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还俗-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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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昭茫然地睁大双眼,却在楚后脸上看到一瞬的惊喜,转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后叹息道:“你且下去。”
姜玉竹躬身而退,“是。”
孙昭不知楚后要做些什么,只见她缓缓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道:“苦命的孩子。”
“能得皇后娘娘爱怜,玄音不苦。”孙昭却是笑了。
“你心中可还恨着林贵妃?”楚后对上她的双眼,企图从中看到些许闪烁和触动。
然而面前的少女却是一动不动,眼神之中一片死灰。
“贵妃已故,儿臣并不恨她。”孙昭摇摇头。
“林氏也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楚后酝酿片刻,声音颤抖道:“贤妃妹妹若不是管了不该管的闲事,也不会落得溺亡身死的境地。”
管了不该管的闲事?孙昭料是楚后话中有话,微微欠身,沉声道:“请皇后娘娘明示。”
“本宫原本不该告诉你这些,可如今章华已死,便也无所顾忌了。”楚后面上动容,她脸上神色与怜悯,不知是因贤妃死得冤枉,还是因章华死得可怜。
“当日,明朱劝陛下为章华封妃,触怒龙颜。”楚后淡淡道:“这才有阿谀奉承的崔宴与林氏沆瀣一气,谋害贤妃于镜湖。”
孙昭原本以为自己会哭,可她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半点眼泪。她心中的疑惑更大于悲伤,反问道:“为何章华不能封妃?”
“这……”楚后面有难色,“章华乃是嫁过人的妇人,亡夫薛航又是陛下少时的伴读,夺人之妻的恶名,陛下背负不起。”
“可他确实做了这般恶事。”孙昭抿着唇,却是笑容惨淡。
“玄音切莫乱说,陛下怎会做恶。”皇后连忙以帕子掩住了嘴,声音低不可闻。
“多谢皇后娘娘告诉玄音真相。”孙昭说到此处,神色动容,呆滞的目光亦有了星光,“母妃惨死,小弟亡故,今后玄音可仰仗的唯有皇后娘娘。”
孙昭说罢,便是摸索着要跪地磕头。
“玄音哪里的话。”楚后连忙扶住她道:“本宫视你如己出,自会坦诚以待。”
皇后又说了些什么,孙昭一句也没有记在心里,今日姜玉竹替她诊脉之时,默默在她掌心写了个“樊”字。
当日她曾以此法,暗中告诉蒋广白,宫中有三人可用:卫则尹,樊佐,董禄。
然而转瞬之间,其中二人已被大理寺问审,此时可以倚仗的,竟然只有卫尉寺卿樊佐,以及他麾下的羽林军。
楚氏并无兵权,虽有太仆黎参为其所用,却终是比不上一个樊佐。
孙昭忽然忆起,齐骁曾带她雪夜出宫,前往卫尉寺犒劳羽林军一事。不知齐骁是否有先见之明,料到了今日的宫变,然而那一次,却令樊佐为首的羽林军齐齐跪拜,山呼公主千岁。
“齐骁。”孙昭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你究竟在哪里?你竟是要弃我于不顾?
孙昭虽是心急如焚,却仍是佯装淡然,每日煮茶焚香,闲散逍遥。待少府官员将早春的衣衫花样,坠饰玉带送至长陵殿,她便带着兰芝细细挑选起来。
手中虽是捏着翠玉环扣,孙昭的心里却揣着卫则尹入狱之事。樊佐虽然统率羽林军,却并不能参政议事,若是能保出卫相……她必要替卫相洗刷冤屈。丞相薛航桃李芬芳,其中最为得意的学生便是卫则尹。
孙昭心不在焉地把玩着器玉物件,便听身侧的兰芝“咦”了一声。顺着她的手瞧去,只见一枚七彩琉璃扣在她指尖熠熠生辉。
兰芝见她回眸,连忙向她使了个眼色。孙昭瞬间想起她如今“眼疾”未愈,倒是看不见这满室琳琅,不由叹息道:“本宫乏了,你替本宫挑选罢。”
“是。”兰芝盈盈福身,先将孙昭送回内室,然后逐个端详起案上的琉璃扣来。
方才只一眼,令孙昭心花怒放。琉璃扣即使在宫中也是罕见的赏赐,若是能查到每年的封赏记录,便可柳暗花明。
不过一个时辰,兰芝便笑眯眯地入内回话。
孙昭倒是头一次留意到这个婢子,开心的时候两只眼睛弯弯如月,仅是看着她也能令人心上欢愉。
“启禀殿下,奴婢查到这琉璃扣的来历了。”兰芝喜滋滋道。
“四年前朔城之战,戎军大败,两国议和。除了金、银、珍宝器玉,还奉上了戎国珍宝——琉璃珠二十颗。”
戎国地处西北之境,盛产琉璃石,深谙古法烧制琉璃之术,戎国的琉璃向来被视为无价之宝,二十颗琉璃可抵得上黄金万两。
“二十颗琉璃珠,有十颗被打磨成琉璃扣。帝后各缝制两颗于龙、凤袍。大将军齐骁战功卓著,获封两颗。”兰芝顿了顿,继续道:“成王殿下封一颗、大学士封一颗,宫中尚余两颗。”
孙昭垂眸不语,她的叔父成王殿下远在南境抵抗南楚,大学士这一回便有口难辩了。
见她久久不语,兰芝眨了眨眼道:“请恕奴婢自作主张……今日,恐怕是奴婢最后一次侍奉殿下了。”
孙昭神色微变,“兰芝……你莫要做傻事。”
兰芝神色清泠,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扬声道:“奴婢决定去大理寺击鼓鸣冤。”
一个宫婢如何敢在大理寺门外击鼓?孙昭柳眉微蹙,“你为谁击鼓,为谁鸣冤?”
“想必殿下也已察觉到……卫相实在冤枉。”兰芝咬了咬牙。
倒是个胆大心细的婢子,孙昭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你竟下了如此决心?”
兰芝低头道:“殿下说要缝制新衣,不就是此番用意么?”
孙昭心上一动,兰芝倒是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
“可殿下万金之躯,还是奴婢来做吧。”兰芝福了福身道:“可是若是证物交给大理寺,奴婢定会被拿下问审。庶民状告士大夫,乃是悖逆之举,必先受重罚,奴婢此去,恐怕……”
“既然我已有证据在手,此事当从长计议。”孙昭连忙站起,反对道。
“来不及了。”兰芝摇摇头,却是笑了,“奴婢还假借殿下口谕,诓骗时雨去宗正寺盗了一样物件。”
“宗正寺?”孙昭一怔,“你可知宗正寺之职,乃是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
兰芝点头,“知晓。”
兰芝每说出一件事,孙昭便惊讶一分。兰芝跟在她身旁不过短短一日,却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般通透。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兰芝竟然一件件都替她完成了。
孙昭叹息道:“你本无须这般拼尽性命。”
兰芝抬眸道:“奴婢分内之职。”
言毕,二人相视一笑,孙昭忽然明白过来,世间哪里有这样多的奇女子,倒是大将军麾下真真卧虎藏龙。
“你入宫几年?”孙昭问。
“奴婢自从十二岁入宫起,便在福寿殿侍奉章华夫人,而今已逾四载。”兰芝如实回答。
“你机警聪慧,观察入微,却又正直敢言,不惧生死。”孙昭一字一顿,“这些,恐怕不全都是入宫后才学会的罢。”
“仅识得琉璃扣一事,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孙昭又道。
兰芝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顷刻之间被面上带笑的玄音公主看穿。
她并没有回答她的质疑,思索片刻,道:“奴婢这便去了。”
兰芝仍是笑着,自始至终脸上毫无惧色,却忽然被镇国公主拉住了衣袖。
只见玄音公主神色冷清道,脸上浮起薄薄的不安:“你……定要平安无事。”
兰芝灿然一笑,“若是下次相见,殿下能否恩允奴婢一个请求。”
孙昭点头,“你且讲。”
兰芝的脸红了半晌,终于在孙昭耳旁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密藏不宣(一)
夜深人静,长陵殿内宫灯昏暗。
宫婢只道是镇国公主殿下患了眼疾,话少喜静。除了太医院提点和公主的近身侍婢兰芝,其他人则远远退到了殿外。
前些日子眼疾未愈,孙昭虽不能看清近旁事物,却是练就极为敏锐的听觉,便是连殿外的窃窃私语也听得清楚。
不过是平常夜晚,宫婢久站乏闷,三三两两地打着哈欠。
姜玉竹请脉完毕,于静默的黑暗中听到一丝疾风的声音。
他眉目微动,却见时雨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缓缓俯身:“时雨来迟,请殿下责罚。”
孙昭想到遇袭那日时雨寡不敌众的模样,未曾想到还能与她相见,一时眼泪夺眶,竟是欢喜地说不出话来。
“看到殿下手脚健全,我才放心。”时雨笑嘻嘻得合不拢嘴,“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会被主公千刀万剐。”
“哪里的话。”孙昭嗤笑,“大将军如何了?”
时雨摇头,“我此番脱困全凭艺高胆大,主公何曾管过我的死活。”
言者无心,孙昭却不由微微皱眉,他……当真毫无音讯?
时雨自知说错了话,连忙将方才盗来的谱牒自怀中取出,双手呈上,“兰芝说此物干系重大,请殿下务必过目。”
谱牒,乃是宗正寺记录皇室宗亲之物,不知这一本记录的是哪位宗亲。
孙昭将谱牒握在手中,对时雨道:“你常说自己擅长易容,本宫却未曾得见,今夜……”
“殿下大可放心。”时雨以长袖遮面,短短一瞬,声音便柔和了许多,“奴婢自当尽心竭力。”
那声音清澈沉稳,却是兰芝!
再看时雨,竟然与兰芝长得一模一样。
孙昭惊愕,就连姜玉竹亦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满脸难以置信。
“殿下可还满意?”时雨得意道。
孙昭细细瞧了半晌,那一张脸毫无破绽,就连兰芝笑起来眼睛如月牙般的模样也如出一人。
“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早将□□做好,非常时刻即可换脸示人。”时雨答。
孙昭不由点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时雨咧嘴笑得欢喜,却听孙昭嘱咐道:“得了虎符便速速出宫。”
长陵殿静谧许久,殿门忽然被人推开,倚着廊柱浅睡的婢子们慌张起身,齐齐站好,原是姜太医为公主请脉完毕,正欲离去。
太医院提点年轻有为,令一干女婢不由多看了两眼,可姜太医的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身前引路的兰芝。
有婢子机灵,连忙守在门外道:“殿下可需奴婢的服侍?”
哪知长陵殿的这位扬声道:“不必。”
待院中安静下来,孙昭才借着灯光翻开谱牒。这谱牒实在是薄得厉害,可见其主人的一生短暂无波。扉页之上的成宗皇帝,乃是她早已逝去的祖父,此谱牒记录了祖父诸多后妃中的一位,章氏。
太学博士章显宁之女章氏,博闻强识、少有才名,及至金钗之年,入东宫伴读。
又四年,以其端庄静美,晋穆嫔,侍奉御前,共议朝政。
康元十六年,诞女翳月。
“翳月?”孙昭读到此处,脑中忽然浮现出翳月的一张脸来。
那女子的神情渐渐模糊,竟与章华夫人融为一体,她身着华丽宫装,又似是贵嫔模样。
康元十八年,穆嫔秽/乱宫廷,贬入镜明宫。康元十九年,章氏卒。
成宗于康元二十一年驾崩,而当朝太子早在康元十八年便薨了,因而父皇即位,改年号乾元。
所谓秽/乱宫廷究竟是何人何事,到底未写入谱牒,堪堪引人遐想。
孙昭转念道,穆嫔竟能与祖父共议朝政,当是何等惊才绝艳?
穆嫔只有三岁的的生女翳月公主又去了何处?莫不是与穆嫔一道被贬入冷宫?
冷宫原为镜明宫,而后为何改为翳月殿?
一连串的疑问如排山倒海般奔涌四散,将思绪激荡成千丝万缕。
孙昭思前想后,理不清其中关系,只觉昏昏沉沉,睡意渐深。
梦中似有老鼠的吱吱叫声,孙昭不由想笑,果真是这些日子思绪辗转,才得以做了这样奇怪的梦。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与崔宴诀别。
崔宴双手端起茶盏,笑容疲惫,“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孙昭疑惑道:“崔大人已是地府之人,此番前来有何心事未了?”
“公主明察秋毫,下臣拜服。”崔宴微微颔首,“下臣有一事相求。”
“有事相求?”孙昭疑惑。
“正是。”崔宴兀自饮了一杯,“下臣的心上人余嫚葬在城郊北境,望殿下能允诺,将我二人合为一穴。”
生不能同室,死亦同穴。
不料看似无情的崔宴竟是这般情种,孙昭只觉这场梦实在太真切,却见崔宴盯着她手中的谱牒意味深长。
“殿下可是苦恼这谱牒之事?”崔宴温和一笑。
孙昭点头。
“殿下可曾记得下臣临走之前的一席话?”
孙昭又怎会忘记崔宴那难以捉摸的一番诀别。
他说,若是她能洞察皇家丑事、窥得其中奥秘,便也明白了贤妃为何溺亡。
当日的情形在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