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手遮香-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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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老太拄着拐杖进来,大声道:“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那小畜牲不亲自上门来赔礼道歉,不吃族里的惩罚,别想我们松口!不然下次是不是谁都可以跑到我们家门前来喊着你们父女俩的名字叫骂,随意羞辱怡儿?”
薛氏立刻就又觉得自己做错了,不安地道:“我不是想就这样算了,我只是觉得……”
“我们都知道娘是好心。”安怡体谅地捏住薛氏的手,认真道:“我是觉得,安悯闹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没弄清楚真相之前,咱们先别节外生枝。”
安保良道:“是这样的,咱们先只装委屈忿然就是了。”转头想到安侯府之所以如此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原因还是自己现在这种不上不下吊着的缘故说是功臣,名满天下,但还是不尴不尬的七品昌黎小县令,还是个辖地都没了的。又穷又没实职,皇帝若是忘了他就只剩下名声了,名声又不能当饭吃。于是很没有安全感,赶紧拉着安怡:“明天我们去棠国公府,你可别使小性子啊。”
安怡鄙夷地看着他不说话。
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当爹的了?安保良有些生气,撒开手道:“你再了不起也还是我闺女!”
但愿你始终记得这句话。安怡漾起笑容,甜蜜蜜地挽住安保良的胳膊:“不管您再穷官再小也还是我爹!”
安保良气得用力抽出手臂:“去,去,不许乌鸦嘴!赶紧改过来,不然我不饶你!”
安怡连忙改口:“不管您再富官再大也还是我爹!”
安保良得意的笑了:“孺子可教!”
安老太撇撇嘴:“这父女俩都被人骂糊涂了!”到底没能忍住,心情愉快地笑了起来,眼瞅着薛氏这个不中用的儿媳妇,也就不那么碍眼了,大发善心地道:“安怡她娘也坐下吧。”
薛氏赶紧端起杯子递上去:“娘您喝水。”
安老太就坡下驴,趁势和薛氏说笑起来。
次日安保良起了个大早,催着薛氏妆扮完毕就等安怡,听说安怡还没起就急匆匆地使人过来催:“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怎能这样怠慢呢?”
安怡打着呵欠道:“棠国公府不比我们家,郑王妃是要入宫哭灵的,棠国公也要当值,也要守孝。这时候肯定入宫了,咱们去也不过是扑个空罢了。不如等到下晚再去,兴许还能碰得着人。”
谢满棠挟气而去,她若是这么早就赶了去,再三番两次地上门,他岂不是更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就该晾一晾他才好,省得他再无理取闹。好吧,就算是她错了,那他也不该怀疑她和黄昭有什么,所以就是他无理取闹。
安保良气得和薛氏道:“我就说她胆子太大,没有轻重你还不当回事。棠国公府有多少事都是棠国公府的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论理昨日就该上门去答谢了的,拖到今日已是怠慢了,不赶早去,再多走上两回,硬要拖到傍晚才去,怎能显出咱们的诚意?谢满棠是什么性子?如他意便什么都好,不如意就什么都不顺眼,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她是被你们惯得不知所谓了!”
薛氏一听,有些被吓住了:“老爷这意思是说,咱们家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谢大人不如意了?”
安保良恍觉失言,咳嗽了一声,道:“没什么!你赶紧去把大丫头弄起来,把她收拾得齐整点!马上就走!”
薛氏连忙跑去把安怡从被窝里挖起来,指挥着兰嫂和欣欣等人替她收拾装扮,委婉地把安保良的话说了,小心问道:“你可是得罪谢大人了?所以才不乐意去棠国公府?”
安怡悚然一惊,的确是得罪了,可是安保良怎么知道?想起那天夜里自己猝不及防,给谢满棠一下打在伤口上疼得叫了一声,冷汗就冒了出来,肯定是给安保良知道了,安保良这一段在昌黎成日担惊受怕的,眠浅易惊,这房子又不大,一准儿给他知道了。安怡的脸顿时又红又热,觉得自己没脸出去见人了。
偏生薛氏是个老实人,见状立即体贴地摸上她的额头:“怎地脸这么红?可不是又发热了?哎呀,好热,赶紧去请大夫吧。”
安怡用力拉住薛氏,哀求道:“求您了,我真没病。”
正文 第389章 找麻烦的人
眼瞅着就要登车,安怡还没有勇气直面安保良,只能一直低着头装乖乖女。安保良本来有一大长篇的话准备教训她的,见她这样识趣听话也就算了,再三叮嘱道:“多看顾着你母亲些,别让国公府的人看了笑话去。”
安怡做贼心虚,觉得这话仿佛也暗含了其他意思在里头,譬如说,你亲娘在未来婆家丢了丑,对你是最没好处的。也不知道安保良听了看了多少去,难得他能隐忍不发,一直没事儿似的,果然是历经风险、忍辱负重的人,长心眼了!
安保良很是得意的过了一把爹瘾,突然想起礼单来,忙从袖筒里掏出来递给安怡:“你睡着的时候我让崔如卿理的,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你赶紧瞧一瞧。”
安怡对崔如卿放心得很,懒得去操这个心,接过去随便看过觉着没问题就扶着薛氏上了车。马车刚驶出门去,就被人给拦住了,拦车的人声音清冽洪亮,语气听似温和其中却暗藏着倨傲与质问:“都说族叔与婶娘、还有族妹病得很重出不了门,现下既然能登车出游,想必是好很多了罢?”
安怡之前不见安侯府的人,不去给安侯老夫人瞧病,当街示弱激怒安悯,用的正是这个借口,现下给人当街抓包,足可证明她之前说的全是谎话。不仅如此,就连托病的安保良与薛氏也毫无诚信可言,足可证明他们这一家子人小人得志后的猖狂嘴脸,安侯府立刻就可以变成受害者。
薛氏脸都吓白了,颤抖着嘴唇道:“这是什么人啊?”
安保良既然敢出门,当然就会有准备,慢吞吞地掀开车帘子看出去,淡淡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五贤侄。”
安怡就知道拦车的人是安怀,田氏和安保凤的长子,安悯的长兄,那位自小就十分懂事聪明、刻苦努力、读书读得又快又好,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并成为庶吉士的安怀。
这位异母弟,小时候还会和她作对抢东西,稍许大了些对着她就像对着空气,人前点个头,人后正眼都不瞧。她将要出嫁之际,安悯跑到她房里骂她贪心不知好歹,自私冷酷,全然没有半点孝心仁心,一个人出嫁却要带走全家的钱财,是想要看着他们活活饿死穷死,还砸了她房里的陈设,打了她的丫头。要不是她的乳娘死死拦着,她也得挨上两下。
安怀倒是没来闹,但事情闹到安侯老夫人那里后,他突然就冒出来给安悯作证,力证事情是她挑起的,东西也是她自己砸了来栽赃陷害安悯的,丫头脸上的伤也是因为得罪了她被她打的。向来都是乖乖男亮相的他,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比她更可信的,谁都不信她的辩解,只有田氏表示相信她,于是大家更不信她。因为她拿走的好处太多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平衡,凭什么没爹疼没娘爱,还要占着这么多呢?
第二天她出嫁,两个亲兄弟都不肯送她,虽有堂兄可以送,但亲兄弟一个都不肯露面还真是太打击人不过,还是田氏出面强压着才勉强送她到田家。
真是惨淡的人生啊,人混到这份儿上可真是悲惨。那时乳母劝她不要带走这么多嫁妆,主动点让一步,她却憋着那口气不肯。现在想来,若是她当时听了乳母的话,还会不会落到这个下场?安怡自嘲一笑,透过车帘缝看向立在车前的安怀。
安怀很好地继承了田氏和安保凤的优点,长身玉立,唇红齿白,眉眼间天然带着一股喜意,让人观之可亲,剪裁得体的素袍和腰间的古朴玉佩更是将他衬托得如同人中龙凤,任谁瞧见了都要说一声浊世佳公子。
安怀不带一个下人,大喇喇地当街拦在马前,声音大得好比在书院里大声诵读:“惊扰族叔了!大清早的贸然上门来扰着实失礼,但侄儿是真心想要来替弟弟赔礼致歉的。家中祖母和长辈为此惊忧不安,家父和家母更是羞惭欲死,幼弟死活不知,侄儿心中委实不忍,便腆着脸来想求族叔与族妹大人大量,饶了幼弟,放他一条生路。现下可好了,既然族叔与族妹病都好了,安怀是否能进屋一叙?”
安怡相信,左右邻舍都一定听得很清楚了。现在她就等着看安保良怎样应对。
安保良很淡定地命令兰嫂将车帘挂了起来,平静地盘膝坐在车厢里向安怀点点头:“贤侄真是有心了。我很早以前就听说贤侄聪慧能干,仁爱孝悌,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识。今日总算是心愿得偿,果然是我安氏子弟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少有人能极。”
安怀明明十分自得受用,仍然面色淡淡地朝安保良一拱手,道:“族叔过奖,侄儿再怎么有出息,也比不过族叔。如今安氏一族就都指望着族叔领着我们重振安氏之名呢,侄儿日后还要仰仗族叔提点。”
“你我同族同宗,不必如此客气,我怜爱族中子弟是应该的,你敬族中长辈也是应该的。”安保良话锋一转,同是声音很响亮地道:“其实我很是好奇,都是同父同母所生,何故安悯侄儿就没有你这样懂事知礼呢?我听人言,你父母亲在家中对你弟弟多有宠溺,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只顾着自己读书上进,还该拉一把弟弟,不要等到弟弟做错了事才后悔,这样才是真正的仁爱孝悌。你要知道,有些事儿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是把过错推给旁人就能过去的。”
安怡弯起了唇角,安县令一下子就戳穿了安怀的真面目啊。是的,她就是小气,她就是一直都记着从小到大在安怀那里受来的窝囊气,现在他又想给她窝囊气受了,但不同的是,她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还有个愿意保护她的安保良和薛氏挡在前头。
安怀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错估了安保良这个看似老实木讷的族叔,这嘴皮子也很利索的嘛。可他年少成名,从来都不是肯轻易服输的性子,既然出了手就一定要赢,当即道:“族叔说得没错,侄儿年轻,行事未免不周,日后一定会加以改正。侄儿不明白一件事,请族叔一定指点一二。”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族妹生病不能出门见人是真的吗?这会儿是要去哪里呢?”
正文 第390章 我就是故意的
这个时候,看热闹的邻里们扫门阶都扫到大街上来了。安保良扫了眼周围的人,皱着眉头很是隐忍地解释道:“我本不愿意说起,但侄儿问了,我也不好相瞒。是这样的,昨日你们上门闹了一回,害得你族妹又哭了半宿。也不知道哪个居心不良的到处传她没有生病,好些人要来请她瞧病,实在不堪骚扰,我这个当爹的虽然也病得半死,却也只能先把她送到别院里去静养……侄儿你还有问题吗?”
“呜呜呜……我可怜的孩子……是爹娘无能,才让你这样吃苦受累……”薛氏都不需要人提点,自己就想起这些日子安怡受的苦难来了,于是眼泪自然而然地流了一脸,停都停不下来。
好心的邻里们立即上来劝说,有几个仆妇趁机往车里瞟,果然看见脸色苍白,消瘦了许多的安怡有气无力地靠在车壁上,还不忘拍着薛氏的肩头轻声安慰。回忆起周嬷嬷的话,顿时满满都是同情,看向安怀的眼神颇为不善:“看着是个斯文公子,谁知也是这般咄咄逼人,和前天那个比起来不过是换个方式欺负人罢了。果然是亲亲的两兄弟。”
安怀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却还不肯服输,语气里失去了从容,更添了几分尖刻:“难道族叔不知,前日才刚解的禁,京城外头还乱着吗?这时候要送族妹去别院里养病,不太合适吧?您就不怕出事?”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事?”安保良的瞳孔缩了一下,捋着胡子盯着安怀看了半晌方语重心长地道:“侄儿,我念你是族侄,是一家子人,好意提醒你一下。圣上乃是难得的明君,从来都是爱民如子,且不论黄氏逆贼宵小之辈不能掀起多少风浪,就谈圣上的爱民之心,你觉得局势未稳之前,圣上能下旨解禁,拿百姓的身家性命当成儿戏吗?”
这是什么时候?随便一句话都可能会被曲解,可能会被视为黄氏的同伙。怀疑圣上的圣明更是大罪,当众这样说出来简直不可被饶恕,安怀一下子怔住了,有些惊慌地四处看了看,心不甘情不愿地当众赔礼:“是侄儿口误,侄儿也是关心则乱。”
安保良哂然一笑:“到底年轻啊,贤侄心疼弟弟,忧心侯府声誉,做出这样冲动的事也算是情有可原。叔父不和你计较。”言罢朝围观的邻里们和气地抱抱拳:“让诸位见笑了。”
真正的邻里们自持身份,是不会亲自出来围观的,因此围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