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花共眠-第4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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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基咳嗽了声,皱眉瞥她:“你何苦只管问?莫非没听见我说?行此事有性命之虞!”
浣溪拧眉,咬牙道:“原本我是罪臣之女,若不是义父搭救,这会子只怕也早生死不知了,又怕什么?”
陈基原本存奚落之心……听了这话,不由复又诧异,却仍不敢轻易出口,只顾思量。
浣溪盯着他的双眼,哀求道:“先生到底有什么法子,求先生告诉浣溪……”
陈基对上她渴求的眼神,心头微震,见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倘若真的有个好歹……
正心存不忍,噤口之时,忽地又想起在礼部时候,唐毅同他轻轻说的那几句话……一时左右为难。
正好儿浣溪又不停相求,竟似扑火飞蛾般迫不及待。
陈基定了定神,才终于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十分知情,只是听人提起,说是镇抚司的凌大人,近来有一件难办的事儿……急需一个合适的人,究竟是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然而凌大人身为镇抚使,他所为的事情,自然是脱不了腥风血雨刀光剑影,岂是你这种小丫头能掺和在内的?故而我奉劝你……”
后面这几句话,仍是陈基不忍之意,乃是好心。
不料浣溪听了,反透出喜色来,竟对陈基道:“凌大人我是隐约见过一面儿的,也知道他跟唐尚书交情最好,这一次在新罗,不是多亏了他搭救的?”
陈基见她浑然没把自己后面的好心之言听在耳中,不由错愕。
浣溪又忙道:“然而我不知镇抚使要的是什么人,我倒是不怕他用我,就怕他也看不到眼里……先生可不可以帮我问一声儿呢?”
陈基先前故意提起此事,实则就是在等浣溪这句话,然而此刻听她果然问了出口,心中却竟没有什么欢喜之意,只皱皱眉看着她:“你……此事不必操之过急,你且回去再细想明白就是。何况你背后尚有应尚书等,不是好玩儿的。等一切妥当了再说罢了。”
浣溪正满心喜悦,忽地见他这般坚决,只得告退出来,复想了一日,却仍是不改初心……到底一力遂了心意。
陈基站在廊下想了许久,终于摇头自叹了声:“想来我的修为仍是不足……这本是她一心一意求的,我也不过顺水推舟地点拨罢了,何况又是利国之事……如何我的心里却总是有些过意不去呢?”
一念之间,忽地又想到小唐吩咐自己之时那八风不动之态,不由又想:“尚书当初命我透信儿给她……是不是也早想到了那小丫头会真的行事起来?还是只为了考验她、让她知难而退之意?可尚书自不至于有闲心要吓唬一个女孩子……只怕当初吩咐我之时,就已经算到了她一定会执拗行事……唉……”
陈基琢磨了会儿,一面儿觉着王浣溪是求仁得仁,且看她如今倒是一副自得其乐、踌躇满志似的模样,显然乐在其中;另一面儿却又觉着,让一个娇嫩的女孩儿去做那些男人们都难办成的危险之事,未免有些不忍心……左右徘徊,想不明白,只得低头自去了。
如此之间,转瞬到了三月,便是王浣纱跟程家公子成亲之日。
李贤淑早便将一应嫁妆等替她打理妥当,至出嫁这日,前来恭贺的宾客云集,又轰轰地热闹了一场。
程公子前来迎亲之时,堂上拜别父母,王浣纱跪在地上,着实磕了三个头,才哽咽不舍地去了,惹得李贤淑不由湿了眼眶,又因想到昔日怀真出嫁,更是落下泪来。
怀真因有身孕,不便前来,只小唐一人来到罢了。只是这婚宴之上,却也仍少了王浣溪,原来在浣纱成亲之前,浣溪便叫王曦带信,说是因有要事……不便前来,叫浣纱见谅……
自打浣溪去了女学,行事便是这般,有几分独断专行之意,姊妹两人更极少见面,今儿是浣纱的大日子,她仍是如此……浣纱不免有些伤心,然而因应兰风李贤淑等待她真如家人一般,亲亲热热,无微不至……因此浣纱便压住心底感伤,横竖只浣溪平安无事就是了。
而在程公子迎了浣纱去后,中午开了宴席,众人和乐一番……将近黄昏时候,人才渐渐散去了,小唐因惦记着怀真,也欲告辞而去,应兰风亲送他往外。
谁知还没出门,就见门外匆匆来了一个人,细看竟是王浣溪。
应兰风因她先前不回来陪着浣纱,正略有微词,然而浣溪是个自有主张的,何况浣纱都绝口不提,应兰风自然也不便多说,这会子看她忽然回来,应兰风不由诧异,便站住脚。
浣溪走到跟前儿,早就看到小唐,脸上略有些不自在,却向着两人行礼完毕。
应兰风便道:“你如何这早晚才回来?可知你姐姐的好日子,你本该在呢?”一语方罢,便见浣溪拽住袖子,道:“义父……且去书房说话,有要紧事。”
应兰风一愣,却见浣溪紧皱眉头,焦急望着他……小唐在旁相看,也微微诧异,谁知正在这会儿,却见一队人从外进来,为首一人,却是素日跟随凌景深的副手、镇抚司的卫长朱淮,上前行了礼,便对王浣溪道:“姑娘如何擅自离开了,快请随我回去。”
浣溪神情紧张,只盯着应兰风,竟不愿去似的。
应兰风见这情形蹊跷,便拦住笑道:“不知有何事?今儿小女大喜,朱大人不如喝一杯喜酒再去?”
朱淮也笑道:“应大人美意相请,本不该推辞,只是我等奉旨行事,不敢怠慢,留着以后再喝罢了。”
应兰风怎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地位殊然?纵然是一品大臣也不敢轻易得罪。
小唐这会儿见了,便道:“到底出了何事?”
朱淮知道他素来跟凌景深交情深厚,又跟别人不同,便往旁边走开一步,小唐会意,也走到跟前儿,朱淮才低头:“唐尚书恕罪……”不敢一味隐瞒,遂低声道:“王姑娘仿佛从那扶桑细作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不知为何她竟不肯说……还私自跑了出来……”
小唐听闻,心头一震,不由回头看向王浣溪,却见她正死盯着应兰风,目光中透出焦灼忧虑之意。
☆、第 297 章
且说唐毅听那镇抚司的来人说罢,自是震惊,知道王浣溪这般不顾一切回来,只怕事出有因,且还是同应兰风相关。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能公然徇私?只怕轻举妄动的话,反而坏事。
于是少不得仍是不动声色,只又看了应兰风一眼。
应兰风对上小唐的眼神,又看向浣溪,有些踌躇。
先前王浣溪回府,便把自己如今跟随凌景深行事说了一遍,当时应兰风十分诧异,虽不明白凌景深到底用她做什么,却自懂得但凡跟镇抚司相关,定凶险万分,绝不是女孩儿家能参与的,便竭力阻劝。
谁知王浣溪早已打定主意,任凭应兰风陈列各种利害,仍是死心不改,一意要去。
应兰风见她那样坚决,倒也没有法子。试想,——倘若是亲生的,倒也使得,纵然是强关起来、或者打上一顿,也务必要拦住不许的,可偏偏王浣溪是义女,若一味阻止,她反而以为是害了她似的,自也不能如亲生的一样打骂。
因此应兰风见无法挽回,又想到凌景深为人虽则深沉难测,但他又跟唐毅最好,只看在小唐的面儿上,总不至于就生生把浣溪害了……于是便只叮嘱了一番,自放她去了。
如今见是这个情形,应兰风倒并没担心别的,只忧心镇抚司的人对王浣溪不利,便问道:“浣溪,他们可是为难你了?”
王浣溪眼圈儿微红,见他误会了,忙摇头道:“并没有,上下都甚是照料。女儿今日、只是因为……别的事……想同义父说……知。”
此刻朱淮咳嗽了声,竟笑道:“应尚书放心,如今尚且当着唐大人的面儿呢,何况姑娘也算是我们镇抚司的人,自然更加不会对她有丝毫不利。只是有事还须请她回去一趟罢了。”
应兰风松了口气,也知道强留浣溪不得,便也和颜悦色对她道:“既然有要事在身,你且去罢,等事情妥当了再回来便是。”
王浣溪沉默片刻,终于道:“是,义父保重。”当下回过身来,同镇抚司一干人等往外而去,临去却又看一眼唐毅,目光相对,眼神复杂难言,到底忧心忡忡地去了。
镇抚司众人去了后,小唐因对应兰风道:“岳父留步,我且随去探一探……看看是否另有他事。”
应兰风叮嘱道:“替我留意浣溪,唉,当初她一心要去镇抚司,我已经不乐,只是拦不住她,如今到底不知如何了……”
小唐笑道:“王姑娘倒像是如鱼得水似的,岳父只管放心。”
应兰风点头道:“是了,我一时忘了,你同凌大人素来交好,纵然看在这宗儿上,他也不至于亏待浣溪,罢了,你且去。”
话说小唐随后来到镇抚司,门上望内通报,里头迎了进去,却并不见凌景深。
小唐略有些意外,若在平日,听闻他来到,景深即刻便要出来相见,今儿竟一反常态,自然是因有要事绊住脚了,而目下,这所谓“要事”……只怕……
小唐便自在厅上坐了,只随意问那下人道:“你们大人可在?”
那人陪笑道:“在呢,此刻正在问事,只怕不得脱身,待会儿便出来跟尚书大人相见。”
小唐道:“他倒是越发忙了。”便坐了吃茶,心中暗自思量。
顷刻间,果然见凌景深出来,小唐微笑道:“如今要见镇抚使一面儿,也是难得,不知在忙什么?”
凌景深自知道他的来意,便开门见山问道:“你是为了你那义妹而来?”
小唐笑了笑:“先前她匆匆回应府……我正好在场,瞧她那神色,倒像是有话跟应大人说,不知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你们的人竟追命似的把她追了回来……方才你又耽搁了这会子才出来,只怕如今已经水落石出了?”
两个目光相对,景深见他已经猜着一半儿,便叹说:“不错,正是追命似的事儿呢,也有些水落石出,只是我倒不知该如何跟你开口了。”
小唐淡笑道:“简单的很,若是方便开口,便只照实说就是了。”
景深微微蹙眉道:“若让我说一句实落话,——你且听我的,别问,也别管,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的。”
小唐心中又且惊动,便道:“你的意思是……”
凌景深抬眸看他,缓缓道:“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这王浣溪又是托你之力……送来相助的,你该明白我不会瞒着你什么,倘若瞒着不说,便是为了你好罢了,免得你瓜田李下,徒惹嫌疑不说,且夹在其中,难做人。”
小唐越发惊心,亦看了景深片刻,方正色道:“你不必为难,更不必特为了我做些什么,可知咱们交情再好,我也只是想你以公事为重?”
景深沉吟道:“我自然耽误不了公事,可原本这件公事,也该先跟你透露,大家仔细商量,只可惜……”摇了摇头,抬手便按在眉心处,十分犹豫。
小唐见他如此为难,便站起身来:“既然如此,罢了,我且去了就是。”
景深见状,才也站起,道:“且住。”说着走到他的身边,便道:“我是不愿你为难,故而不敢轻易告知,但于公于私,却都该把这件事先告诉你……”
小唐笑问道:“不是怕我难做、故而不想告诉的?”
景深点头叹道:“你如今还可笑得出,只怕我把实情告诉你,你便再没笑的心思了。”
原来,自从王浣溪来至镇抚司,虽说表面上只是陈基从中牵引,但景深又岂能不知,一来王浣溪是应兰风的义女,二来陈基是礼部的人,倘若此事没有小唐的背后授意,陈基是万万不敢私自而为的。
因此凌景深便正眼打量王浣溪,又问了一番,知道她扶桑话很是平常,但新罗语却是一流,景深思忖一会儿,便明白唐毅的意思了。
只是见王浣溪这般娇嫩的一个少女,景深生怕不顶用,便故意试了她一番……只先领着她,到诏狱走了一遭儿。
要知这镇抚司的诏狱,又跟刑部的天牢和大理寺的牢房不同,其阴森可怖,更加比别处厉害些,若是胆小心虚的人,见这般地狱似的场景,只怕即刻就要吓得腿软……
不料王浣溪虽然害怕的脸上发白,却仍无退缩之意,这也是难能可贵了,因此景深才正经起来,那数日里,王浣溪只留在镇抚司,景深命人着实好生地调教了一番。
上回景深亲临礼部,曾同小唐说起,要用那移花接木的计策,诈那扶桑的细作,只是找不到合适之人,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小唐让陈基把王浣溪送来,她又偏会新罗语,倘若让她乔装成新罗人,倒是比舜人更容易取信,何况王浣溪十分年轻,通身的气质又极能骗人的,却正是合适人选。
调教了数日之后,便把王浣溪关押进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