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手遮香-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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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保良被她问住,默了片刻才道:“总之,不许你和黄昭再接近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今上要动黄家,需要用着他,那么安家和黄家就将是势不两立的仇人,安怡和黄昭越接触得多就越容易被人诟病,更容易招致仇恨。做爹的处心积虑做着挖人墙脚的事,做女儿的却整日笑呵呵地和人交往并依仗人家做事,怎么看都显得有些龌龊。
“明白。所以我没答应和他一起去迁安,到了以后我也不会主动去找他。”安怡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大家子弟生来就该为家族背负许多义务,什么都不肯为家族干,站在家族的对立面指手画脚的是废物和忘恩负义之辈,活该被抛弃。
黄昭热血、善良、仗义,帮了她不少忙,但她也曾亲眼目睹他带人围追堵截谢满棠等人,平淡简单地废了尤知章师弟的一只手,并成功要挟那师兄弟为他所用,所以他也是个合格的黄家子弟。她可以对他心存感激,却必须敬而远之她做不到明知老爹在给人家挖坑,她还和人家言笑晏晏。不如尽量躲着吧。
第二天清早,安怡在安老太的怒骂咆哮声、薛氏担忧的目光、安愉不舍的哭喊声中在兰嫂和几个衙役的护送下离开了昌黎,去了迁安县城。
迁安县衙早就安排得井井有条,特意安排了专人接待照管她,又把药材、大夫、人手集中在一处供她调度安排,又有邻近几个县的县衙专派了大夫来和她学习。迁安县令和夫人还特意来拜见她,要送她礼物,旁敲侧击地打听她和黄昭是个什么关系,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这一切都是黄昭安排下的。
安怡当然知道杏林中人全靠本事说话,只凭她一个薄有声名的年轻小姑娘,县衙当然不会如此重视尊重她,更别说当地的老大夫们还肯听她调遣,一切都不过是有权能使磨推鬼而已。她索性直言,黄昭是见她处置病例得当才安排她来此,二人并无任何瓜葛,又作出谨小慎微状,坚决不肯收礼。
县令夫妇当然不信,虽未强迫她收礼,却叫伺候的人仔细盯着,只看黄昭是否会来探她。也不知黄昭是否太忙从而忘了这桩事,安怡在迁安整整一个多月,不曾见过和听过他的半点消息,渐渐的,众人也不再完全把她当成不可得罪的黄家党看待。但此时疫情已经平息,众人哪怕之前有不服,暗里给安怡下绊脚的,此时也已被她所显露出来的实力和手段所驯服,并无人敢因此就怠慢她。
安怡松了口气,她最怕黄昭不分轻重地来寻她当众和她调笑并表示亲近,那要叫她怎么才能说得清、撇得清呢?幸亏他好像很忙啊。
深秋时分,安怡终于可以回家。
经此一疫,她名声大噪这中间有当地官员为了表功,在政绩上添花,借机讨好黄家而故意推波助澜的原因,也有得了实惠的百姓们的口口相传,她真的出名了。不是从前那种只靠着单打独斗、给人看病、不收贫困孤寡者诊费药费而建立起来的薄弱的“女神医”名号,而是真真正正的,得到同行和官方认可的所谓“女神医”。
她走时,迁安百姓敲敲打打来送匾,上书“医者仁心”,再有若干土仪与凑出来的银两,安怡受之有愧,羞红着脸收了匾额,谢绝财物,风光回家。
等到了昌黎,又得她爹带人亲自在城门外迎候,安怡窘了,虽然她想出名想得不得了,但也没想做这样一件事就红火成这模样。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只能配合地方官们表演,当着众人的面循规滔距,面有愧色,不胜激动地表达完自己的忠心和受之有愧,医海无涯,必须再接再厉,努力攀上医技高峰,以便为国家、朝廷、百姓无私奉献的心情,再被众人用“安大夫真是谦虚啊,安大夫不要太谦虚了,安大夫人品真好,令人佩服”的眼神簇拥着回了家。
曲县令唯恐天下不乱地备了席面,前面由他带着安县丞、陈知善、乡绅们狂吃海喝,后面由曲县令太太和薛氏、祝祝主簿太太等县衙家属、以及有头脸的乡绅女眷们陪着安怡吃饭。
女眷当中,既然有曲县令太太那种认为女子就该躲在家中践行妇道、不要抛头露面行此不入流之事的人,也就有觉得安怡扬了女儿志气,行善积德,做得真正不错的人。不管女眷们是怎么想的和用怎样的眼神看待安怡,安怡都安之若素,保持低调谦虚,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不管多么艰难,她都必将坚持下去。
饭吃到一半,有个年约二十多岁,生就两条长眉,皮肤微黑的年轻妇人上前来给安怡敬酒并表示喜爱敬佩之情。安怡不认识这个妇人,但不代表其他人不认识,曲县令太太替这妇人介绍:“这是城南魏家的大奶奶。”
也就是前些日子请曲县令说合,想要聘娶安怡的魏老三的长嫂。薛氏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悄悄掐了一下安怡,表示提醒。安怡收到,笑吟吟地同魏大奶奶见了礼,豪爽地饮光了杯中的酒。
魏大奶奶倒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而是非常热情委婉地表示了交好歉疚之意,还邀请众人去她家玩。安怡品了半天,弄明白人家这是为之前试图提亲的事情和她致歉,也就是说,魏家再不会给她找麻烦了。
安怡略带惊奇地和薛氏碰了碰眼神,呵呵,早知道出去看个病就能这么轻松地解决一桩麻烦的婚事,她早该去的。
正文 第67章 防医如防贼
席终,魏大奶奶坐上马车,和心腹叹道:“真没想到这丫头有这样的机缘,但愿之前没得罪他家,还能结个善缘。”
她可是听魏老大说了,附近几个县的县令有联名上书,替安怡向朝廷讨封赏的意思,这明摆着就是要捧黄昭的臭脚么。以安怡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能给深受宠爱、前途远大的黄昭做正室,但并不妨碍她做个二房奶奶,官员之女,名门之后,身有长技,在民间善名极佳,娶回家做二房就是收买民心的好手段。谁敢和黄昭抢女人?更不要说全靠黄家才能有好日子过的自家了。
安家。安保良也正为诸县想要借机联名为安怡向朝廷讨封赏的事情烦恼,皱着眉道:“若非县尊体贴,特意把迁安县的信函拿与我瞧,只怕这事儿要成了我们才知道!我是坚决反对的,其弊病有三:一来,你是个未出阁的小女孩子,乍然出名就被顶上风口浪尖不好,若是太医署的那些太医看你不顺眼,想收拾收拾你,哪儿有大疫病就让你去,你怎么办?且不说安危,难道你一个姑娘家就要这样来回奔波吃风?二来,爹爹官小位卑护不住你,你生成这种容貌,虽百般遮掩也是掩不住的,若是落入有权有势的衣冠禽兽眼中,把你当稀罕物品一样地收藏了,要用时就让你专给他一家老小瞧病,无用时就让你做那无名无分的姬妾,你又当如何?”
安怡问道:“爹爹说得不错,其三呢?”
安保良见她面上丝毫无有担忧害怕之色,不由暗叹一声家里出了个贼大胆,只得又道:“三是,此事明摆着就是诸县要讨好黄家,你若因此得了封赏,那便再也与黄家分不开了。别人只要一提到你,就会想起黄家,这不是好事。”
安怡早把这三种可能都全想到了,见安保良眉头都皱得可以夹死苍蝇,知道他是真正替自己担心,便笑道:“爹爹多虑了,天下之大,比我厉害美丽的人多了去,哪能因为这样一件事就误了我一生?您要是真担心,咱们就设法让他们不要得逞就好。”
安保良道:“我就是这么个意思,这些日子你就托病不要出门了吧?县尊那里我会设法求他不要答应,咱是昌黎人,昌黎不应,他们就不好跳得太厉害。”又试探着和安怡商量:“你有没有办法和黄昭联系上?要不,让他帮帮你?你是应他所请才去迁安的,可不能因此害了你。”
安怡在迁安闹腾这一个多月也确实累极了,正想好好休息一下,便应了:“行,明日就让兰嫂去医馆里说说,把消息传出去吧。”至于黄昭那里,她攥住袖中那块沉香木牌,心说也许这块牌子能帮她一帮?她想出名不假,但却不想被人当成踩脚石,更不想因此就丢了命,她的命可宝贵。
有这件迫在眉睫的事情压着,父女二人间又亲近了许多,因吉利怀孕而产生的那些不愉快似乎也不算什么要紧了,安保良趁机表达了他对安怡的信任之意:“你姨娘这两日总抱怨肚子不舒坦,要不,你明日抽空给她看一下?”
“我今日归家时没瞧见姨娘,也没看见她的气色如何,如果她乐意让我看,我是没问题,什么时候都行。”安怡算算月份,吉利已经怀孕六个月有多了,算来,如若尤知章真在这事儿上做了手脚,也差不多了。她倒是想试试经颠道人一脉用药而不正常怀上的身孕脉相究竟如何,只可惜吉利防她如防贼,又怎肯给她看?所以县丞老爷的一片关怀之情是注定落空了。
安保良原本做好被无情拒绝的准备,谁知安怡爽快就应了,于是高兴得很:“我这就去和你姨娘说。”那模样是恨不得立即就让安怡接受他这个还没生出来的庶子。
安怡稳坐房中静等,没多少时候就隐约听得吉利房里传来一阵哭声,接着安保良强忍怒色地进来:“你姨娘体贴你累了,改日吧。”
这改日就不知要改多少日了,安怡很厚道地没戳穿他。
次日,为了证明自己很好,完全用不着安怡出手帮助,吉利颤巍巍地扶着小丫鬟黄莺的手出来给安老太和薛氏请安亮相,顺便对安怡表示欢迎归来。
安怡默默打量了她一番,见相隔不过一月许,原本还算苗条不显形的吉利就已经胖得不成人形,面色看似红润有光,那红润却瞧着有些不正常,再看她对着日光时总是情不自禁地皱眉躲避,时不时地还控制不住地挠一挠肘部手腕等地,便好奇道:“姨娘的胃口好转了?”
吉利就像是生怕回答胃口好转,安怡立马就会弄一盏毒汤来送给她吃一般,十分警觉地捏着鼻子道:“不算太好,不怕大姑娘笑话,奴是贱命不挑嘴,这孩子却是随了老爷的性子,挑口。至今只能吃些清粥小菜和自己做的东西。”
她越是防备,安怡越是想逗她,恶作剧地道:“那姨娘真是不得了,只吃这样的东西就能养得这样的白胖,孩子长得好么?”
“好得不得了。”吉利自得地笑笑,她没告诉任何人,她背里吃了多少尤知章配给她的补药。这补药真是很好,让她遍体通泰,孩子也长得好,只恨尤知章着了安怡的手被赶了出去,害得她的药都断了,才断了几天,她就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了,身上也莫名有些发痒。缠着安保良去寻人,安保良倒好,直接让她去找安怡看,当她是傻子啊?这世上最不乐意让她生孩子的就是薛氏母子三人了!所以尤知章是必须要找到的,希望很快就能有消息吧。
安怡又道:“姨娘好像是身上有些痒?要不要我看看?”
吉利唬了一跳,立即否认:“不痒!姑娘看错了!”见小丫头黄莺诧异地看向她,立刻飞了个恶狠狠的眼神过去警告黄莺不许乱说,黄莺怕她,当即低了头。
安怡看在眼里,又道:“我瞧着姨娘似是有些怕日光。”
吉利只恨她的眼睛太尖利,观察太细致,十分干脆地否认:“我长斑啦!不能晒太阳!”
正文 第68章 深夜访客
得了,安怡深觉任务完成,先安抚地悄悄拍拍坐立不安、眉头轻锁的薛氏,再以目光向安老太和安保良示意,瞧吧,她该关心的都关心到了,人家一切都好,那就用不着她了。
安老太和安保良都很满意,他二人觉得吉利的怀像不错,安怡也从一开始的抗拒鄙夷转化到现在的样子,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强迫吉利接受安怡的诊治,免得又生不快。
等只剩了安怡和薛氏母女俩,薛氏几次想问安怡有关吉利的事,都给安怡拿话岔了过去,问得烦了,安怡就道:“你我皆问心无愧,只需盯着不要她在弟弟头上捣鬼,别拿了不该拿去的东西就好。她若能顺当生下来,是她的福分,若不能,那也是自作自受。您操什么闲心?”
薛氏沉默许久,决意不再追问。
接下来,安怡托病在家很舒服地过了几天清闲日子,每天就是钻研针技药道,闲了就逗逗安愉,但凡有找上门来想套近乎或是别有目的之人都被安老太的狮子吼和薛氏的涟涟泪水给吓了回去。就连魏大奶奶的宴会也给她借病辞了,魏大奶奶似乎很不满意,特为上门来请,安怡就将药把脸涂得蜡黄,气息奄奄地在床上见了魏大奶奶一面,魏大奶奶无奈,只好铩羽而归。
于是安大夫重病将死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安老太和安保良、薛氏等人勃然大怒,装病是一回事,谁家舍得自己孩子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