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吉祥-第2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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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得讯,接连数日神色黯然。寡言少语。毫无疑问,皇帝此举意味着大夏即将发动对北燕的灭国之战了。
夏历隆昌六年十月初九日,秦公病故。秦氏三子秦空云、秦骄阳、秦长风尽皆齐聚长安奔丧。两个月之后,秦氏诸多分号陷入“债务危机”,大夏首富之家风光了数十年。一夜之间轰然垮塌。之后不到半年,秦氏三子相继离京,此后行踪不详。再之后……户部、海关总督衙门、各地州府耗银数千万两,一起为秦氏擦了好几年屁股。
同年十一月,禁军大将军周挺告老请辞致仕。皇帝诏令,此后不再设禁军大将军一职。改禁军为左、中、右骁卫,三卫各领六万大军,互不统属,直接向皇帝负责,共同拱卫京畿防务。严方、王文广、张安分任三卫大将军。原任禁军骁骑将军朱大为接任王文广镇守潼关。
十二月,皇帝下旨设立龙骧提督府,与内廷禁卫府并立,任命金子善为首任缉事提督。
夏历隆昌七年五月十一日,老爷子杨炎与府中护卫、仆役、几个孙子于后花园水榭之中聚赌,手气大顺长红,赢进八百余两。欣喜之下,大笑而亡,享年七十有二。
夏历隆昌八年二月,勇毅大将军卫飞扬率军攻陷燕京。北燕宣告灭国。燕帝及太子于太庙纵火自焚身亡。皇帝下旨设立兴安总督府,卫飞扬担任首任总督。次年,卫飞扬领兵攻占高丽。
同年,南楚全境皈伏大夏版图。皇帝下旨。叶闯、沈重、陈准尽皆改授骁骑大将军,张得胜改授水师大将军,龙雨、钱放等十余位高级将领,晋封为骁骑将军。是年年底,龙雨所部挥军直指巴蜀。钱放所部先锋部队抵达安南边境。
增设中南总督府、闽粤总督府、云贵总督府,叶闯、沈重、陈准分别担任三地首任总督。
皇帝严旨诏令凡是设有总督府之地。务必军政分离,驻军不得干涉当地民政。胆敢有违者,视同谋逆论处。
夏历隆昌十一年五月,驻守塞外乌海的骁骑将军肖刚奉旨领军西向,横扫西域,麾下之先锋哨骑活动范围已然越过葱岭数百里。九月,皇帝下旨设立西域总督府,任命肖刚为首任总督。
同年六月,驻守塞外吉兰泰的骁骑将军郭锐奉旨领军一路向北,次年三月,将夏军的军旗插到了伏尔加河畔。八月,皇帝下旨设立北庭总督府,任命郭锐出任首任总督。
截至夏历隆昌十二年为止,大夏穷十年之力全力对外发动扩张战争,业已成为一个疆域纵横数万里的庞大帝国。
令人费解的是,皇帝始终没有下旨征伐夷州。
据闻,前后有几股人数三至五千不等的、不明背景的“海盗”意图进犯。一股在距离夷州水师四百丈开外的海面上,遭遇雷霆炮击,直至全军覆没,连对方出动了多少艘战舰都无从知晓,可谓开这个年代“超视距攻击”之先河。一股在夷州水师火炮重弩的威胁下,被迫弃械而降,所乘战船被对方铁甲巨舰生生撞击碾碎。……几股“海盗”所属战船皆然尽毁,相关人等无一生还。
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赵启对杨致这句话记得很牢靠,以至于时常用以自省。大夏的疆域逐年延伸拓展,接管治理都不是小事。幸亏这些年来的拓展之处大多地广人稀,加之路途太过遥远,粮秣辎重的运送耗费甚巨,只能放权命统军将领自筹自给。
夷州与大夏虽有海峡相隔,总归近在咫尺,不过藓芥之疾,难成心腹之患。杨致在相安无事之时是个好人,惹毛了他就是个六亲不认的疯子,且让他过几年滋润日子再说吧!
隆昌十三年五月,已到了即将入夏的时节,长安的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
无论皇帝再怎么英明神武,治理一个疆域广大、黎民亿万的庞大帝国,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一日散罢早朝,照例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内侍前来通禀:“皇上,内廷禁卫府韦将军求见。”
“传他进来。”内廷禁卫将军之职虽然向来是由深得皇帝信重的将领担任。但平日极少有事需要面见皇帝陈奏。韦志高应命而来之后,皇帝头也不抬的径直问道:“韦卿,何事求见?”
韦志高答道:“皇上,昨日有位少年在宫门外逡巡。自称是信阳杨家二公子,特地前来长安探望这个……这个外婆与舅舅,命值守侍卫进宫通传。”
“杨家二公子?莫非是杨骁那小子?”赵启搁笔笑道:“杨家迁返信阳已有十一年了,算起来骁儿应该长成一个大小伙了。这些年来,太后对皇姐母子俩一直甚为牵挂。朕也很是想念。嗯?韦卿方才是说昨日?为何今日才来禀报?”
韦志高脸色讪讪的说道:“皇上,内廷侍卫担负护卫大内安全之责,责任重大,从来不敢有丝毫大意。那少年只自称是杨家二公子,既无任何证明身份的凭信,也无人熟识他的样貌,值守侍卫怎敢擅自为他通传?当时只能喝斥警告,将其驱离。”
赵启恍然点头道:“言之有理,朕差点忘了这一节。说实话,朕就算见到了他。到底是不是朕的外甥,一时半会恐怕也吃不准。昨日那几个值守侍卫忠于职守,做得不错!”
随即又直言问道:“韦卿,朕看你神色古怪、言辞闪烁,该不会是值守侍卫与那少年动起手来了吧?你可问明当时是何情形了么?”
韦志高尴尬的道:“皇上圣明。动手倒是没有,却生出了一场令人意想不到的麻烦。”
“那少年若是自称其余重臣显贵子弟,是否冒充,极易查证。即便如此,如若擅闯宫门,轻则喝斥驱离。重则缉拿下狱,乃至当场格毙都不是没有可能。但那少年自称是杨家二公子,既难迅速查证,却也不宜造次。臣也以为。值守侍卫将其喝斥驱离,颇为允当。”
“那少年口口声声说要进宫探望外婆与舅舅,值守侍卫脑子里一时没能转过弯来,喝斥之时难免出言不逊。那少年始终不急不恼,笑容可掬。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直往值守侍卫的手里塞。请求行个方便。可不知怎地,在拉扯推搡之间,那块玉佩掉落在地摔碎了。那少年虽是满脸惋惜,却仍未生气,只是说另想办法,摇头晃脑的去了。”
赵启听得兴味盎然,追问道:“你不是说生出了一场麻烦?那又是怎么回事?”
韦志高苦笑道:“就在微臣觐见皇上之前,长安府尹遣人知会,有位名叫杨骁的少年,去长安府衙击鼓递状,状告微臣犯下了两条大罪:一是藐视皇威,居心叵测,纵容属下恶意辱骂皇上与太后。二是贪赃枉法,指使属下妄图抢夺杨家视为传家之宝的祖传玉佩,抢夺不成便故意将其毁损。”
“皇上请恕微臣直言,此事微臣百口莫辩,一旦传扬出去,确实是个天大的麻烦。是以只能如实禀奏,恳请皇上做主。”
韦志高本是前任禁军大将军周挺亲卫营的校尉出身,在武成年间废太子谋逆事件之中脱颖而出,曾经亲眼见识过杨致的勇悍果决。内廷禁卫将军与长安府尹,都是皇帝驾前的近臣高官,但杨致这个名字实在太有名了!如若应对稍有不慎,仅是饱受朝臣攻讦与世人唾骂,就足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杨骁这一状告得极为刁钻,虽有夸大其词、上纲上线之嫌,却是确有其事,算不得是冤枉了韦志高。亮出了信阳杨家的金字招牌,暂且不论真假,谁敢碰他一根手指头?谁敢擅自将此事捂住?
赵启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忍俊不禁,开怀大笑起来:“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憋着使坏呢!那几个值守侍卫怎会是他的对手?错不了,绝对错不了!韦卿不必烦恼,赶紧遣人去长安府衙撤状,把人领进宫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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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求职
无比熟溜的坑人、告刁状,才是老杨家的“传家之宝”。就像韦志高所说的那样,这事一旦传扬出去,他势必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笑话,皇帝与太后也会颜面扫地。
皇帝的“圣明”举世公认,韦志高与长安府尹也都不傻,心下已然认定那少年就是杨家二少爷杨骁。信阳与长安远隔千里,那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疯子,犯得着冒充杨家二少爷前来送死吗?对付的办法倒也不是没有,抵死不承认他的身份便是。但天知道那孩子接下来又会唱哪一出?皇帝又会怎么想?
令人不解的是,杨骁想要进宫觐见皇帝与太后,其实并不难。在长安与他老子杨致交厚的重臣勋贵多的是,随便找个人给皇帝捎句话都行,为什么非得这么折腾呢?
只要长安府尹脑子里没有进水,就绝对不会接杨骁的诉状。既不会接他的诉状,当然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但并不妨碍立马封锁消息,将他软禁起来,当成大爷一样的伺候着暂且稳住。
皇帝虽说是杨骁正经八百的嫡亲娘舅,但对他的兴趣远不仅仅是因为于此。赵启清楚的记得,杨骁出生于夏历武成二十六年六月初九日,也就是说,眼看就要年满十八了。
当年杨致力助秦氏抗击宁王遣派的三百死士劫杀黄金、在禁军将领选拔之时力战耿超、血战大漠、远赴突厥王庭刺杀拖都可汗、反攻倒算逼疯安贵侯,差不多正是在杨骁如今这个年纪。
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不知果然否?心思狡诈隐然已有他老子当年的风采,不知其余的本事如何?时光荏苒,杨氏迁返信阳已有十一年,与皇帝一直相安无事,杨骁突然来到长安,是否受其父所遣?又所为何事?这些才是赵启真正关心的。
杨骁高大健硕,眉目俊朗,身材样貌与杨致依稀有几分相似。一脸人畜无害的慵懒笑意。更是颇有乃父之风。
一见到赵启便扑地跪倒叩首,不伦不类的道:“外甥杨骁,叩见皇上舅舅!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皇帝舅舅,反而叫得赵启想起了未被册立为太子之时。经常出入杨府逗弄杨猛、杨骁兄弟俩的温馨时光。不以为意的笑道:“骁儿来了?且起来说话,让朕好好看看你。——赐座!赐茶!”
杨骁落座之后,完全不像众多朝臣在皇帝面前那般战战兢兢,似乎也没什么大不敬的概念,盯着赵启看了片刻。笑嘻嘻的道:“皇上舅舅留了胡子之后,比那时候看起来显得……显得更是英明神武了!”
赵启佯怒道:“朕只比你父亲小得七岁,已过而立之年,蓄须有何不可?你这破孩子,连舅舅的马屁都拍得没有半点诚意!你要入宫探望朕与太后,尽可托人捎话,朕莫非还会拒而不见不成?韦将军与你父亲亦有故旧之交,为何挖坑害他?差点没被你吓出病来!”
杨骁两手一摊道:“可我也没冤枉他们不是?皇上是我的舅舅,太后是我的外婆,玉佩也确实是打碎了。我哪一点说错了?怎么就不能去告他?”
“说实话!你这些个伎俩。都是朕小时候玩剩下的!”
“……简单说来,除了父命难违,我还想讹点银子花一花。”
父命难违?赵启登时上了心:“难道这都是你父亲教你这么做的?讹银子?笑话!你家缺钱吗?给朕说仔细些!”
杨骁委屈的道:“父亲交代,我们年满十六岁之后,就可以依据各人的喜好自行选择,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他绝不会干涉。但他严令我们只能各凭本事,不得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
“我琢磨出这个法子进宫探望舅舅与外婆,算是凭自己的本事吧?没有招摇撞骗吧?我家是不缺钱,但我缺钱啊!皇上您还不知道吧?父亲卸任回家之后。我们的零花钱必须靠自己挣。小到洗碗、扫地、铺床、叠被、洗衣裳、学做菜,大到读书、习武,如此等等,每一项都是用银子考量。做得好的。有奖。做得不好的,扣钱。”
“我本来就有点懒,……其实也不算太懒。离家至今都快四个月了,带的那点银子也差不多花光了。若不打点冤枉主意,您让我今后在长安怎么活?那玉佩是我在东市花了四两银子买来的,我还打算起码要在那韦将军身上讹个两三万两呢!不想就给皇上舅舅戳穿了。”
赵启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宫门外自报家门。又去长安府衙击鼓告状,不是打着你家的招牌招摇撞骗又是什么?若非如此,你以为内廷禁卫府与长安府衙真的不敢动你吗?”
正所谓安全第一,傻子才不自报家门呢!杨骁不服气的道:“这怎么能算招摇撞骗呢?什么叫打着我家的招牌了?父亲从来没有说过,让我们隐姓埋名啊?常言道有理走遍天下,内廷禁卫府与长安府衙总不能不讲理吧?他们凭什么动我?”
赵启不禁一时为之语塞。碰上了这么个主,不管是不是在装疯卖傻,多少都是有点醉了。杨骁一番话看似无所隐瞒、据实而言,但又不可全信,尚未触及赵启真正想要了解的问题。
赵启仔细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