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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天龙不败-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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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光续道:“那辽人哭了一会,抱起他儿子尸身看了一会,将婴尸放在他母亲怀中,突然间仰天长啸,从地下拾起一柄短刀,在山峰的石壁上划了起来,其时天色已黑,我和他相距又远,瞧不见他写些什么。”
  赵钱孙道:“他刻划的是契丹文字,你便瞧见了,也不识得。”
  智光道:“不错,我便瞧见了,也不识得。那时四下里寂静无声,但听得石壁上嗤嗤声响,石屑落地的声音竟也听得见,我自是连大气也不敢透上一口。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得当的一声,他掷下短刀,俯身抱起他妻子和儿子的尸身,走到崖边,踊身便往深谷中跳了下去。”
  不少人听到这里,都情不自禁地叫出“啊”的一声,因为谁也料想不到竟会有此变故。
  智光大师道:“众位此刻听来,犹觉诧异,当时我亲眼瞧见,更加惊讶无比。我本想如此武功高强之人,在辽国必定身居高位,此次来中原袭击少林寺,他就算不是大首领,也必是众武士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他擒住了我们的带头大哥和汪帮主,将余人杀得一干二净,大获全胜,自必就此乘胜而进,万万想不到竟会跳崖自尽。哪知忽然间‘哇哇’两声婴儿啼哭,从乱石谷中传了上来,跟着黑黝黝一件物事从谷中飞上,啪的一声轻响,正好跌在汪帮主身上。”
  “婴儿啼哭之声一直不止,原来跌在汪帮主身上的正是那个婴儿。那时我恐惧之心已去,从树上纵下,奔到汪帮主身前看时,只见那契丹婴儿横卧在他腹上,还在啼哭。”
  “我想了一想,这才明白。原来那契丹少妇被杀,她儿子摔在地下,只闭住了气,其实未死。那辽人哀痛之余,一摸婴儿的口鼻已无呼吸,只道妻儿俱丧,于是抱了两具尸体投崖自尽。”
  “那婴儿一经震荡,醒了过来,登时啼哭出声。那辽人已身在半空,但不愿儿子随他活生生地葬身谷底,立即按照自己脑中的方位距离,用极其巧妙精准的手法抛上婴儿,使他恰好落在汪帮主腹上,不致受伤。”
  “我眼看众兄弟惨死,哀痛之下,提起那个契丹婴儿,便想将他往山石上一摔,撞死了他。正要脱手掷出,只听得他又大声啼哭,我向他瞧去,只见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两只漆黑光亮的大眼正也在向我瞧着。我这眼倘若不瞧,一把摔死了他,那便万事全休。但我一看到他可爱的脸庞,说什么也下不了这毒手。”
  忽闻东方不败冷哼一声道:“哼,我看你们那些自诩为英雄好汉家伙明明是错杀了好人,激得那契丹武者不得已对你们痛下杀手,你们杀他妻子、逼他跳崖自尽已是罪大恶极,若是你还能对他的幼儿下得了杀手,那就当真是枉自为人了!”
  群丐中有人听了愤愤不平,立马插口道:“东方不败,你怎敢这样侮辱智光大师,辽狗杀我汉人同胞,不计其数。我亲眼见到辽狗手持长矛,将我汉人的婴儿活生生地挑在矛头,骑马游街,耀武扬威。他们杀得,咱们为什么杀不得?”
  智光大师却对东方不败双手合十,叹道:“唉,施主的话,的确是不错,老衲当年当罪大恶极,实不能再下手杀这婴儿。”
  “我留下了他的性命,然后就试图去解开带头大哥和汪帮主的穴道。一来我本事低微,二来那契丹人的踢穴功夫又太特异,我抓拿打拍、按捏敲摩、推血过宫、松筋揉肌,只忙得全身大汗,什么手法都用遍了,带头大哥和汪帮主始终不能动弹,也不能张口说话。”
  “我无法可施,生怕契丹人后援再到,于是牵过三匹马来,将带头大哥和汪帮主分别抱上马背。我自己乘坐一匹,抱了那契丹婴儿,牵了两匹马,连夜回进雁门关,找寻跌打伤科医生疗治解穴,却也解救不得。”
  “幸好到第二日晚间,满得十二个时辰,两位受封的穴道自行解开了。带头大哥和汪帮主记挂着契丹武士袭击少林寺之事,穴道一解,就和我又立即赶出雁门关察看。但见遍地血肉尸骸,仍和昨日傍晚我离去时一模一样。”
  “我探头到乱石谷向下张望,也瞧不见什么端倪。当下我们三人将殉难众兄弟的尸骸埋葬了,查点人数,却见只有一十七具。本来殉难的共有一十八人,怎么会少了一具呢?”他说到此处,眼光向赵钱孙望去。
  赵钱孙苦笑道:“其中一具尸骸活了转来,自行走了,至今行尸走肉,那便是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区区在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莺猜燕妒(六)身世

  智光接着说:“但那时咱三人心想混战之中,有兄弟掉入了乱石谷内,那也甚是平常。我们埋葬了殉难的诸兄弟后,余愤未泄,将一众契丹人的尸体提起来都投入了乱石谷中。带头大哥和汪帮主都不知那契丹人为何只封了他们穴道,而不杀他们。”
  “三人商量不出结果。带头大哥就舀些溪水来,化开了地下凝血,涂在石壁之上,然后撕下白袍衣襟,将石壁的文字拓了下来。那些契丹文字深入石中,几及两寸,他以一柄短刀随意刻划而成,单是这份手劲,我看便已独步天下,无人能及。”
  “三人只瞧得暗暗惊诧,追思前一日的情景,兀自心有余悸。回到关内,汪帮主找到了一个牛马贩子,那人常往辽国上京贩马,识得契丹文字,便将那白布拓片给他一看。他用汉文译了出来,写在纸上。”
  他说到这里,抬头向天,长叹了一声,续道:“我们三人看了那贩子的译文后,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当真难以相信。但那契丹人其时已决意自尽,又何必故意撒谎?我们另行又去找了一个通契丹文之人,叫他将拓片的语句口译一遍,意思仍是一样。唉,倘若真相确是如此,不但殉难的十七名兄弟死得冤枉,这些契丹人也均无辜受累,而这对契丹人夫妇,我们更万分的对他们不起了。”
  众人听了东方不败先前的话,已对石壁上文字的意思,猜想到一二,议论纷纷道:“那些字说些什么?”“为什么对那契丹夫妇不起?”“当真是错杀无辜了吗?”
  智光道:“众位朋友,带头大哥、汪帮主和我的所作所为,确是大错特错,委实无颜对人。我智光在武林中只是个无名小卒,做错了事,不算什么,但带头大哥和汪帮主是何等的身份地位?何况汪帮主已然逝世,我可不能胡乱损及他二位的声名,请恕我不能明言那些文字的确切内容。”
  丐帮前任帮主汪剑通威名素重,于乔峰、诸长老、诸弟子皆深有恩义,群丐虽好奇心甚盛,但听这事有损汪帮主的声名,就谁都不敢相询了。
  智光续道:“我们三人计议一番,都不愿相信当真如此,却又不能不信。当下决定暂行寄下这契丹婴儿的性命,先行赶到少林寺去察看动静,要是契丹武士果然大举来袭,再杀这婴儿不迟。一路上马不停蹄,连日连夜地赶路,到得少林寺中,只见各路英雄前来赴援的已到得不少。此事关涉我神州千千万万百姓的生死安危,只要有人得到讯息,谁都要来出一分力气。”
  智光的目光自左至右向众人脸上缓缓扫过,说道:“那次少林寺中聚会,这里年纪较长的英雄颇有参与,经过的详情,我也不必细说了。大家谨慎防备,严密守卫,各路来援的英雄越到越多。然而从九月重阳前后起,直到腊月,三个多月之中,竟没半点警耗,待想找那报讯之人来详加询问,却再也找他不到了。”
  “我们这才料定讯息是假,大伙儿是受人之愚。雁门关外这一战,双方都死了不少人,当真死得冤枉。但没过多久,契丹铁骑入侵,攻打河北诸路军州,大伙儿就到河北驰援宋军去了,于契丹武士是否要来偷袭少林寺一节,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
  “带头大哥、汪帮主和我三人因对雁门关外之事心中有愧,除了向少林寺众长老说明经过,又向死难兄弟的家人报知噩耗之外,并没向旁人提起这事,而那契丹婴孩也就寄养在少室山下的农家。”
  “事过之后,如何处置这个婴儿,倒颇为棘手。我们对不起他的父母,自不能再伤他性命。但说要将他抚养长大,契丹人是我们死仇,我们三人心中都想到了‘养虎贻患’四字。”
  “后来带头大哥拿了一百两银子,交给那农家,请他们养育这婴儿,要那农人夫妇自认是这契丹婴儿的父母,那婴儿长成之后,也决不可让他得知领养之事。”
  “那对农家夫妇本无子息,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他们丝毫不知这婴儿是契丹骨血,我们将孩子带去少室山之前,早在路上给他换过了汉儿衣衫。大宋百姓恨契丹人入骨,如见孩子穿着契丹装束,定会加害于他……”
  乔峰听到这里,心中已猜到了**分,颤声问道:“智光大师,那……那少室山下的农夫,他……他姓什么?”
  智光道:“你既已猜到,我也不必隐瞒。那农夫姓乔,名字叫作三槐。”
  乔峰大声叫道:“不,不!你胡说八道,捏造这么一篇鬼话来诬陷我。我是堂堂汉人,如何是契丹胡虏?我……我……三槐公是我亲生的爹爹,你再瞎说……”突然间双臂一分,向智光扑去。
  单正和徐长老同叫:“不可!乔帮主,智光大师江湖上人人敬仰,你不可伤害他性命!”欲上前回护智光大师。
  但乔峰身手快极,哪能容他们相救,一晃即至智光身前,伸出双手抓向他。众人都瞧得明白,此刻乔峰已经恼怒已极,智光大师恐有性命之虞。
  忽然间,智光感到一股柔和的内劲逼将过来,自己就向斜刺里飞去。
  而同时,乔峰只觉眼见闪过一道白影,自己伸出的双掌就被拦了回去。
  大惊之下,他胸中怒火更盛,也没细看前方是怎么一回事,“呼”“呼”“呼”“呼”“呼”接连五掌就向前疾拍过去。
  只听得“啪”“啪”“啪”“啪”“啪”五声响亮的声音,那五掌都被尽数接了下来。
  乔峰心下大奇,须知他在狂怒之下拍出的这五掌,虽然其上附着的内劲不过五六成,但那可是自己使出了十成力道所击,比之与公冶乾对的那三掌,威力可大得多了去了,现今武林有谁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全部接下?
  定睛瞧去,只见得一张清秀绝伦的面庞正挂着忧色,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自己,其中满含忧虑,却不是东方不败是谁?
  还未等乔峰开口相询,东方不败就已劝他道:“大哥,要冷静,千万不可鲁莽行事,中了敌人的诡计!”
  然后转身面向众人,一张白皙绝美的脸上霎时间全是阴鸷戒备的神气,冷冷地说道:“看来敌人为了对付你真是煞费苦心,先是污蔑你勾结慕容家的人杀了马副帮主,煽动叛乱,现在又找了些证人、证据,来指责你是辽人,你若是一时冲动,下手伤害了这位智光和尚,在这里的一众武林高手,就有了口实,一拥而上,对你群起而攻之。”
  乔峰听罢,逐渐恢复了理智,但心中委屈难平,热血上涌,大声道:“是,是。但他们……他们……要除去我帮主之位,那也罢了,我拱手让人便是,何以编造了这番言语出来,诬蔑于我?我……我乔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他们如此苦苦相逼?”
  他最后这几句声音也嘶哑了,众人听着,不禁都生出同情之意。东方不败听了,更是心如刀绞:“啊?如果这些人所言非虚的话,那乔大哥的身世岂不是与我极其相似?只不过他是因为胡汉之争而双亲被害,我是由于正邪之战才沦为孤儿罢了!”
  恨不得回转身去,将他搂入怀中,好生安抚一番。
  但是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她,这个针对乔峰的阴谋还远没有终结,敌人还不知安排了什么后招来对付他,在场的这些人,什么谭公、谭婆、赵钱孙、单正,甚至是智光大师,都有可能是敌人请来的帮凶,随时有可能联手攻将上来,取了乔峰的性命。
  在此险地,为了护得乔峰的周全,自己万不可掉以轻心,不能因安慰乔峰而与他一道陷入伤心失神之境。东方不败打定了主意,要先行设法护送乔峰离开这里,再另作它谋。
  就在这档口,赵钱孙突然嘿嘿冷笑,说道:“可笑啊可笑!汉人未必高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便猪狗不如!明明是契丹人,却硬要冒充汉人,那有什么滋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肯认,枉自称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乔峰睁大了眼睛,狠狠地凝视着他,问道:“你也说我是契丹人么?”
  赵钱孙道:“我不知道。只不过那日雁门关外一战,那个契丹武士的容貌身材,却跟你一模一样。这一架打将下来,只吓得我赵钱孙魂飞魄散,心胆俱裂,那对头人的相貌,便再隔一百年我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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