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无韵-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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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道:“姬子地!”
“小马夫,”西墙亭子里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姬子地手持胜邪剑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像一头餍足的兽。他吹了吹手中的剑道:“你来的太晚了!”
鹿郢抽出腰上的湛泸剑,猛地上前架住他的胜邪剑,手腕一抖,胜邪剑脱手而飞,姬子地的脸上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血痕,更显的面目狰狞。“人呢?”鹿郢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厉声问。
姬子地冷笑一声,讥讽道:“怎么,你还要?”
“你个畜生!她是你弟妹!”鹿郢说着,抬手一拳打在他脸上,姬子地的眼角一下子崩裂出血来,他抬手无所谓的抹了一把,嗤笑道:“弟妹?又不是妹妹!小马夫,你个胆小鬼,明明心里龌龊的要命,觊觎自己的妹妹……唔!”
鹿郢抬手又是一拳,他的两只眼顿时肿胀起来,嘴还没停下:“老子烧死你哥哥,玩烂你妹妹;小马夫,你就是立马杀了老子,老子也够本了!”
“立马杀了你?”鹿郢的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一把将他摔在地上,用脚踩住他的脸道:“你知道什么叫千刀万剐,永不超生?拿下!”
“是!”魏毅上前,一剑穿透了他的琵琶骨!
“啊……”姬子地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阿韵,你在哪里?
鹿郢疯了一样在鞠阳殿里一间一间的找,不许任何人跟着,卧室,书房,净房……净房!他小心的走到木桶后面,看到了她……
“阿韵?”他轻声的叫她,在她身前跪了下来。她瑟缩在墙角,头缩在两膝之间,恍若未闻,仿佛一个被丢弃的、支离破碎布娃娃!
“阿韵?”他伸出手轻轻拉开她紧握的手,她手心的血已经染透了衣袂。一大一小、一模一样的两把匕首露了出来。小的正是他们从欧冶子那里取来的天问,大的应是那把被人取走的问天。
无韵觉察到他的动作,抗拒的想把匕首藏起来。
“阿韵?”鹿郢怕她把伤口加深,急忙去夺。
“哥哥?”她抬起头,看清眼前的人,举起手中问天对他道:“他死了。这是他用来护身的问天,他杀了他……”
“阿韵!”鹿郢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心如刀绞……
等到无韵稍稍平静下来,他用自己的披风将她遮住、抱着她走出净房。
院子里,姬子地已被冰水泼醒,正趴在地上、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他。鹿郢怀中的无韵似是感到了什么,身子微微瑟缩一下,鹿郢安抚的拍拍她的背,将她交给从地牢放出的雀儿。雀儿对着鹿郢狠狠的磕了三个头,伸手接过羸弱的无韵,转身跟着鹿郢的侍女出门而去。
鹿郢站在姬子地的头顶,从袖囊中掏出了两把匕首,若有所思的看着。一个侍卫领着一名结实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正是钟离。钟离扫了一眼地上的姬子地,默然的眼神就像看一条死狗。他走到鹿郢跟前,对着他跪下道:“小人钟离见过太子!”
鹿郢凝眉看着他道:“钟离,你怎么来了?”
“小人是奉师父的命令,为行天道而来。”他指了指鹿郢手中的匕首道:“师父临去前曾叮嘱小人,天降红雨、问天当出;大恶大逆,罪当凌迟!这千刀万剐之刑乃是以恶制恶之刑,凡人施刑极损阴德。太子手中的问天乃师父所铸,小人是师父嫡传弟子,惊鸿殿下又曾对小人有救命之恩。故此,此刑由小人来施,乃是天命所归。”
“你!”姬子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被魏毅一脚将头踩在地上,撕下他的衣袖堵住了他的嘴。
鹿郢直直的盯着钟离,咬牙道:“既如此,本宫就成全你!行刑时,本宫要他刀刀清楚、直到最后一刀,挫骨扬灰,撒进猪圈!”说完,抬脚走了出去。
“是!”钟离叩首道。
“唔唔……”姬子地拼命的转着头,绝望的看着鹿郢的背影走出了鞠阳殿……
夜已深沉,大船航行在太湖上。
无韵喝下凌旭子开的汤药,已经睡了过去。
鹿郢的船舱里,桌上的灯光随着江水的起伏明明灭灭。凌旭子惬意的饮了一口茶,瞅着对面越太子紧皱的眉头笑道:“小丫头已无大碍,太子还在愁什么?”
鹿郢看着他悠闲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道:“夫子真是心阔!阿韵遭此大劫,夫子还能说出‘已无大碍’!”
“嘁,人世间除了生死,什么事不是小事?”老头儿讥讽道:“怎么,不过是一副好看点儿的皮囊、受了点伤,就让你这个太子觉得丢人、不认这个妹妹了?”
“怎会不认?”鹿郢黯然道:“阿韵永远都是姒鹿郢的妹妹,我只是心痛她。”
“劫因情起,劫遇情渡。祸福本就相依,否极泰来嘛。”说完,老头儿放下杯子,认真的看着他道:“阿韵如今这幅境况,太子是作何打算,真的要送回紫薇台?”
“紫薇台?那岂不是再杀她一次?”他冷声道:“夫子以为鹿郢找到她,是为了向父王邀宠吗?”
“你是太子,将来要承继他的大位。他现在霸气正盛,江山美人两者都想紧握手中。你若公然抗旨,就不怕引起他的猜忌?”
鹿郢自嘲道:“胜玉自刎、母后服毒、阿韵又造此大难,我这个太子连自己最亲的人都护不住,要来又有何用?他愿废就废吧!”
“好!”老头儿击掌道:“有情有义,殊为难得!在阿韵身上,你这个哥哥,可比那个熊子柯和我那个宝贝徒弟强多了!他们两个,一个困于社稷、一个困于道义,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什么最重。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鹿郢苦笑了一下道:“夫子赞缪,这本就是分内之事。”
“所以啊,太子无需担心!你尚且不会因此事看低她,熊子柯可会?我那个宝贝徒弟就更不会了!”
“姬惊鸿?他没死?”鹿郢惊道。
“老朽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一年前,他身中箭毒、落水被救,却一直昏迷。如今,人是醒过来,身子亏损的厉害,不能行动。否则,早就跑回来了。”
“夫子有所不知,吴王早已废了他两人的婚事。他回不回来,与阿韵又有什么关系?”
凌旭子嘿嘿一笑:“有没有关系,那得小丫头自己说了算!何况,老朽听说渚宫里的那位也已离宫往这儿赶了?”
“嗯。夫子想必早已料到,此次灭吴,乃楚越两国合纵而成。以眼下的情势,阿韵去楚国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这就是了。你们三人皆是人中龙凤,阿韵在你心中是何位置,在他二人心中不会稍逊分毫。所以,太子多虑了!”
鹿郢凝眉片刻,洒然一笑道:“如此说来,是我自苦了,鹿郢多谢夫子开解!”
无韵已整整昏睡了两日。
鹿郢听从凌旭子的叮嘱未去打扰,只留了两个侍女与雀儿轮流伺候。这一晚,精疲力竭的雀儿在两个侍女的苦劝下回仓歇息。
守在无韵床榻前的两人看着她仍在沉睡,趴在桌上闲聊起来。
“王姬好可怜!”翠碧托着腮道。
翠玉摇了摇头,“王后和太子才可怜呢!”
“姐姐也听说了?难道,王后真是为阻止陛下接王姬回宫,才服毒自尽的?”
“嗯,凤仪殿的侍者全被陪葬了呢!”
“好可怜!”
“哎,翠碧,你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
“怎么了?”
“我听说太子根本不会送王姬回越国。”
“这,这不是抗旨吗?陛下岂会饶了他?”
“所以说,咱们自身都难保,你还有心思可怜别人?”
两个丫头心事重重的沉默着……
“姐姐,我想如厕,外面好黑,姐姐陪我去吧?”
翠玉看看榻上静静睡着的无韵,点点头,两人挽着手走了出去。
船舱里安静下来,无韵睁开蓄满泪水的眼睛,起身下了床。
外面夜暗无星,她看了一眼鹿郢舱中隐约的灯光,毅然转头向船尾走去。风平浪静的湖面上,只有她们这一条船在独自前行。
无韵压抑着心里对湖水的深深恐惧,爬上船舷,纵身跳了下去!
前四七三年,越王越王平吴,声威大震,把泗水以东的五百里土地送给楚国。以兵渡淮,会齐、宋、晋等诸侯于徐州。周天子使人赐祭肉,命越王为“伯”(霸),越王遂号为霸王,成为春秋时期最后一位霸主。
☆、第五十五章 陶朱公
“楚越之地,地广人稀,饭稻羹鱼,活火耕而水溽,……无积聚而多贫。是故江淮以南,无冻饿之人,亦无千金之家。”………………《史记。货殖列传》
三年后,烟翠湖。
湖畔的蔓草嫩绿而柔长,新生的芦荻像竹节般拔着高。岸上的杨树林里,一个矮小的土包静静的呆在杨树的阴影里。土堆上芳草萋萋、盛开着串串白色铃兰花,铃铛似的花苞摇曳在春风中,仿若河边少女的窃窃私语。
土堆前跪着身穿斩衰的一男一女,一身麻衣的男子正在为土堆敷上一层新土。过了一会儿,男子将新土培完、凝视着坟茔黯然道:“母亲,明日我要带紫玉去楚国。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明年这个时候再回来看您。紫玉,给母亲磕头吧。”
紫玉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俯身重重的在夷光的坟茔前磕了三个头。她将一个小小的花环放在母亲的坟顶,喃喃着:“母亲,紫玉知道你也挂念韵姐姐,这次跟哥哥去楚国,会请她回来看你的。”
姬子皙转头看了妹妹一眼,低眉起身道:“走吧。”
兄妹俩走出林子,掌事范旭迎面走过来施礼道:“少主,越王陛下到了。”
姬子皙点点头:“随我出迎吧。”
范旭恭声道:“是,少主!”
映霞谷外的半山亭前,停了一辆黑色的马车,几个劲装侍卫站立在亭子四周。亭子里,一身玄衣的男子正眺望着远处起伏的梅里山峦。
姬子皙与紫玉走进亭子,躬身施礼道:“陛下,久违了!”
男子转过身来,拧眉看着眼前的姬子皙道:“寡人但愿永远不与你相见!此次前来,只是碍于范先生情面!什么事,说吧!”
姬子皙对着紫玉挥挥手,紫玉屈膝施了一礼、默默的退了出去。
姬子皙走到石桌前坐下,伸手拿过石桌上的牛皮酒囊,倒了两杯酒,举起一杯对着鹿郢示意道:“这酒名叫鸱夷子皮,是义父亲自酿造的烈酒,专供齐鲁两国军用,陛下要不要尝尝?”
鹿郢斜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杯子,举手全部倒进了口中,没想到酒劲极冲,呛得他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陛下!”魏毅冲进亭子,“呛啷”一声拔出宝剑、压在姬子皙的脖子上。
鹿郢挥挥手:“退下!”
“是!”
魏毅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姬子皙、收起宝剑,躬身退出去。
姬子皙站起身,接过鹿郢手上的空杯又倒了一杯、递给他道:“陛下,这是军中烈酒,酒劲极冲。陛下是否还要再尝尝?”
鹿郢白了他一眼,接过杯子缓缓的饮了下去。
入喉的烈酒像被点着的火线,从舌尖一路烫到胃里。鹿郢深深的吸口气,顿觉肺腑都跟着戳烧起来。他慢慢将那口气呼出去,猛然间胸口一畅,来时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似是随着呼出的那口气一下子被搬了出去!
他忍不住高声赞道:“痛快!”
姬子皙笑着对亭外的侍卫道:“众兄弟远道而来,想必有些乏累。此酒最是解乏,诸位要不要尝尝?”
魏毅等人皆是来自军中的练武之人。武人好烈酒,自古皆然。他们闻言齐齐看向越王,鹿郢冷笑一声:“怎么,你今日是卖酒来了?既如此,大伙儿都尝尝吧!”
众侍卫闻言忙跪下高声道:“谢陛下赐酒!”
范旭领着几个小厮抬上一个黑色的坛子,盖子一开,冲天的酒香引得众侍卫纷纷走了过来。
姬子皙看着众人急切的神色笑道:“此酒虽说不上头,毕竟是烈酒。兄弟们适可而止、切莫贪杯。我已让掌事多备了二十坛,在场诸位人人有份!”
众侍卫一听,忙望向脸色不虞的鹿郢。他盯了一眼施施然站在身侧的姬子皙,讥道:“没想到,你不光做了范先生的义子、承继了他的产业。连他一身经商的本事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姬子皙不以为意道:“陛下赞缪了!子皙离义父的修为可差了十万八千里。比方说,义父他老人家敢给自己取个诨名“鸱夷子皮”(牛皮酒囊),子皙可就没有如此自贬的气量。”
鹿郢伸手拿起石桌上的牛皮酒囊,疑道:“世人皆赞先生‘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乃千年不遇之良贤。寡人也好奇,他当年为何给自己起了如此低贱的一个名字?”
姬子皙拿起桌上的另一杯酒径自喝下,缓了口气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年伍子胥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