力。我还知道,几位皇子对皇帝灭唐一战各怀心思。若是黄金被夺,至少两三年内皇帝再行伸手我便有了推拒的借口,而且皇帝对秦氏的注意力也会随之分散。”
“原来如此。”杨致嘿嘿笑道:“这通商海外之事多拖得一年,秦氏便多赚得一年。秦氏存匿的巨额黄金必定是山东外海某处岛上,你也料定皇帝不会用我灭唐,恐怕这才是我被你看中的合伙本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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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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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与秦公捆绑在同一条船上相交的数十年,既是各求所需互惠互利,也从来未曾停止过斗智斗勇的暗自较量。
上年秦氏自金陵向长安密送黄金的时候,秦公明知皇帝是眼红通商海外所获暴利,对其有试探之意,竟然敢于先行拖延大半年之久,再拿十万两黄金的安全护卫做文章还以颜色。这样的心机与胆气完全可以与疯子媲美,皇帝那次试探只怕是试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皇帝已经意识到通商海外是一块油水取之不竭的肥肉,无疑比狠刮地皮来钱要快得多。既没有重赋伤农丧失民心的顾虑,又不必每年都像颇为无赖的叫花子一样逼着秦氏讨要。筹划设立专门官署统一管辖,征收重税急补国用,已是如箭在弦。
秦公老奸巨猾,其眼光之长远、算计之精准少有纰漏,偏偏还有一股子如毒蛇一样甘于在暗处蛰伏冬眠的狠劲。杨致虽然对未来如何定位早有盘算,但自问目前也没有成为秦氏第二个合伙人的实力。就算秦公是出于对皇帝将通商海外之权收为己有的担忧,也没有必要这么早就上赶着来找他自亮底牌。
有道是无利不起早,秦氏并非慈善机构。秦公不但在与狼共舞的数十年间日益发展壮大,而且还有敢跟皇帝对着干的头脑与胆量,杨致绝不愿意不明不白的给他当枪使。是以开口相问时,犹自半信半疑。
秦公也知道杨致尚且心存疑虑,坦言道:“我选择你为秦氏的第二个合伙人并不全因为此,不过是未雨绸缪顺水推舟罢了。”
“皇帝将通商海外之权收归己有一事,我只能让其延缓,绝计无法阻挡。现下皇帝想做而又必须做的事太多了,能腾出手来建衙征税已是勉强。秦氏只求在此事由暗转明之时,能成为代理大夏朝廷专营通商海外的唯一商家。我儿骄阳并非无能之辈。我遣其长驻蓬莱也只能分一杯羹。大夏也不乏能臣干吏,皇帝又知人善任,若是理顺局面建衙征税那般容易,皇帝也不会迟迟不下手。山东一地情势之错综复杂。由此可见一斑。御赐金牌可是皇帝眼里的看家宝贝,否则怎会轻易送你?你武技绝悍,行事奸狡老辣,实为拓荒先驱的不二人选。”
“其次,你不想做皇帝也无心为官。皇帝别无选择,只能让你做个富家翁,而且这样他也对你放心。对你来说,现在拥有的声名地位虽是凭本事挣来,却总归是皇帝赐予。你去官降爵之事便已证明,他既能赐予,也可收回。如果一个人拳头够硬又脑子够用,那就没人能够阻挡他做任何事。我虽不知你有何长远打算,但我敢断定,依你为人行事的风格。山东之行必会被你当做充盈羽翼的大好良机。”
“其三,皇帝虽无奈我何,却已洞察秦氏一家独大之弊。站在高处让诸般势力彼此牵制,构筑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平衡,皇帝堪称此道大师。他今日能扶起一个秦氏,那明日也能扶起另外的张氏、李氏,逐渐将秦氏之力分而化之。你若有心做个像我一样的有钱人,皇帝只会顺势默许。我与皇帝目的不同,却想法一致:犹若大禹治水,与其阻之。不如顺势导之。如何?我说得还算清爽吧?”
杨致默思良久,把话说破道:“也就是说,你之所以选择我作为你的第二个合伙人,完全是在预支我的本钱。给你当枪使也不是不行。但我必须知道,你给我开出的是什么价钱。如果价钱不合适,我宁愿单干。”
“皇帝又何尝不是把你当枪使?”秦公笑道:“我方才说了,没人能够阻挡像你这样的人做任何事。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你就是单干也迟早会成功。但你若是利用我的经验、人手和现成的脉络,无疑要少走许多弯路。只要你助我获得大夏通商海外的独家代理专营权。我便将秦氏旗下一应粮秣商行作价四百万两卖与你。日后你我同气连枝,相互呼应。怎么样?你去一趟山东,不会连挣回四百万两的自信都没有吧?”
杨致不禁一时无语:你啰啰嗦嗦的扯了那么久,敢情还不是白送?还得让我花钱买?人人知道大夏通商海外的代理专营权是块肥得流油的肥肉,凭什么只能给你秦氏?更何况难道我不能自己做?我若是有了四百万两银子,买什么东西买不到?买谁的商铺不是买?要么就是秦公心太黑,要么就是我有病。
自举家迁居长安之后,秦氏对杨府诸事照应十分周全,何况碍于义兄秦空云的脸面,委实不便公然拒绝让老夫子下不来台。只得来了一招太极推手:“秦公,我现在还只是个任事不管的闲人,今夜言及之事均属猜测,后事如何殊难预料。即便将来你我所言成真,也是兹事体大,请容我考虑周详再行答复。”
“天赐弗取,反受其咎。”秦公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虚与婉拒,犹自面不改色的道:“贤侄,你且再听我一言,若仍觉价钱不妥,便可当我今夜没有来过。”
“代理大夏专营通商海外一事,不仅要对这一行十分精熟,还需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与财力,远非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是我自夸,放眼大夏,至少在三五年内也只有秦氏才有这个实力。于你而言,只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秦氏粮秣商行遍布天下,贩营粮秣之量占到了大夏与南唐两地的三成,旗下佣工多达数千之众。作价四百万两是贵是贱,你当心中自知。贤侄以为如何?”
杨致索性直说道:“此节我焉能不知?一家实力不济,就不能多找几家摊分份额?我年年岁岁坐收渔利,钱不少挣还更为省心。秦氏一应粮秣商行我便买下,现下也根本无力接管经营,少不得还是交与秦氏托管,这与白送四百万两给你有何两样?况且皇帝精明如斯,未必就会任由你我达成这笔交易。”
秦公安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