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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何以解忧思-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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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赢了河东,却送了性命。千古之后,俱为笑谈。
  梁国虽然拿下了河东,宇文牧却心力交瘁于诸子的争斗,无暇经营,及至宇文弘业登基,不懂军事的年轻皇帝丝毫没有意识到河东之地的战略意义,更无心经略。因此仅仅才过了十几年,城墙壁垒便衰草丛生,残败失修,不复当年气象,又因近几年皇帝失德,盗贼纷起,竟是连过路客商也鲜有了。
  抚悠面前便是这一番萧索景象,然而境由心生,她此时心情豁然,倒觉得眼前景色别有一番苍劲。譬如远处随山势起伏的长城正像是展翅的苍鹰,又如那残破的关隘令人遥想起上古的征伐,至于层峦叠嶂、千峰万壑,则勾勒出竞腾的马群,抚悠策马,仿佛亦在其间。
  山中鸱鸮陡起的尖叫声刺啦啦划破天空。历山雕鸮体型庞大,凶猛异常,大如狐狸、野猫,猛如苍鹰、游隼都是它们猎捕的对象。然而鸮类大多昼伏夜出,正午才过便出来活动,岂不异常?
  抚悠敏感地收紧缰绳,几乎同一瞬间,火鹞子闷嘶一声向前栽倒,撅起的后腿抛石机一样将背上的主人掀飞出去。抚悠不及多想,仅凭本能双脚脱出马镫,手松开马缰,将身一团顺着被抛飞的弧线在空中调整姿态。落地时背先着地,顺势几个骨碌,虽然跌得不轻,手也擦伤,但所幸并未伤到筋骨,可起身时却被人大力反拧了胳膊,天旋地转中的抚悠猛地清醒:不好!
  粗糙的大手从脑后伸过来捂了她的嘴,仰折她的脖子。抚悠痛得流出眼泪,憋足了一口气,抬腿向后狠蹬,只听一声恶毒的咒骂,反扭她的力道不松反紧。她被两个男子半扭半架地拖到山石后,扭头去看,伏在地上的火鹞子被人拽起拉走,一切打劫的痕迹被很快清理干净!
  “二兄,人带到了!”
  这伙流寇共十五人,大多是二三十岁的精壮男子,中间箕踞而坐的弱冠少年是他们的首领。抚悠仔细打量众寇口中的“二兄”,心道:“若不是他用绊马绳暗算我,我倒觉他相貌气度不比张如璧差。”
  那人也打量抚悠,红衫绿裙,白底花纹半袖,双鬟髻,再次见面他还能清晰地说出发髻上簪着桃花,半袖上绣红绿花草缠枝纹,腰间挂荷囊,荷囊下垂酢浆草结……若是换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抚悠想,大约就只会记得她当时灰头土脸的狼狈相——此是后话——当然,她此时确实狼狈:沾染了尘土的散落的头发覆在额上,缠在颈间,脸上白一块、灰一块,细小划痕渗出血丝,更不消说满是尘土又被扭绑得不成样子的衣裳了,或许唯有她倨傲站立的姿态才让她不至于像只被鸱鸮追捕的亡命鹑鸟。
  有人从石后拖出一只五花大绑的“粽子”,问道:“认识吧?”
  “呜呜……”那人口被堵着,发不出声。
  抚悠惊讶失声:“思慎!”
  

☆、陆伏虎

  “二兄,怎么处置?”高个子凑上前问首领。
  “这小娘子可不弱!”黑大汉啐了一口,坐在地上揉膝盖。抚悠想定是被她踢了的倒霉鬼,又暗道:“算你走运,我若穿了靴子,你现在就瘸了。”她这才意识到丝履早不知遗失在哪里,脚踝隐隐作痛。
  这时一个矮瘦子窜过来,趴在首领耳边。“无妨。”首领道。矮瘦子便道:“二兄,追过来十几骑,没有马车。”抚悠知道是寻她来的,心下激动。可那首领却道:“放他们过去。”起身对抚悠道:“是来追你的吧?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喊叫是没用的。”抚悠“哼”一声:“你们也太小瞧人,不是所有人遇到你们都只知道哭嚷。”“哟!”众寇嬉道,“二兄,我们可抓了个厉害的小娘子!”
  抚悠白他们一眼:“你们埋伏在这里无非是为了钱财,为何不拿我们去换,兵不血刃,岂不更好?”虽然女子衣着不分贵贱大多式样相似,但用料却等级分明。抚悠通身绫罗华锦自然不是家生奴仆,要换也能换个大价钱。那首领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本有此意,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不想换了。”
  “不换?为何?”抚悠怔愣:难道他们还别有企图?
  矮瘦子拍手道:“我二兄的意思是他不只想劫财,他还要劫你,要你做我们二嫂啦!”
  “无耻!”抚悠猛扣腰间——忘了她的刀已被解下!目下四寻,一个尚带童稚的少年对她得意挑眉,高兴地向首领献宝:“二兄,她的刀!”说着拔刀出鞘,首领目光为之吸引:真是宝刀!
  正在首领凝视宝刀时,余光中少女的眼神却发出令他一凛的危险信号,并且在他有所行动前,上身被缚的少女已经发力奔向持刀的少年。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少年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就被少女撞翻在地。
  “那是头豹子吗?”首领在心中惊呼。
  “小雁奴!你没事吧?”“怎么样,伤哪里了?”“老说自己壮,怎么连个富贵人家的娇小娘也撞不过?”……众寇纷纷上前扶起自己的同伴,关心之余有人不忘调侃,引得众人哈哈大笑。那少年先时被撞懵了,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被同伴取笑后,小脸涨得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咬着嘴唇,紧攥双拳,气鼓鼓大步上前去踢躺在地上、害他出丑的罪魁祸首,不料却被首领拦住。
  “二兄?”少年疑惑。首领蹲在抚悠身前,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在一连串的坠马、被俘、挣扎、撞击之后,最后一跌着实不轻的抚悠耷拉下眼皮,已不愿去想他们到底要拿她怎样了。首领看见抚悠身下压着的刀,伸手去抽,竟没抽出来,他皱了皱眉,后者吐出胸中仅剩的半口气:“不……不许……动我的刀……”便昏了过去。“二兄,她不会死了吧?”先前被撞的少年叫嚷起来。
  “不会死了吧死了吧死了吧……”抚悠知道自己还有意识,她听见被人称为“小雁奴”的少年夸张地叫着,不知是惊恐还是咒她去死,但他的声音太聒噪,抚悠心烦地想:“你怎么不叫小家雀?”
  “不会,只是晕了。”好似是那首领在说话,身上的绳子被解开,顿时舒服了不少,她感到自己被平放在地上,仿佛有云彩遮了头顶的太阳,脸上拂过徐徐的风,像牧马的清晨偷懒爬到山坡上睡觉……唇边一阵清凉,舌尖触到甘甜的味道……她了解草原上所有的湖,知道哪座是甜的,哪座是咸的……
  “咳——咳——”抚悠呛出一大口水。
  “醒了!”少年兴奋地跳起来。首领道:“你灌得太猛了。” 
  抚悠看见头顶遮着件上衣,少年擎着水囊,首领握着一把树枝当扇子,无奈又好笑地去敲少年的头。转身吩咐他的手下:“把她扶起来。”并把她的刀递还给她,肃容道:“这样,你可嫁我?”
  抚悠接了刀,放在身侧,乜他道:“我们一人被缚,一人受伤,你就算把刀还我,我还能跑了不成?这也算得上要以身相许的大恩惠?”那少年像是极看不惯她,本就对她一脸厌嫌,闻言更加愤愤:“你跟我二兄有什么不好?也不打听打听,历山这一带谁不佩服我二兄?能嫁他是你的福气!”
  抚悠靠了大石坐下,有人将她遗落在路上的丝履扔还给她,她边拂去浮尘,边瞟那少年——十一二岁的少男少女不易分辨声音,只因他与其他人一样装束,脸脏得像狸花猫,衣裳也不干净,抚悠便以为他是少年,可她却从因为高声呵斥而变得更加尖细的嗓音中听出了酸溜溜的嫉妒。细细打量,那少年果然眉目清秀得很,嗔怒的样子也别有一番娇美。抚悠穿了鞋,揶揄道:“你佩服你嫁,关我什么事!”
  “少年”的脸顿时憋成了猪肝色,推开众人,受了惊吓的小鹿一样跌跌撞撞地钻进树林里。
  抚悠出了口恶气,心情大好,兀自“咯咯”笑起来。
  “原来小雁奴她……”大胡子一张口就似打雷,高个子及时捂了他的嘴。众寇交换着眼色,各自窃笑。
  “你还笑得出来!”那少年老成的首领终于现出一丝烦躁不悦,逼视他的俘虏。抚悠却不在乎,肆意笑软在大石上。她闭起眼睛,阳光像一只美丽的蝶憩在她微颤的睫毛上,抖下金色的鳞片敷成佛妆。
  受到挑衅的年轻首领愤怒的、冰冷的目光碰到这晕金色,也旋即化成了一了泓清水。
  人生的际遇说来有趣,今日之前,抚悠绝想不到她会落入流寇之手,相处的竟还算平和。他们并非罪极的恶人:他们抓了她,却没有伤她,他们关心同伴,也乐于调侃、取笑,他们对比自己年轻的首领惟命是从,却也敢拿他的尴尬事凑趣,至于那被以“兄”称之的少年首领,有时不怒自威,有时看起来也不过是大伙的小兄弟。这些温馨的情谊与常人没有不同。抚悠想:他们虽然是流寇,可也是走投无路的良民。她对阿舅口中的义军心怀敬佩,又何必鄙薄流寇?流寇或是义军原本也只在一线之间。
  心念电闪间抚悠睁开眼睛。四目相持中年轻首领仿佛被窥见了隐秘,猝然间无处躲藏。抚悠却未在意他小小的窘态,扇动了两下眼睫:“我看有人喜欢你呀,你干脆放了我吧。再说,你娶我也未必娶得起。”
  首领闻言眉头大皱,鼻中发出鄙夷的轻“哼”,不屑道:“我倒要听听你是哪姓的山东破落户!”
  九品中正的终结已瓦解了士族的特权,战争的频仍又使许多大姓“未免于贫贱”,然而门第的观念却根深蒂固,妻士族女仍是上层男子的追求,是以士族嫁女大索聘礼,一时间“卖婚”竟成风气。那首领出身寒微,打心底看不起那些明明破落却仍自矜门户的士族。他原觉得抚悠身手、勇气不一般,见识也必定不同,却不料她也是个将自己“称斤论两”,炫耀所谓高贵血统——在他眼中连粪土都不如——的世俗人,心中厌恶油然而生,正脸都不愿给她,语气更是嘲讽之至,直指其为“山东破落户”。
  这句“破落户”抚悠却在心里叫好:她父家是后起的陇西新贵,母家是鲜卑贵胄,一个是山东士族眼中没文化的“武人”,一个是他们口中酸溜溜、名褒实贬的“阴山贵种”,要她对山东士族天然的友善也难。
  那首领先前不是坐着,便是低头与她说话,此刻负手而立,微微昂头望向远方,身材修长匀称,气度傲然不群,竟让抚悠将一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反复在心中吟咏,又想:“这等人品做盗寇,可惜了。”
  虽说以貌取人不对,长得漂亮并不代表有才干,可她这样年纪的小娘子喜欢、偏心年轻英俊的郎君不也很正常吗?
  “非也。我家可不是什么嫁女强似卖女的五姓七姓,可你也别觉得比娶五姓女易。”见那首领微侧了身看她,抚悠笑着道:“你若要娶我就拿兴洛、含嘉二仓做聘礼,用天子的洛阳宫做青庐,办得到吗?”
  兴洛仓和含嘉仓是梁国四大粮仓之二,一座在洛阳之东,一座就在洛阳城内、宫城东北,据说粮食多到塞不下,够整个河南道吃二十年。可这几年饥荒,朝廷却没有一次开仓放粮,宁肯谷子烂在仓里,也不给百姓一粒。便有儿谣讽刺道“一口仓,两口仓,撑死仓鼠,饿死种粮”。如果说这个条件还有什么遮掩隐晦的,那用天子宫殿做婚礼时的青庐真可谓明白露骨了。
  “朝廷不施仁政,横征暴敛,征发徭役连中男都不放过,这连年的饥荒哪里是天灾,分明就是人祸!”她方听了阿舅拆解,正好现学现卖,“我不知道诸位家中有没有饿死的亲人,有没有一走便再无音信的兄弟,但我知道各位躲入山林,一定是为官府所迫,不然谁守着安稳日子不过,来做这刀头舐血的行当?”
  历来入山为寇的人无非两种,不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便是被断了生路的穷苦百姓,更以后者居多。抚悠这话正勾起众人的伤心事,一时间山林寂然,似已平了大堤的河水静静积蓄着冲破一切阻拦的力量。
  “啊——”黑大汉嘶吼一声,一拳砸在树干上,震得树叶簌簌作响。
  抚悠见七尺大汉都被她说得眼眶发红,又添一把火鼓动道:“天下将乱,英雄辈出,窝在山里打劫能有什么出息?我听说河间、琅琊等郡已经有人起事,各位以盛壮之年,正可大有作为,为何不去投奔?”
  女声清越,说起“大逆不道”的话来字字掷地铿锵,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终于,高个子打破沉寂,沉吟着说:“你是说投奔反王,大干一场?也就是……造反?”虽然从她索要的“聘礼”中“造反”二字已呼之欲出,但真被人明明白白地点出来,众人心中仍是一震。
  河东这一带二十年来几易其主,先是周夺梁地,接着晋国代周,再是梁晋之战。可他们是老老实实的庄稼汉,不论周、晋还是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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