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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离无韵-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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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又到了早春时节。
  今天的春天比往年来的都要晚都要冷。小贤庄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气、看不到春天的生机。院子里的梅树一直没有吐露新芽,想是草木也畏寒。
  子季、阿蛮和众弟子扶着简况的灵柩回兰陵举办祭礼。祭礼后,除子季和阿蛮留在楚国外,众弟子将周游列国,履行儒家几百年来治国平天下的宏愿。 
  儒家认为“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孩子从出生到发育为幼儿,孩子几乎都是在父母的怀抱中长大,这个过程大约需要三年时间。在这三年里,父母对孩子的哺育和爱抚,极尽辛劳。所以,尊亲死后,为人子女也当守孝三年,在家守丧,禁婚嫁、宴饮娱乐不办理外事,以为反哺之意。
  子季、阿韵和阿蛮都是孤儿,自小由简况抚养长大、是为至亲。简况虽遗言不需为他守孝,但子季、阿蛮仍决定在墓前结庐一年。阿韵是女子,不便跟在他们身边,所以留在越国居丧。
  春寒料峭,阿韵穿着一身生麻做的斩衰,默默的在庄里踯躅着。粗粗的麻线扎着她的皮肤隐隐的疼,可是这疼却及不上她的心痛。
  劝学堂里,依稀还有师兄们争论的面红耳赤的身影,阿公在旁面笑眯眯的瞧着热闹;教武场上,阿蛮他们比武较力,剑拨弩张;且介亭里子柯温言相劝,会弁如星;庖厨里去年酿的青梅酒已透露出淡淡酒香,只是喝酒的人们早已离开……
  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她就失去了世间最至亲的人,或阴阳两隔,或远走他乡……
  阿韵懒懒的在亭子里坐下来,觉得心木木的,整个世界突然间就空了。
  往后的日子该何去何从,她不愿想也不敢想。她已经整整四个月没有出过门。
  “啪啪!”前院忽然传来拍门的声音,阿韵走到门口,拉开门栓。
  耀眼的光线随着开启的门扉照进来,光影里一个高高的身影静静伫立。
  劝学堂里,子廉接过阿韵递来的杯子,一口气将水喝干,又把杯子递给阿韵道:“再来一杯!”
  阿韵将杯子倒满水递还给他,他接过去,这次喝的慢了一些。
  阿韵静静的等他喝完。眼前的子廉变了好多、虽风尘仆仆却并不萎靡颓废。子廉只比子柯小了一岁,今年也到了弱冠之年。他明显比去年离开的时候瘦,个子长高了,肩膀也宽出许多。脸上没了少年人的稚嫩和青涩,多了成年男子的冷静和沉稳,眼神中透露出一抹莫名的热切。
  子廉也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阿韵:身姿娉婷,眉尖轻颦,坐在那里,若闲花照水。一身素服,反而更衬得她弱不胜衣,我见犹怜。子廉不由的在心里轻叹,阿韵更美了!
  他放下杯子道:“阿韵,师父临终前,可曾告知你的身世?” 
  阿韵点点头:“我已知自己是三晋魏家人。也知十二年前,是习仁君救了我。”
  “哦,那就好。”子廉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道: “你该知道子柯并非楚先王亲生?他的生父是习仁君。那我就从习仁君说起吧。”
  子廉端起杯子,阿韵给他倒满了水,他慢慢的喝了一口,视线转向门外的桂树。
  “习仁君年少时曾经周游列国,他博闻强记,才华出众,尤其擅长诘辩,很受先王器重。先王不知何因,一直未有自己的子嗣。习仁君为了楚国基业能后继有人。纳了赵国人李方之妹,也就是子柯之母为妾。李氏女怀孕后,习仁君将他赠予了先王,封李妃。后李妃生子子柯、为楚王唯一子嗣,李妃也被封为王后”……
  

  ☆、第九章 美人计

  “习仁君倾慕师父乃当代大儒,对师父倍加礼遇。师父感动于他的知遇之恩,受命出任兰陵县令,并收子柯为徒。后来,习仁君受到先王猜忌,被夺去权柄。先王开始重用子柯舅父李方。李方趁虚而入,操纵楚国朝政。恰在此时,你外祖父派人将你送到了习仁君处。”
  子廉停下来、望着阿韵道:“子柯与我临行前,师父已告之楚国近况。但我二人万没料到此行竟凶险至此!”
  阿韵的心不由的跟着揪了起来。
  “我们回到楚国时,先王已是病入膏肓。习仁君虽然失势,但门人众多,在朝廷内外声誉极高。李方对他颇为忌惮,秘密蓄养死士,试图择机刺杀他。子柯获知消息后,派人通知习仁君,让他留意李方。但习仁君一直看不起李方,认为他是小人一个、不足为虑。先王薨的那日,李方派人控制了宫闱,在棘门埋下刺客,待习仁君入宫吊唁时,将其斩杀。习仁君被杀后,李方不顾子柯竭力抗争,一意斩草除根,屠了习仁君满门!”
  说道这里,子廉眼中浮现泪光:“子柯听闻噩耗,当即吐血昏厥!”
  阿韵潸然泪下道:“子柯哥哥一定痛极!”
  子廉痛呼:“三百多口人啊,老弱妇孺都不放过。都是子柯的骨肉至亲,如何不痛心疾首!更为可恨的是,那贼子怕子柯将来羽翼丰满,会报灭门之仇,意图在子柯加冠礼上强迫他娶自己的女儿为后!”想起子柯加冠那日的惊心动魄,子廉至今心有余悸。
  周礼规定:男子二十弱冠。男子到了二十岁,就要在宗庙中行加冠的礼数,以示成年。先王突丧,子柯的这场加冠礼进行的非常仓促。
  偏殿是新君临时休憩之地。
  此时的子柯虽然面色苍白,但仍然站的笔直、体貌端严。厅堂正中坐着从齐国赶来的天智君,他是为子柯加冠礼的礼宾。
  闻知习仁君满门罹难,天智君悲痛不已,独自坐在案几后久久不语。
  习仁君门客朱英站在子柯身后,正向他临禀刚得到的消息:“回禀公子,在下已得到可靠消息,李方打算在公子登基时宣布第二道矫诏,封其女李碧婉为王后。
  子廉惊问道:“消息确实?”
  朱英点头:“确实!”
  子柯双手紧握成拳,狠狠的击在殿内的柱子上:“竖子敢尔!”
  天智君问朱英:“王后怎么说?”
  “王后说新君登基、公子再婚,两家亲上加亲,此乃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天智君斥道:“真是糊涂至极!”
  子廉皱眉:“如今传国玉玺还在他手中,我们能奈他何?”
  大厅内一阵沉默。
  先王薨时,李方派人严守宫禁秘不发丧,并威逼内侍偷出了传国玉玺。
  众人静立良久,天智君沉吟一声:“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子柯加冠那日虽是黄道吉日,天空却阴霾重重。
  子廉代表简况作为赞者,将子柯散着的头发盘成发髻。天智君上前,依次为他加冠三次:
  第一冠,加用黑麻布材质做的缁布冠。表示从此有参政的资格,能担负起社会责任。天智君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第二冠,加用白鹿皮做的皮弁,从此要服兵役以保卫社稷疆土。祝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第三冠,加上红中带黑的素冠,从此可以参加祭祀大典。祝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三冠加完,天智君赠子柯字曰:见齐。
  礼成!
  “礼宾”后,子柯入内拜见李王后及诸位王室宗亲。然后脱下加冠时所戴的帽子和衣服,换上了玄色的礼帽礼服跪到太庙前,等候内侍宣读先王的遗诏。
  一名内侍站在太庙前,高声念道:“孤即位二十有六年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今有公子子柯,人品贵重,甚肖孤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封为太子。孤传大位于太子子柯,命李方为令尹,临朝辅政。诸宗亲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众人伏地叩拜。
  宣读遗旨后,太子见齐回偏殿换下玄服玄帽,内着深衣、中衬白沙中单、外罩登基祭天穿的黄朱色九章纹冕服,缀玉佩、絇履。待太子走出偏殿,回到太庙,七旒冠冕下,储君紫气顿生!
  众人为其所慑,皆伏地行跪拜大礼。恰在此时,朱英拿出新君即位诏书,朗声宣曰:
  “创业垂统,于以贻后昆,嗣位承祧。于以绍前烈,为股肱之元首。俾亿兆之宅心,洪惟永图。先王膺箓上元。孤闻天地不变,不成施化;阴阳不变,物不畅茂。《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诗》云九变复贯,知言之选。今齐王之女姜媛,貌和德嘉、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册封为后。赦天下,与民更始。布告迩遐,咸使闻知!”
  朱英宣诏声刚落,跪在前排的李方就霍然起身!
  正在此时,有人高声道:“启禀我王,前方急报,吴国三十万大军陈兵边境!”
  在场众人尽皆哗然,新君当即宣布:“礼已成!军情紧急,众臣工速回渚宫议事!”
  众臣伏地拜:“是!”
  李方与楚王对视良久,躬身施礼:“是!”
  时近晌午,早春的日光不再那么冷冽。光线穿过窗棱斜斜的的照了进来,细细的尘埃悬浮在光影之中,起起落落、徘徊不定。
  子廉默默地看着阿韵,她的眼中空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暗叹一声道:“回来前,楚王让我代他问你一句:你可怨他?”
  无韵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凝视着空中飞舞的尘埃。
  “三年后,你二人守孝即满。待他与姜媛大婚后,必迎你入宫,你可愿等?”
  不知为何,子廉的声音里有一丝隐隐的焦灼。
  无韵没有回答,她眯眯眼睛,窗外渐渐升起的光有些灼她的眼。她转开头,轻声道:“阿韵不愿。”
  子廉哑然道:“这是为何?”
  “子廉哥哥,你觉得子柯哥哥心中可有我?”
  他肯定的答道:“情之所钟!”
  他想起了自己离开楚国前,与子柯在渚宫书房的那场争执。
  “吴国退兵,乃摄于齐楚两国联姻。陛下此时接阿韵来,被姜媛知道,女子量小、必存二心。倘若两国关系出现裂痕,吴国大军定会卷土重来!况此次登基大典,那贼子被打个措手不及,他日必寻机报复。阿韵若来,岂非把刀柄递与贼手,与自毁何异?”
  子柯站起身,走到东窗前道:“天智君赠我“见齐”二字,是希望楚齐两国能同舟共济,我又岂会不知?可是阿韵怎么办?师父已逝,子季、阿蛮扶灵去兰陵。不久之后你也将去越国赴任。小贤庄只剩阿韵一人,这叫我如何放心?回楚之前,我曾与她有约,待她为师父守孝三年后,我必娶她为妻。如今既已背弃誓言,难道连她周全都不顾!我岂非成了无情无义的小人?堂堂男儿,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又何谈治国平天下!”
  子廉和朱英听到此处,忙惶恐的跪伏于地。
  朱英瞧着新王那件浅绿色的外袍,不禁老怀安慰。习仁君被杀前,是他得到消息,劝告主公谨慎从事,可惜主公不以为然,致使满门被屠。为弥补缺憾,他投到公子门下,成了新君心腹之人。
  一个君主倘若无情无义,视背信弃义为平常,则必为天下之大害,辅之则是助纣为孽。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君主为天下至圣至贤之人,“圣贤者,天地之替身”。为君者当雨露均沾,无爱乃是大爱。若是过于执着,恐有“烽火戏诸侯”之祸。
  想到这,朱英叩拜道:“陛下,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恕老臣妄测,能让陛下心心念念之人,定不是平常女子。陛下可否派子廉回返越国,将目前情势与姑娘详加说明。待陛下大婚之后,再正式以贵妃之礼迎之。到时陛下在朝中根基已稳,也能护姑娘周全。如此,既保全齐国颜面,又使陛下得偿所愿,岂非两全?”
  “子廉也以为朱大人此法甚妥。”子廉符合道:“若陛下心忧阿韵这三年安危,子廉有一提议,陛下听听是否可行?”
  他瞅了瞅默不作声的子柯:“子廉与阿韵情同兄妹,今愿忝为阿韵之义兄,委屈她以义妹之名随我去越国上任。待朝堂安稳,子廉再为义妹送嫁,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内书房里寂然无声。 
  半响后,跪着的两人才听见子柯哑声道:“子廉,你下月启程吧……到时,代我问她一句:可会怨我?”
  “是!”
  子廉抬起头,眼前的君王朗朗如月,可他还是听出了一丝不舍与苍凉……
  劝学堂里静静的。
  子廉回过神来道:“阿韵,你既然不怪陛下,却又为何不愿等他?难道是因姜媛占了后位?”
  “无韵不是那等强求之人。”阿韵轻声道:“我早知他是楚王唯一子嗣,日后定为新君。王后之位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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