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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新宋-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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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唯有明月清风。
  他小心查看了四周一遍,见并无任何痕迹,心中不觉疑惑,“难道是我的幻觉?这些日子太过于紧张了……”几个负责巡夜的侍卫早已听到声音跑了过来,见到文焕,忙问道:“文将军,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这里是贺兰山。”文焕勉强笑笑,挥手让他们去了。
  的确,这里是贺兰山,又能出什么事?夏主让他们来迎接舍利,并非是为了保护舍利的安全,而是为了显示隆重。一面暗暗宽慰自己,一面潜意识中却是抱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心态,文焕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在他踏入房间的那一瞬,文焕猛地感觉到背上涌起一股寒意。他正要缓缓转身,便听身后有人低声说道:“不要喊叫!不要动!将刀放下,把门关上了。”那人的声音从容不迫,却又充满毋庸置疑的威迫感。
  文焕缓缓将刀放在地上,起身将门关上。低声问道:“你是何人?”
  “你可以转过身来了。”那人没有回答他的话。
  文焕依言缓缓转过身来,注视来人,顿时大吃一惊,几乎叫了出来,猛地才发觉一把弩机正对准自己的身体,连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说道:“司马大人!”
  “状元公!”手里端着一把钢臂弩瞄准文焕的司马梦求充满讽刺的说道:“难为你还认得我!”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文焕一时间,突然竟有如释重负之感。
  “特意为君而来。”司马梦求的眼中,尽是嘲讽之意。
  “是来杀我?”文焕了解的笑了笑,低声道:“我果然已是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逆臣贼子了!”语气之中,竟是有一种索然之感。
  “难道你不是么?”司马梦求冷笑道,“不过我来杀你,并非是因为你是逆臣。我是为石帅来取你人头的!”
  “石帅也想要杀我?”文焕叹了口气,道:“那杀了便是。事已至此,又何必多言?”
  “本来我便不当和你多言。”司马梦求沉声道:“但是我来西夏,便是想让你看一些东西,在杀你之前,这些东西也定要先给你看看。”说罢,司马梦求用目光向桌子上示意。
  文焕转过身去,见那佛经之上,不知何时,已放了一叠报纸。
  早已将死亡得甚淡的文焕根本不理会司马梦求的弩机,转身缓缓走到桌边,拨了一下灯芯,认真地读起那些报纸来。
  这些报纸上刊登的,是石越的为之辩护的奏章以及由此引起的争论!
  文焕的手渐渐颤抖起来,眼角不觉湿润,半晌,文焕轻轻放下报纸,低声说道:“你将我人头带回,替我向石帅带句话——相知之恩,来世必报!”
  司马梦求的手指扣动了扳机,然后,他的心却迟疑起来。
  文焕自始至终的神态,绝非是怕死。他既不怕死,为何要降夏?
  “你是为何降夏?”
  “不得已而降之。”文焕幽幽说道。
  “不得已?除死无大事,有何不得已?!”司马梦求的眼神冷酷起来。
  “若是你连累父母,辱及先人,天下人皆不见信,当此身败名裂之日,又当如何?!”文焕尖锐的反驳道,“世上有比死更艰难的事情,若这时候死了,那便是要背上万世污名,再难洗清!张巡骂南霁云,南八便可以笑而就义,那是因为南八还不曾身败名裂!”他的眼角,在烛光中闪着晶莹的光芒。
  司马梦求的神色缓和下来,低声说道:“你是想效南霁云之事?”
  “我若不立下大功,何以洗刷污名?此时纵死,亦已无面目见祖宗于九泉之下!”文焕咬着钢牙,牙龈竟是渗出血来。
  身后沉默了许久。
  “你欲如何立大功?”司马梦求在此时此刻,已经决定相信文焕一次,无论是为了文焕,还是为了石越。
  “我在西夏虽不久,然被李清引为同党,又渐得夏主信任,深知西夏内情,若能加剧夏主与后党的内斗,不难引发西夏内乱。到时候,我大宋便有机可乘……”文焕的声音,充满了怨恨。“李清那厮,一心想辅佐秉常,使西夏成为小华夏。但是他党羽不多,西夏兵权又全梁家掌握之中,梁后向来反对汉化,李清要想达成心愿,就必须先要帮助秉常登基亲政,除去梁氏。我只要从中下手……”文焕压低了声音,向司马梦求讲叙自己的计划。
  司马梦求冷静的分析着文焕的话。他知道此时就是一场赌博,赌的是自己的判断力与直觉。如果输了,那么自己的性命就会丢在西夏;如果赢了,西夏国就会陷入一场规模庞大的内乱之中!也许,这比说降李清,更加值得尝试。
  “我给你这个机会。”
  文焕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来,直视司马梦求,一字一字的问道:“你相信我?”
  “我看你不是心甘情愿做汉奸之人。”司马梦求放下了弩机,但是手指却没有离开扳机。这个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过文焕的眼睛,但是文焕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停了一会,文焕便向司马梦求说道:“你相不相信我,并不重要。我知道有石帅为我辩护过,并没什么遗憾了。有件事,你要尽快通报给石帅——夏主已经决定,十月中旬以后,大举入寇!兵力至少在二十五万以上,据李清所说,此次入寇分三路,明攻平夏城,暗袭绥州!请石帅早做准备。”
  
  第六十节
  
  大宋延州。
  延州知州刘航与通判赵挺之率领数百骑军,勒马立于延州城外,远眺西南。
  此时,距离延州约三十里外的官道上,近千人马拥簇着一辆马车,正时缓时疾的向延州城前进。这支部队衣甲锃明,旗帜鲜艳,看起来威风凛凛,但是若在久经战阵的人眼中,却是一眼即可看出这只不过某位高官的侍卫队而已。但是没有人知道的是,坐在马车中的这位高官,竟然是刚刚被皇帝严旨训斥的新化县开国侯、陕西路安抚使石越。
  “延州知州刘航,进士出身,颇具吏材,曾经出使西夏,册立夏主秉常,回朝后上《御戎书》,以为朝廷不可轻开边衅。因反对新法被贬,司马君实入政事堂后,调至延州为知州……”马车内,潘照临面无表情的向石越介绍着延州官员的情况,说完,又补充道:“他的儿子刘安世,中进士第而未做官,在白水潭游学一载,后拜入司马君实门下,亦是《西京评论》之中坚人物。”
  石越听到刘安世的名字,眼睛霍地一亮,嘴角不由流露出了然的笑容,轻声嘟哝了一句:“原来是‘殿上虎’的父亲。”
  潘照临却没有听见石越的话,又继续说道:“通判赵挺之是进士及第,做过学官,以清廉能干着称,调至延州做通判不过一年。”
  “这二人都是文官啊。”石越不由低声说了一句。
  “虽然知州与通判是属于文官,但是边境的州府,却一向是由武官转文职的官员来担任知州的。”潘照临也摇了摇头,“司马君实将刘航调至延州,是为了边境的安宁。但是现在的情况……幸好这二人都不算无能之辈。”
  石越见潘照临神色,微微笑了笑,说道:“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延州有振武军第三军、神卫营第三营,驻守在绥德城的云翼军、神卫营第五营,还有万余厢军,防守应当绰绰有余了。”
  “防守的兵力怎么样都不够。”潘照临皱眉道,“西夏人这次在天都山点兵,来势汹汹,非比寻常。从天都山出兵,可有五条路线:向西由会州、兰州攻熙河;向东经萧关北入韦州可攻环州;或者直接攻击保安军,威胁延州;西南由得胜寨、静边寨可攻秦州;东南可经通远寨、没烟前后峡攻平夏城。而最让人难以放心的是,似乎银夏一带也有西夏军在集结,这样一来,连绥德城与延州,都难以安稳。”
  “他们集结兵力,可以在六个方向发起进攻,而我们却要处处设防。”石越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西夏人向天都山集结的消息传到之后,石越便立即取消了巡视的计划,直接前往最近的延州,同时下令沿边州府进入战备状态。但是这种被动的防御,防守的一方日子并不好过。
  “六个方向中,熙河地区是最不可能遭到进攻的,亦是最不怕遭到进攻的。”潘照临冷静地分析着当前的形势,“熙河地区有李宪、王厚在,当地的驻军无论是整编完的神锐军还是未整编禁军,或是乡兵蕃兵,都是经历过战阵的,将领又多是王韶旧部,如若西夏人进攻熙河,必定讨不了好去。况且当地地广人稀,即便西夏入寇,于我损失不大——我相信西夏这次只是报复性的入寇,而并非是战略性的进攻。”
  颠簸的马车中,石越的头微微动了一下,不知道是表示同意还是只不过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其次是秦州。”
  “秦州?”石越吃了一惊,他并不是很懂军事,因此在他看来,秦州一直是防守的软肋。
  “不错。是秦州。”潘照临肯定地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理由,“虽然秦州的禁军未曾整编,防守力量较弱。但是西夏人如果贸然进攻秦州,却是犯了兵家大忌。只要平夏城一日在我大宋手中,西夏人便没有胆量无所顾忌的进攻秦州。梁乙埋再不知兵,也会明白在后路有敌人的坚城重兵时,是可能导致全军覆没的。”
  石越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但是其余的几个地方,却是很难说西夏人会进攻哪里了。”潘照临说到这里,眉头又皱了起来,“平夏城是西夏人的心头大患,此次天都山点兵,说不定就是为了拔掉这肉中刺。眼下平夏城与新建的灵平寨只有种谊的振武军与一些厢军防守。若西夏纠集大军围攻,能否不失,实在难说。而环庆路的主力是种谔的龙卫军,虽然号称精锐,而且种谔亦称名将,但是能不能防住西夏人,实在难言乐观。至于绥德城,主力是种古的云翼军与神卫营第三营,兵力也并不雄厚。”
  “延州振武军第三军都指挥使是谁?”
  “是与‘三种’齐名的‘关中二姚’的姚大郎姚兕。”
  石越稍稍放心,他知道姚兕勇武善战之名,名震西陲,是西军中数得着的名将之一,赵顼曾经亲自接见,并且钦赐银枪、袍带。有他在延州,至少比起两个文官来,要让人安心得多。
  “若是能知道西夏人的进犯路线就好了。”石越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像这样处处设防,分散兵力,实在是不得已的办法。其实包括石越在内的大宋文武官员都知道,只要西夏人真正集结大军进攻,无论是攻哪一路,宋军都会处于劣势,只能够依靠城墙坚守待援。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西夏人缺乏持久作战的能力。正在心中感慨的石越忽然听到潘照临也微微叹了口气,用很细微的声音说道:“若是能下场雪就好了。”
  石越一愣,苦笑着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车外的天空,不觉摇了摇头。现在下雪,实在是不太可能。他的目光移向车内,在潘照临身上流连了一会,忽然想到,连潘照临都希望得到老天的帮助,看来是很难指望大宋的官员百姓们对这场战争抱乐观的期望了。
  马车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人马嘶鸣嘈杂的声音,石越不易觉察地皱了下眉,正要询问,便听到侍剑在外面禀道:“公子,有紧急军情。”
  “停车!”石越连忙吩咐,不待马车完全停稳,便掀开帘子弯着腰将半个身子伸出了马车。
  只见一个士兵早已屈膝跪在车前,见到石越出来,忙高声说道:“叩见石帅。小人奉庆州种将军之令,向石帅报告紧急军情。”说罢双手将一个封上了关防大印的木盒递上。
  侍剑连忙接过来,递给石越。
  “辛苦了。起来吧。”石越接过木盒,便即缩回车内,车夫挥了一鞭子,队伍便继续开动起来。只有那个传令兵兀自在那里发愣——他一时间难以接受石越的作风,更是被“辛苦了”三个字给震呆了。石越的亲兵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也懒得取笑他的少见多怪,只是拉了他一把,让他跟着队伍继续前进。
  马车内,看完报告的石越淡淡说了句:“已经可以肯定,是夏主亲征。”
  潘照临微微点了点头,夏主亲征,并非是太意外的事情。但是石越接下来的话,却让潘照临的表情变了,“司马纯父已经回来了。他走的是灵州道,几天前便到了环州。此时已往延州赶来,算时间,或者今天能在延州见面。”
  “灵州道?公子是说,司马纯父潜入西夏了?”
  “到过兴庆府。”石越亦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他会有重要的情报面呈。”
  三日之后。
  延州振武军第三军军部大营。现在这里暂时成了陕西路安抚使司的行辕。安抚使司的亲兵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这座不大的院子四周,戒备得连只老鼠都钻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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