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望尼罗河-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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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子,挡住背后即使大口大口吸着气仍不忘扭动手臂企图挣脱她的小孩。
“他偷了我东西。”他言之凿凿地说。
晓蓠保持着友好无害的笑容,“是什么贵重东西呢?”
“一颗宝石。”
“您确定?”
“小姑娘,把他交给我。”大汉前移了两步,手伸向了她。
“请别急,先让我弄清事情来龙去脉,可以吗?”她抬起手表示安抚,另一只手却将套着铜制剑鞘的剑贴近自己。
男人身形一顿,粗犷嗓门再开,声量拔高了不少:“把这小偷交给我处理,没听懂吗小姑娘?”
“你才是小偷!这松石是之前从我家被盗走的,你肯定就是那个犯人!”
“嘿大话可不能乱说小鬼,这颗宝石可是我花真金实银得回来的。我可以拿出交易凭据证明。”男人稍作了收敛,不再咄咄逼人,但不代表他忘了原来的目的,“这样你可以把他交给我了?”
晓蓠莞尔,“请问您说的凭据可否——”
“坏人都不会说自己干了坏事的,你以为你说你不是我就会信你?”
“别多嘴!”晓蓠低声一斥。
“你是谁?凭什么要我听你的?”
“就凭我要现在把你交出去,你再不能完好无损见到你家人!”晓蓠也动了气,毫不客气撂下了话。
身后的小不安份顿噤了声。
“不识好歹!”男人嘴角一扯,眼神划过一抹阴冷,张嘴朝两边扬声道:“大家都听我——”
晓蓠二话不说手腕一扭,手中长剑立时如骠马腾起了马蹄往他腹部狠狠一击,趁男人未反应过来,她接着冲他因外力失衡后仰的前胸再劈一记。
男人应声倒地。
借着不明情况的围观者增多,晓蓠没再打量一眼,脚下一旋,牢牢捉着显然没回过神的男孩潜入人群。
“为什么走?他已经倒下了!放开我让我回去,我要揍他,直至他承认偷了我家东西!”
“就凭你这身板和力气?”还不是松懈的时候,但她仍被这孩子的无知逗乐。
新王国时期以来,经历三角洲分裂危机的埃及王国征战名声在外,加之联姻和工事招募等缘故,或从北方诸国慕名而来的旅客,或自南面古实和西侧利比亚迁入的人口规模迅速壮大。所以,不单在集市和旧货市场这种人满为患的地带碰到十个就有三个顶着外国人的面孔,城市周边也不乏他们的身影。
但拥有那个大汉外貌特征的,在底比斯她是头一回看到。
事实上,远邻地区不像埃及,在那里栖息的族群男性蓄须十分常见,只是男人满下巴的胡须令她一开始判断错了他的年龄。打眼的还有他身上的装束。
“那家伙那么壮,我之所以连续两记袭击得手,靠的是时机和技巧,实则没伤到他分毫。他想过放我走,也只是忌惮我手上的长剑。吃过亏他就会做好防御和对策,真要打起来,我远远不是他的对手,更重要的是保不住你。”
晓蓠耐着心解释男孩没注意的细节,他还不到明白见好就收这个道理的年纪,同时一步不停在连通的道路街巷中变换方向,希望尽快转移到人少又不会被追上的隐蔽点。
“而且假设他没有说谎,一旦引来巡逻队,我和你别指望轻易脱身。”
“不拦下我不就没事了。”他大概明白她是对的,但不想承认,转而幸灾乐祸起来。“不出现更好。”
“不拦下你好等你被赶到绝路?还是不出现让你逞足小鬼头威风,然后人间蒸发留下你的家人焦虑难过?”她挑起一边眉梢,不咸不淡回击他带刺的话。
“你为什么帮我?”半晌,他冒出一句话。
“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她同时开口问道。
一大一小都怔了怔。
“哥哥!”两把脆生生的声音无预兆地响起。
原来祖带着双胞胎偷跑出来准备在底比斯的中心区玩个透,不料到了人多的地方他和双胞胎失散了。祖一路折返寻找他们,可惜人海茫茫他又被淹没其中,心急如焚之下他不小心撞上了别人,对方看也不看一眼粗鲁甩开了他。跌得满身灰的他本想站起来继续往前找,却发现脚下绊到了东西,缩脚一看,他又惊又喜连忙捡起,没想到刚刚将他推倒的人折了回来。
晓蓠听完,不由替他惊险了一把。
“记住以后不要擅自离开大人。你们还是小孩,这样的行为很危险。”她沉着脸对三个小男生训了一顿,见他们尤其双胞胎脸上戚戚的神色,心想他们今天受够了惊怕也算得了教训,便结束了超出她本份的说教。换上和颜悦色的亲和模样,“好了现在告诉姐姐,要如何送你们回去?”
三人动作一致,指向了一面墙。晓蓠愣住。
绕着外墙辗转直走拐弯,半晌功夫他们来到了一座住宅的正前方。她方才竟然带着祖转到了帕拉米苏位于底比斯城西的府邸后面,也就是说希瓦赫亚两兄弟出现在那里可能不是凑巧。
不过,现在站在这里她才想起,聂芙忒很快要和斯忒丽母子启程回到瓦利斯的塞提家本部。这令她都不好意思见到聂芙忒了。
正盘算着目送完三兄弟进去后就离开,沙黄色的大门已在她面前拉开。
来人乍见整齐排在她跟前的小男孩,原本木然的脸从刹那的震惊转为狂喜。妇人小步奔到孩子跟前时虽面色不豫,但最后还是心疼失而复归的他们,舍不得说重话。
蹲在祖和双胞胎前面简单问了事情过程,又嘘寒问暖了一番,妇人终于在起身想回屋内时记起了她,不由分说恭请晓蓠随她一同进内。
晓蓠婉拒不了,便一脸欣然跟在他们后面。
沿行道结合上下埃及气候特点摆置出的庭院风景独特别致,但鉴于她拜访过这里两次,注意力反而更被祖和双胞胎的奶妈吸引了过去。
这个领在路前方的埃及女人,面对他们三人眼里流露出的感情是那样的专注真切,充满了爱意,并未因他们的古实血统或在埃及不被重视的身份有丁点欠缺。
溯其根源,也许朝夕相处的几年间,她对祖和双胞胎的贴身照顾不仅仅是奉命行事,她见证他们的出生到成长,他们对她产生依赖,她也对他们投入了母亲般的情感。
真正的母爱,又怎会受外物影响轻忽割舍自己的孩子?
而倘若换作一个明明面对着亲生骨肉,却无法相认的母亲呢?
宅邸的布局十分简单,两幢主屋加上前庭后院。主屋皆是两层共十米高的夯土建筑,占了住宅的大半面积,不过相较平实无华的主屋,两边自成一格的庭园反倒显出主人别出心裁的心思。
穿过两栋建筑中间的坂道,晓蓠一眼就望见了那面银绿相间的硕大镜子。
后院比前庭更能说明屋子主人的来历。但凡去过下埃及显贵家里的,都可以在瞬间看出这里的风格和三角洲的宅园是一个模印出来。
此际,熟悉的声音从那安静垂落的葡萄藤帘后断断续续传来。
“我真不知道我弟弟还有大发慈悲的一天?还是你根本搞不定她?”
晓蓠听了好奇心大起。
“老姐,麻烦你先管好自己,这次回去父亲可是要你把婚事给他交代清楚。”
这事她还从没听聂芙忒提过。好吧,她这样似乎是在偷听别人私隐,感觉不太好。
“帕米斯,是塞提家孩子就别转移话题!”聂芙忒做出鄙夷的神态,眯眼睨视着自己无所不能目中无人惯了的弟弟。
“你说,我听着。”帕拉米苏无奈,勾起一边嘴角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表情。
聂芙忒沉思片刻,“要不我再给你制造机会?”她郑重其事开始献策。
帕拉米苏眉峰轻提。
“过几天籍着我要回瓦利斯的借口把她约过来,然后像上次一样,我潜进这池子待命,她一经过我立刻伸出手捉住她的脚踝拉她下水,你过来将她抱起到房内给她替换衣物,不就成英雄救美了!”聂芙忒越说越兴奋,一对琥珀色明眸炯炯发光,还生动传神附上了肢体演示。
这一秒钟晓蓠非常,非常想掉头走人。
聂芙忒不负责任的剧本构想,从悬疑片路线发展到恐怖电影,结果其实是皆大欢喜的童话故事。
再怎么后知后觉,她也听出了这俩姐弟从刚才起的话题主人公是自己。因为,她就曾在他们的瓦利斯本部上演过那么蠢的一出,不过最后“救”起她的不是帕拉米苏罢了。
“你确信你不会得重感冒,被老爷子视为拖延时间的手段?”帕拉米苏露齿挖苦道。
聂芙忒闻言一窒,气恼瞪了他一眼:“噢收起你没用的舌头,笨蛋弟弟!”
“帕拉米苏将军,聂芙忒小姐。”
临阵脱逃计划尚未拟定成型,只见镜面倒映的他们循声转过两颗光灿灿的脑袋,晓蓠随之拉起笑脸和两人六目相投。
聂芙忒明显有些吃惊,帕拉米苏则脸色如常,一如既往似笑非笑的好脾气模样。天知道,他只是对外界无关己事的部份不上心。又说不定他早知道有人走了进来,毕竟是长年训练有素的军人,抑或他根本就知道是她?
晓蓠听着奶妈的汇报,不多时三兄弟的父亲便赶到了院子,孩子们触景生情皱起一张可爱小脸的嚎啕哭声中,她抬移的视线撞上了他异色瞳的眸光,金色阳光中,熠熠生辉。
干得不赖。
这是道谢、赞扬,还是别的什么?读懂了他的口型,却没读懂他的意图。
但晓蓠总算确认,他没有为聂芙忒玩笑性的主意解释的打算,就算清楚她听得一字不漏,仍佯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实际这个男人一点也不笨,起码到目前为止,每件事在他掌握中都维持着很好的平衡。他了解不同场合怎么做洒脱又不失大体,不轻易越界,也不随便动情。
这就是帕拉米苏,一个进退有度,却不受任何人动摇的男人。
抛开了无谓的烦思自扰,那并没什么不好,她想着,朝他促狭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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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属下现即去办。”
图特负手目送了一眼,便往建事院的方向移步。
底比斯城北行院林立,由东向西一直横亘王宫正前,犹如众星拱月之势。
军政院因其涉及性质,直接与设在王城东北角的大梅沙,即军队驻扎的主营区比邻而伴,建事院则由于建筑工事需要不定期借用军队的力量,次近安排在军政院隔壁。两厢往来,只须一刻钟不到的脚程。
“图特大人,您来了。”
须臾前,男子围着覆盖了整面方桌的莎草纸忙活,手上动作窸窸窣窣不停,直到外面透入的阳光使图纸的一隅也跟着发光,他伸手往边上挪偏,一边调整角度时才发现有人在旁边,他本没怎么在意,但旋即再回过头一看,连忙直起身上前,向对方行礼。
虽是天气偏清凉的时节,男子依旧是一件短袖丘尼克腰间外加一条索什的搭配,身上除了手腕的护身符手链,再没佩戴其它首饰。
尽管见面不多,图特对这个干净且进取的青年颇有印象。
“下官去倒羊奶给您,请大人落座稍候!”
说完他疾步向外走去,忽然发现手中还拿着芦苇笔杆和雪花石纸刷,又手忙脚乱地返身放下,匆匆朝静立的少年将军点了点头便飞快出了门口。
就是有一点腼腆。
他是不是该告诉他可以别那么紧张,图特正想着,人已经从视线消失了。待他回来再说吧。
建事院不乏建筑人才,在这里出入的人无不精通数字和物理构造,擅长和土地木头打交道,建事院本身的构筑设计理所应当地体现着这一点。房屋简洁不失大气的精良构造,每张器具桌椅优美且结实,廊道与房室间接驳下水道的莎草石雕上流泻着潺潺清泉,一汪青池回响着规律的乐章。
“这是下官改好的图纸,大人请过目。”现在是白天办公时段,礼奥拉德改用了上下级别的称谓。
阿蒙神大神庙扩建工程在推进挖动时意外凿穿了一条已有水道,那片区域险遭洪灾。抢险过后,建事院的一众工程师连夜勘察,琢磨修改现用图纸。
“这里就是神庙扩建遇到被凿穿水道的地点。”礼奥拉德在旁解说,手上递去另一张草纸,“这是我们勘查到该水道自凿穿点起的走向分布。”
图特接过,仔细比对两份图纸。礼奥拉德就在那里站着,等待图特的指示。
“水道是新王国以前就埋地铺设的,材质老化,因而容易一遭利物敲凿就裂开大口。”
礼奥拉德静候了半天都没等来下文,他不由得恭声道:“大人,那我们是不是正式采用这份图纸?”
手中的图纸和原用规划图差别就在于,扩建的神庙在遇到古旧水道的部份更改方向避开了后者。
听到青年的提问,图特轻声回应:“不,这份图纸不能采用。”抬眼迎向礼奥拉德疑惑的眼光,淡淡道:“由你设计一张取代该水道的图纸,如果那条水道不存在流经阿蒙神大神庙的必要性,我准备铺设一条彻底避开神庙扩建部份的新水道代替。”
礼奥拉德听罢有些瞠目,说话不觉结巴起来:“这、这是大工程啊,大人。”
“也许。”他的神色轻淡却泰然自威,“但因为一条水道改变底比斯主神神庙的整体布局,我们要多耗费数倍的功夫,况且原有的这条旧水道如今不作淘汰,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