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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何以解忧思-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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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信是真的,寻常作假不过是放一封伪造的书信,谁还想着剪成鞋样?甚至放一个迷惑人的匣子?说到木匣,”连松风忽然想到,“这倒成了一个疑点。阿贵既然家贫如洗,为什么不把木匣当了?”
  “我倒觉得这并非疑点,阿贵如果因为杀傅寿昌得了一笔酬劳,也就不缺钱了。”
  连松风点头,道:“所以要么是傅寿昌掌握了金摩羯的通敌罪证,金摩羯买通阿贵杀人,又杀阿贵灭口;要么是傅寿昌掌握了周渤溢的通敌罪证,周渤溢买通阿贵杀傅寿昌,但同时金摩羯因为其他原因,譬如夺取兵权也派人暗杀傅寿昌,并且从他的反应看,他可能认为人确实是自己杀的。”
  “对。”抚悠将信小心收进函筒,“因为如果他派出的杀手在没有动手之前傅寿昌就已经死了,杀手也会为得到酬金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金摩羯就‘无辜’担上了杀人的罪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周渤溢怎么就敢在我们面前提傅寿昌?”
  “因为他前面有一个金摩羯比他更招人猜疑。”
  连松风长长出了口气:“看来丹阳的水的确不浅。杀阿贵的凶手背后就是通敌之人,要不要把杀手找出来?阿贵的妻子手中可能还有这样的证据,要不要暗中查访?”
  抚悠起身,以函筒击掌,在屋中踱来踱去:“润州不是我的地盘,寻人不易,我们人手本就不多,不要分散力量。”踱到窗前时,轻轻推开窗户,院中琼花如雪浪翻滚,幽香吹满衣襟。连松风亦起身,站在抚悠身后:“娘子放心,这房间四周全是我们的人。”抚悠回身莞尔:“是我多心了。”又道:“我有两个主意。第一,就是去查一查阿贵毒杀傅寿昌一案的卷宗,阿贵身为重要嫌犯,最终却无罪释放,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连松风道:“这主意好,方向极对,顺着这条线,就能找到是谁买通了阿贵。”
  抚悠点头,却又笑道:“不过这法子太慢,而且当时的案卷极有可能已被销毁。我还有第二个主意,是条捷径。”因而如此这般吩咐连松风,连松风听罢惊讶道:“娘子这是要……?”
  抚悠道:“引蛇出洞。”
  连松风领命退下,抚悠重新研墨,比照阿贵处得到的残信,誊抄了内容一模一样的两份,将原证收好,揣进怀里——从今往后务必日夜不离身。
  打开衣箱,取出红衣人偶,抱着兀自呆想了一会儿:丹阳的形势并不复杂,三个人两件事,然而不论是内斗还是通敌,都不是她最关心的。润州夹在两国之间,是晋国南渡的跳板和赵国防御的前沿,不被两边拉拢,才真正奇怪。她这一行表面上是岐王的女人领了个安抚的闲差来丹阳游山玩水,实际却是为了搜罗证据,而通敌的罪证倒在其次。金摩羯与周渤溢貌合神离,如果他们果非一路,那么拉一个,打一个,局面便十分有利。今夜的行动,就是为了试探究竟谁是那个通敌的叛贼!
  抚悠捧起人偶:“忧离,他们在信中提到了你,这是我最担心的。不知长安的夜晚,是否仍旧安宁……”
  *******
  长安良夜,李忧离却被老父抓差审案,心中十分不悦。“你的案子,陛下交我主审,十日结案。”说着迈步进了大牢。陆长珉见是他来,心知这已是他人做下的网罗,淡然道:“无非一死,自从我决心归附,就想到过这一天。”李忧离瞥了眼坐榻,上面仅铺了张旧席,皱眉未坐:“那为何还要归附?”陆长珉道:“岐王是重信义之人,我信岐王,才归附晋国。”李忧离笑道:“既如此,你该相信我会救你。”
  陆长珉自榻上拾起一卷书,递给李忧离:“有人怕我牢中无趣,送来这个给我解闷。”李忧离接过,低头瞟了一眼,《玄青策》:“你看过了?”“已拜读过。”李忧离又问:“如何?”陆长珉道:“是我的催命符。”
  李忧离看着手中书卷:“不错,他们这是要告诉我,他们手上有我与辛将军交往的铁证,如果我不逼死你,他们就会逼死我。”抬起头来,眼中已是阴云密布,沉声问:“陆长珉,你可认罪?”
  陆长珉从容道:“无有之事,如何认罪?”
  李忧离仰天叹道:“‘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长珉,寡人如此亦是无可奈何。不过还是要与你说清,寡人这么做,与秦璃无关,你争不过寡人,寡人也不会因为儿女私情挟嫌报复。你本是天上鲲鹏,怪只怪你不懂那句俗语——罗网之鸟,悔不高飞。”拍拍陆长珉的肩,“别恨我。”
  陆长珉不屑他的虚情假意:“要杀要剐,岐王请便。”
  “好!是英雄!”李忧离赞一声,转身道,“来人,上刑具!”
  *******
  抚悠将两封描摹好的书信分别装进函筒,捏了指大的封泥封口,盖上了新刻的印章——
  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这一章的时候完全把自己绕晕了
所以即使你告诉我推理里面有bug,我也会选择性失明的,已晕2333
PS:鞋垫那个事儿不许笑,敦煌发现过这样的文书233
PS:觉得男主会怎么做?

☆、现端倪

  “啊——,啊!”
  “咕嘟,咕嘟。”
  牢房内,一边是鞭声震耳,叫声凄厉,一边是小火煮汤,热气腾腾。铜釜分了七格,水开起来,汤中花椒、茱萸、枸杞、红枣随水翻滚,铜釜一周摆了十来个碗碟,荷叶边金花银盘中分别盛了牛、羊、鹿、兔、鱼肉片及葵、藿、菘、荠、菠等青菜,调好的酱料盛在狩猎纹金碗中,肉片在釜中略一停,转色即可配酱料食用。金银结条笼子内盛着餐后甜果——红樱尤带绿叶,光彩可人。
  李忧离自顾自吃得惬意,不时端起酒杯小酌一口,忽然,他抬头问:“怎么不吃?”对面的陆长珉,此时已经坐在了舒适的木榻软席上,对着密陀彩漆案上的火炉佳肴美酒和吃得神情欢悦的李忧离,转头看了眼正被拷打的“犯人”——告发他谋反通敌的帐内府铠曹参军徐盛,难掩惊讶:“这样……可以?”
  李忧离安箸,瞟了眼,皱眉严肃道:“确实不妥。来人——”岐王吩咐道:“把他的嘴赌上,抬架屏风摆中间。”说罢,夹了羊肉煮熟放在陆长珉的碗里:“知道你不食辣,这格汤里没放茱萸。”
  “大王,”陆长珉叹口气,无奈道,“陛下是派你来审我的……”
  “错!”李忧离吞下一根波斯菜,“陛下是派寡人来审案的。审你还是审他不都是审案?”——翌日相王气冲冲告到天子面前,李忧离也说得义正词严:“贱不得干贵,下不得凌上,乃教化之本,徐盛告发虽不能以‘奴告主’罪之,但终是以下凌上,有违尊卑,况自古‘刑不上大夫’,难道要我放着卑贱的人不审问,反而去审问尊贵的人?教化之本既正,悖乱才能不渐不生,陈王谋反是大案,将来必定录之国史,我身为天子儿,亦是朝廷重臣,怎能贵贱不分,自乱治乱根基?”
  这番话以“治乱”、“国本”为议,居高临下,旁人说不出半个“不”字。至于天子,倒也知道自己的次子除了上阵杀敌,这舌头上的本事也能战群儒了。天心自有度,皇帝铲除陆长珉的决心已定,非任何人可以阻拦,既然次子必然反对,且由着他小打小闹,总比憋久了,压不住闹大了好。
  陆长珉显然不如皇帝,甚至不如相王了解李忧离,他问:“若是相王指责大王是‘要把徐盛打到承认诬告为止’,大王该如何?”李忧离摇着筷子:“不会,他知道我会反问他,‘难道认为把陈王打到承认谋反就从了相王的心吗’?我们兄弟从小斗到大,他有自知之明。” 
  “那《玄青策》……”
  “辛将军去世多年,谁能仅凭一卷书就认定我与他暗中交往?”
  “可这书是问对形式,正是大王与辛将军一问一对,连书名也是《玄青策》。”
  “《太公兵书》就是太公望所著?”李忧离反问。陆长珉道:“今人多以为乃托名之作。”“对啊,”李忧离道,“辛将军当世名将,我托他之名著书,有何不可?我又不知他会‘通敌’。”
  这可真是诡辩,但确实死无对证。陆长珉淡淡一笑,问道:“大王为何救我?”
  李忧离抬头看他一眼,低头夹了鱼肉片放入釜中:“做人呢,不必事事都清楚明白。”抬眼见陆长珉仍旧十分执着,于是道:“第一,你若获罪,很可能牵连到我。第二,你投奔我而来,我不能不守信义。第三,我若不救你,恐失人心。第四,我救你,也是救延嗣、靖远和黎阳。安心了?可以吃了?”
  陆长珉仍未动筷:“傅寿昌已死,金摩羯、周渤溢与我并不同心,我担心丹阳生变。一旦丹阳发生叛乱,此事恐超出大王掌控。”岐王既然投桃,陈王自当报李。
  “啪!”
  李忧离失手落了银筷。
  陆长珉的眉毛跳了下,俯身拾起筷子递还岐王,却见他右手成拳,用力压在几上。
  “一句‘丹阳生变’能让岐王失色至此?”陆长珉心中疑惑。
  *******
  “燕人美兮赵女佳,其室则迩兮限曾崖。云为车兮风为马,玉在山兮兰在野。云无期兮风有止,思心多端谁能理……”燕回楼上,清辉透过半卷的水晶帘,浮光点点,斑驳瑶琴。琴案之侧,摆着一株兰。听见男人上楼的脚步声,抚琴的女子双手按弦,问道:“周仆射,你知我为何吟这支《吴楚歌》?”
  周渤溢可没有猜谜的雅兴,急道:“五娘,那信……”燕五娘摆手,芊芊玉指轻落于信笺上,指甲轻轻触着那枚印有“兰”字的封泥:“仆射,恐怕你是中了别人的计策。”周渤溢大惊:“这从何说起?”
  “傅寿昌掌握了你与赵国往来的书信,可他死后,却并未在他家中发现,你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今日有人将这信投入你家中,你见封泥上是我的名号,看了信,既惊又喜,便来找我。可我毫不知情,也从不用此种方式联络你。至于你要问,若不是我,谁能冒用我的名号,那我也要问你一句,为什么这封信的内容七零八落?是因为投信给你的人为了隐去‘兰娘子’三字又不使你起疑,故将一封完整的信拆成残信。如果我猜的不错,金摩羯今夜也会收到同样一封信。周仆射,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我二人会同时受到监视,谁行动,谁就是私通赵国之人!”周渤溢以手拍额,后悔大意。燕五娘手指拈着信笺两角,放在鼻下轻嗅——这纸这墨都是寻常易得之物,可见用计之人是个细心人。“既来之,则安之,这是燕五家,丹阳城最负盛名的都知娘子燕五娘的馆舍,周仆射夜访佳人,有何不妥?况且我这燕回楼,除非肋生双翼,也没人飞得过来。正巧,我也有事问你,”燕五娘道,“是你派人杀了阿贵?”
  周渤溢道:“不错。”
  “收买阿贵毒杀傅寿昌的人是金摩羯,你何必多此一举?你的画蛇添足已经让岐王使者对你生疑。”
  “娘子如何知道岐王使者对我生疑?”除非岐王使者中也有他们的人!
  “仆射无需知道。我也并非要干预仆射之事,只是公子需要确认,仆射还没有昏头。”
  这燕五娘不过是少陵公子手下一个小小的办差之人,却总是狐假虎威,周渤溢容忍她至今只是不想小不忍而乱大谋,遂解释道:“这事内情十分复杂,阿贵虽非我收买,但他必须死!”
  “金摩羯买通阿贵毒杀傅寿昌一事我初不知情,阿贵受审期间,金摩羯疏通关节、周旋放水,我才顺藤摸瓜,查出他二人私下的交易。但杀死傅寿昌的并不是阿贵,而是我的人!外间都以为傅寿昌是中鲀鱼毒而死,因此阿贵嫌疑最大,但其实,阿贵是最没有可能在鲀鱼中下毒的人——因为傅寿昌每次吃鲀鱼,都是阿贵当着他的面先尝!但阿贵为了得到金摩羯那笔酬劳,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和金摩羯为人重诺的性格,对金摩羯隐瞒了真相,果然,金摩羯也真保了他一命,但如此一来,阿贵就知道了杀傅寿昌的另有其人。傅寿昌之死,本来我和金摩羯都有嫌疑,但假如岐王使者找到了阿贵,假如阿贵在威逼利诱下吐露实情,就完全排除了金摩羯的嫌疑,也就等于暴露了我。金摩羯杀傅寿昌是为夺兵权,尚有借口,我杀傅寿昌是为什么?傅寿昌从我这里拿走的书信至今下落不明,我怕他们查下去形势于我不利,只好先下手杀了阿贵,至少无论如何,金摩羯的嫌疑都比我大!”
  ……
  “人生一世竟被两个兄弟算计,可谓凄惨!”翌日,听高行云描述了昨夜见闻的姬繁川啧啧称奇,瞥见抚悠闷闷不语,问道:“案情有这么大进展,娘子应该高兴,怎么一脸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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