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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公主请还俗-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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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昭又怎会忘记崔宴那难以捉摸的一番诀别。
  他说,若是她能洞察皇家丑事、窥得其中奥秘,便也明白了贤妃为何溺亡。
  当日的情形在脑海中一遍一遍浮现,孙昭刚想问些什么,便看到眼前之人愈形容模糊,竟是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若是翳月还活着,如今也不过是双十二年华的年轻女子。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双十二年华,恰是章华夫人的年纪。
  齐骁亦曾坦露过,她曾是二八佳人、他是少年将军,也有过情愫涌动,私定终身,却终是阴差阳错。
  一个是东宫太子,一个是太子伴读。青梅竹马四载,他却要唤她一声母妃……
  脑中的混沌瞬间明晰,康元十八年,章氏女、太子华先后去世,却是生生应了章华的名字。
  事情当真如此巧合,若是如此,章华便是梁国公主,甚至是父皇的姐姐或者侄女?
  怎会如此?
  章华入宫四年,恩宠如日中天,却一直未能封妃,真相究竟是什么?
  骤然惊醒,方才之事历历在目,孙昭下意识握紧的手中的谱牒,沉吟道:“齐骁,你便是要告诉我这些?”
  孙昭和衣躺在榻上,睁大了双眼呆呆望着头顶的帐幔,再也没有半点睡意。
  她心知自己的眼疾瞒不了多久,唯有趁着楚后未曾怀疑她的时候,率先下手,盗了虎符,以号令羽林军守御宫廷。
  孙昭未曾想到楚后打了这样的算盘,软禁皇帝,倚仗外戚楚天白之力夺取实权。
  逼宫篡位绝非儿戏,因此楚后才假意逢迎地待她诸般好,试图借着自己对父皇往昔的恨意拉拢于她。
  若是一个皇帝励精图治、民心所向,又怎会有人臣逼宫篡位的那一日?
  相反,若是天子不理朝政、众叛亲离,待子民揭竿而起,便是一呼百应,改朝换代。
  纵然父皇不能算是一代贤君,却也保得国泰民安。一旦祸起萧墙,祸患则不止于宫闱、不止于孙氏。庙堂之灾,如借东风之火,自上而下不可逆转,彼时将引得举国动荡。
  卫相之案疑点重重,文臣无首;镇国大将军下落不明,三军骇然。此时此刻,她只得先自救,再力挽狂澜。
  可是她手上一无实权,二无亲信,唯一可用的樊佐,竟然不能见上一面,她又能如何扭转乾坤?
  琢磨了好几日,只得走一步险棋,便是令时雨假扮成她的模样,骗取父皇的虎符。虎符到手,便可号令羽林为她所用!
  天蒙蒙亮的时候,孙昭听得长陵殿外甚是喧哗,她心中料想时雨大事已成,便朗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有婢子应声道:“禀公主殿下,听闻卫尉寺的樊佐大人行刺皇后娘娘,被羽林军当场击杀。”
  当场击杀!
  孙昭几乎站立不稳,这怎么可能?樊佐乃是羽林军之首,又怎会被羽林军所杀?
  樊佐,那个率领羽林军包围曲阳山,放火焚烧帝姬的卫尉寺卿;那个在冰天雪地里率军士跪拜于她的男人,居然会被自己亲率的的军士所杀。
  能调动羽林军者,唯独虎符,大梁虎符,一半在天子手中、一半在镇国大将军府上,除非……姜玉竹与时雨,恐怕也已命殒。
  孙昭长舒一口气,胸中的郁结却难以疏散,她想要嚎啕大哭,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原来早有人赶在她前面得了虎符,愚蠢啊、愚蠢!不谙朝堂的她尚且知道争夺虎符,楚后又怎会不知?
  若是时雨败露,楚后下一个要除去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事到如今,生死何足惜?只是兰芝、时雨、姜玉竹……他们的容颜在她面前走马灯一般的闪现,她非但没有力挽狂澜,反而害了这些人的性命。
  “公主殿下,您起身了么?”婢子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后娘娘请您过去看戏。”
  楚后明知她眼疾,又如何看戏?早知这一日要来,却不知来得这样快,罢了,她终是要走一遭的。
  沐浴、熏香、更衣、梳妆,待孙昭推门而出,却被殿外明晃晃的冰刃闪得睁不开眼,果真是刀剑以待,请君入瓮。
  婢子引着孙昭,沿着镜湖缓缓而行,跨过镜湖便是天子的居所万寿宫。
  然而领路的婢子却径直往翳月殿而去。
  孙昭心中微微惊讶,还是不急不缓的前行,直至她听得婉转低回的女子吟唱,却果真是在看戏。
  她并不是第一次来到翳月殿,却是第一次光明正大而来。
  

☆、密藏不宣(二)

  春日迟迟,繁花似锦,白日里来翳月殿,竟是这样一番美好景致。
  戏台之上,徐徐回身的浓妆女伶身段婀娜,音色润泽,眉眼间风情无限。
  孙昭佯装盲了眼,漫无目的地望向远处,眼中的神采落在无尽地山重水复之外。待走近楚后身侧,见她凤袍雍容,贵气无双,倒是一番春风得意之姿。
  楚后见了孙昭,面上浮起薄薄的笑,招呼道:“玄音这边来。”
  孙昭的目光不由瞥到楚后的身旁,那里有一张硕大的金丝楠木躺椅,父皇侧卧其上,困倦地半眯着眼,一动不动盯着戏台上的女子。
  孙昭此番回宫便未见过父皇……他竟是痴傻了么?
  她在婢子的搀扶下轻轻落座,便听楚后道:“陛下也在这里。”
  镇国公主轻轻福身,却惹得婢子一阵窃笑。若说那公主倒是生得美貌,偏偏是个盲了眼的,对着无人之处福了福身,权是当做拜见天子。
  而今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主事之人不过皇后娘娘一人,这些个婢子、内侍敏于察言观色,唯皇后马首是瞻。
  楚后亦是唇角一牵,嘲讽中带着一丝怜悯,却不由得轻轻握住她的手,“太医说,陛下是中风了。”
  “中风?”孙昭呢喃道:“怎会如此?”
  “自章华夫人去后,陛下夜夜辗转难眠,独坐窗前,久而久之,便……”楚后叹息道。
  “父皇之疾,要如何才能痊愈?”孙昭又问。
  “太医院亦是束手无策,唯有徐徐用药,日日调理。”楚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可话锋一转,却忽然强硬了几分,“但当下朝政荒废,还需玄音摄政。”
  “玄音哪里懂得什么朝政,此前乃是三公辅政。”孙昭连忙推辞。
  “而今三公之臣,死的死,反的反,罪的罪,朝政却是不能因此荒废。”楚后一边说,一边瞧着孙昭波澜不惊的一张脸,“你说是么?”
  孙昭笑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但凭您做主便是。”
  “纵观时局,此时能主政的唯有亮儿。”皇后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期许,终于说到的正题,“可是……”
  楚后思索了半晌,“亮儿年幼,本宫又是妇道人家,只得另择良辰辅政。”
  一来垂涎太子之位,二来提拔自己的心腹,原来楚后的目的在此。
  “玄音摄政数月,观朝臣才子之中,何人有辅政之才?”楚后试探道。
  孙昭不由疑惑,若是时雨与姜玉竹当真败露,楚后便不必这般假意相待,难道她尚有可利用之处?
  “玄音离宫七载,而今回宫不过寥寥数月,怎敢妄言。”孙昭连忙谦虚道。
  楚后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转念却笑道:“昨日玄音问本宫,章华为何不能封妃,本宫未曾如实相告。”
  说罢,楚后侧目望向孙昭,见她眉目微动,却是来了兴致。
  “本宫说章华曾嫁与陛下的伴读薛航,夺妻的恶名陛下背负不起。”楚后言毕,便见皇帝微微睁开眼,喃喃道:“章华……”
  楚后神色骤变,死死盯着皇帝,冷声道:“便是痴了也忘不了她!”
  孙昭当即眨了眨眼,疑惑道:“依皇后娘娘所言,章华夫人之事……却另有缘由不足为外人道?”
  楚后轻轻后仰着身子,微微抬起头来,斑驳的日光自树缝中落下,铺在她依旧美丽的一张脸上。她笑着望向孙昭,但见玄音公主双目圆睁,一张小脸毫无血色。
  “章华原名翳月公主,乃是你祖父成宗之女,你父皇的亲妹妹。”
  楚后唇角一弯,阮明朱啊阮明朱,你恐怕至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陨了性命!
  当朝天子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此事有悖人伦天理,可谓金屋藏娇不可告人。
  知情者各个讳莫如深,唯独糊里糊涂的阮明朱不知死活。
  孙昱加封太子之后,楚江暖原是有些担心。皇帝一心系着孙昱母子,想让阮明朱离开冷宫,并多次召见她于万寿宫。
  可阮明朱何其蠢也,竟然谏言道:“章华夫人乃是薛相遗孀,既然已是一品诰命之衔,却又囿于后宫、无名无实,委实不妥,当赐以妃嫔职位,昭告天下!”
  当阮明朱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恐怕还妄想着被自己的丈夫感激,可她却不知道,皇帝可以迎娶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位女子,唯独不能是章华。
  那一日皇帝震怒,斥责了几句,便遣阮明朱回翳月殿去了,殊不知这一去便是永世不得再见。
  直至太傅崔宴、贵妃林敏慧之案告破,贤妃当年溺亡的真相才得以浮出水面。可其中缘由究竟为何,到底是不能深究了。
  楚后心道,玄音虽是阮明朱之女,却比其母聪慧几分,若是她知晓章华的身世,又将是如何一番景象?
  楚后一动不动地盯着孙昭,但见她面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母妃当年竟规劝父皇封妃!”孙昭目光闪烁,似有水气。
  本就是你父皇要除去你母妃!楚后在心中默念,却仍是沉声道:“母子连心,本宫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
  眼前这个被称作父皇的男人,不分青红皂白,对母妃无情在前、无义在后。十几年来亦是对自己不闻不问,孙昭早就断了父女和睦的念想。
  可此情此景,竟是楚后要一步一步教她仇恨父皇。
  孙昭心上一凉,也对楚后的手段忌惮了几分。看似一心守着孙亮,与世无争的皇后,才是后宫佳丽中胜券在握之人。
  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却将眼中钉一颗一颗的拔出,直至大权在握。
  “皇后娘娘为何要将这些陈年旧事说与玄音听?”孙昭的一双桃花眼极为可人,只是盲了。
  楚后无不惋惜,“在这宫廷之中,首要之事乃是保全自己。”
  “玄音要如何做,才能得以全身而退?”
  “以摄政公主之势,稳固朝局。”楚后轻声道。
  “因此玄音还需摄政数月?”孙昭疑惑。
  “陛下身体欠安,玉玺又下落不明,唯有镇国公主可颁政令。”楚后循循善诱。
  原来是玉玺不翼而飞,无法颁发政令,孙昭了然,不假思索道:“既是如此,还望速宣太子洗马回宫。”
  楚后早知道,玄音公主与侄儿楚云轩早有些不清不楚的传闻,见她这样说,不由心上释然。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儿,心心念念的全是风流儒雅的太子洗马。
  虽说小侄儿楚云轩无心朝政,但是只要有楚天白从旁尽责,亮儿主政却是迟早的事。
  待到那一日,她便带着身侧的男人安居万寿殿,过几天太平日子。
  楚后抿唇一笑,“玄音倒是明白。”
  “玄音不谙政事,有劳皇后娘娘教导。”言毕,孙昭已经觉得背后的衣衫被汗水湿了大半。
  从翳月殿至镜湖,从镜湖至长陵殿,孙昭在婢子的搀扶下竟有些站立不稳。那婢子只道是公主殿下身子骨弱,一双手冷得发颤,尖俏细致的面容白得惊人。
  只有孙昭知道,她诏回楚云轩之举何其大胆,今后又该如何走下去……
  当夜,摄政公主诏太子洗马回宫,提前结束了他巡查各地春试地工作。
  永寿殿中,大学士楚天白却一脸阴郁,“皇后娘娘急诏云轩回宫,难道不信任下臣?”
  “哪里的话?”楚后双目微阖,“你出入宫闱多有不便,云轩则能以太子洗马的身份走动。”
  “姑母!”楚天白急切道:“云轩为人软弱,又被玄音蛊惑,万不可予以重任!”
  “够了。”楚后终是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连旼儿都要染指,又如何委以重任?”
  “若是姑母准许,我娶了旼儿便是。”楚天白抬眼望她。
  楚后一言不发,她虽是一脸威仪之色,眼中一闪即逝的,却是难以掩饰的厌倦与嫌弃。
  楚天白默然无语,他与姑母数年来坚不可摧的信任,竟是被玄清那一夜愚不可及的举动轻易瓦解。
  月轮悬于西天之际,楚天白乘车而回。及至府上,那群聒噪的女人们叽叽喳喳,都在讨论府上新来的女子分明就是翳月。
  楚天白冷哼一声,吓得一干姬妾讪讪地闭了嘴,三三两两凑在一处,再不敢说话。
  一肚子怒火,便是连晚饭也难以下咽,楚天白气愤难消,在案前坐了许久。一人一盏,坛里的烈酒便已过半。
  以往时候,翳月便会轻轻地在他身旁坐下,缓缓为她斟满一杯,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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