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流-第2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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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在一起也真是难过,走了也对!”
沉默,随后又是许久的沉默,在如山般压抑的沉默中,一声低低的啜泣渐次而起。不过,这样的啜泣没能持续太久,便化作痛及心腑的嚎啕大哭,哭声嘶哑低沉,在屋内回荡不休,直使帘外的唐离也不忍卒听。
这番淋漓尽致的痛哭持续了近两盏茶的功夫才结束;在做为余波的抽噎声中,林霞含糊的声音传来道:“这两年……你……过的好吗?”
“不错!”
“那倒也是,我听说你那两位夫人一个是前相公爱女,一个出身世家高门……”偶尔的啜泣声里,林霞的声音越来越淡,最终归于无,闻,良久之后才又听她道,“你怎么来了卫州?”
故人相见,又是在如此的气氛下,唐离既没想隐瞒,他的隐瞒也没了意义,微微一个苦笑道:“我原是往丰州迎王老将军尸身,因走的急也没带什么护卫,正好遇见薛将军手下打粮拉夫,因也就来了卫州,只是没想到你我居然会在此处相见。”
“这相见争如不见!”林霞一声低沉的叹息后道,“薛……他父亲也曾与王老将军同殿为臣,此次出兵攻打丰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王老将军战死他也很难受,原本没想携老将军的尸身回来。当日老将军的尸身就留在丰州安北都护帅帐中,现在之所以会如此,本是负责殿后的安参将所为,等他知道已是晚了,这点,你别怪他!”
听着林霞话语中大有难言之隐,唐离也没再细问,听着外间隐约传来的脚步声,自感已在此逗留太久的唐离站起身来,“我已呆的太久了,是该走了!”
“这……这就走了,是该走了!”唐离并没有听清帘内轻如呓语的声音,起身将手中空空如也的茶盏放于案几,抬腿欲去的唐离沉吟间又回过身来向帘幕看去,“此次平叛之战安禄山必输无疑,跟着他实无出路。薛将军名门子弟,此次又是被挟襄起兵,若能临阵举义,朝廷必能宽赦之!如今薛将军对你宠……宠爱有加,不管是为你夫婿的身家令名,还是为你自己和腹中未出世的孩……孩儿,你若得机,也该好生劝劝,今日之薛将军心中未尝没有悔意,你的话他能听得进去。总之,你好生保重就是!”看似平淡的语声掩盖不住其中的关爱温情,说完这番话后,唐离再不停留,掀帘而去,此次相见,虽然时间甚久,但二人都是隔帘而坐,竟不曾掀帘一见。
“郑离,怎么样?夫人给你调换了职司没有?”见脸色灰暗的唐离没理会自己的问话顾自而去,石榴脸色一变道,“郑离,你这个不识好心的白眼狼!”
狠狠瞪了唐离一眼,口中骂着的石榴停了片刻后才又继续向正房走去,只是随着她越走越近,正房中传出的三夫人的哭声也愈发的清晰。至此,石榴再也顾不得骂那白眼狼郑离,脚下快步跑去。
唐离一路走回灶房偏院宿处,推门即对唐九道:“此地待不得了,我是民夫,不能随意出府,你即刻持我印鉴前往南城四通货栈,让他们准备好,待晚上天色黑定之后想办法掩护我出薛府!”
见唐离说的紧急,猛然站起的唐九紧张问道:“出什么事了?”
“以防万一罢了,你还不快走!”将唐九一路送到偏院门口,见他平安去了,唐离松出一口气来,虽然他心中也自感觉林霞未必会绝情如此的泄露他的身份,但想起旧事,唐离心中也是忐忑,当此之时,总需先保住自己的安危,至于王忠嗣的尸身,再慢慢想办法不迟。
唐离刚回到房中,还不等他坐定身子,就听“哗啦”一声门被推开,应声走进紧绷着脸色的石榴。
紧绷着脸色用探究的目光盯了许久,石榴翻手自袖中掏出一物道:“给!”
唐离应声看去,却见石榴的手上正握着一支黑底红字的三尺令箭……
第二百四十四章 … 遭俘〈四〉
俗谚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真是半点不假。这些日子因有唐九等人随手携带的钱财打点,加之内有唐离说项,借石榴的面子做帮衬,唐九等十二个护卫并那两个校尉都以同乡身份被李参军由民夫营发到卫州西城,对于被抓来的民夫而言,这实在是一等一的美差,只要不打仗,他们其实也就没什么事情做。
到了西城,又是一番拉关系套交情,有钱好办事,短短三两天唐九就与那城门监混的乱熟,所谓拿人嘴短,吃人手软,城门监得了这许多好处,也就对唐九的行动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不出卫州城,也不拘他在城内的举动,反正这小子每次出去回来,都不忘有好东西孝敬。
正是借着这样的便利,唐九虽然依旧顶着个民夫的身份,但行动却没受什么限制,自薛嵩府出来之后,他便应命直接往南城四通货栈而去。
远远的还在街口,就见到这货栈外拥挤的停着许多骡马队,这些打着响鼻儿,喷着粗气的的骡马,再加上旁边穿着老皮袄的驮夫及那些忙忙碌碌上货的伙计,这所有的一切都使整个四通货栈外热闹的不堪,与旁边其它店铺的萧条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唐九刚一迈步跨进货栈大门,立时就有站堂伙计迎了上来,先自递上个热腾腾的手巾把子之后,那小二说话前脸上已自挂满了笑容,“这大冬天天,出趟门还真是不易,客官您先擦把脸,到那边火笼暖暖身子。吃盏热茶后我再请前堂掌柜来陪你说话儿!”许是见唐九脸上神色急,那小二边领着他往火笼处走,边笑着道,“客官您尽自放心,不管您要办什么货,既然到了四通货栈,就没有个办不着的,您要是有急事,我这就去请掌柜的过来!!!。
“我要见你家掌柜!”递过手巾把子的同时,唐九也不免心底赞了一声,这四通货栈的气象果然不一样,不说别的,就是迎候客人的下人也一个个笑容可掬,有模有样,难怪这乱世里生意还能如此兴旺。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三十来岁的掌柜便已到了。照旧是先笑后拱手为礼,唐九也不等他问。上前一步借着身子的遮挡,拿出唐离给的那枚印鉴低声道:“你看看这个!”
正是一枚雅致的蓝田玉章,极品玉石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因是常年带在身上,活玉雕成的玲珑小印得人血气而养,于两边壁土有了淡淡的血气,微微透出玛瑙似地暗红色泽,而让那掌柜身边急变的却不在于这玉章的名贵,而是印章上雕刻的“法相居士”四字。这四字与时人印鉴好用篆字不同,而是用阴父刻就地狂草,此四字疏朗狂落。细观如壮士舞剑,绝是国手巨笔,冒充不得。
那前堂掌柜脸色一变之后即刻恢复正常,“请尊客随我去见大掌柜!”口中说着话,他已当先带路向堂后走去。
这四通货栈的大掌柜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甫一接到印章,原本气度沉稳的他神色一变的同时,激动之下竟连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你自去前堂做事!”回身打发了那前堂掌柜,这大掌柜也无暇于唐九说话,将手中的玉印打了印泥后便在一边的绢纸上按下。
待那大掌柜取了印,一边的唐离也向绢纸看去,只见那银钩铁划的红色“法相居士”四字上竟然有五点小小的空白组成了一个极小的梅花式样,看来雅致中透着怪异。
大掌柜做完这些仍未说话,而是掏出怀中的一枚长柄钥匙打开了一个暗红的锦盒,自其中取出一个蜡封的信笺来,打开信笺,里面同样装着地是一张绢纸,而绢纸上同样有这样一副印图。
细细比较了字形及梅花暗记,终于确定二者完全一致的大掌柜抖手烧毁了两张印图后,边躬身递过印章,边唐九道:“尊客有什么吩咐但请直言。”
“今晚入夜之后,去薛府灶房接一个名叫唐……郑离的出来。”见这大掌柜绝口不提自己地身份姓名,也不问问于他,唐九说话间还是对唐离的名字做了保留,“另外,我们一行十五人要出城,接到郑离公子后就走,这个也要你准备。”
话刚一说完,唐九略一沉吟后又补充道:“如果出城人数太多不好办,只把郑公子送出就是,但公子的安全绝不容有失!”
“入夜之后去薛府灶房接一个名叫郑离的年轻公子,另外准备十五人出城,我说的可对?”再次出言重复了一遍,见唐九点头确认后,老掌柜才又道,“这两件事必定办妥,还请尊客到后边客舍暂为休息。”
若非唐离亲自交代他来此,并言说此地尽可信任,唐九简直就要以为这其貌不扬的老掌柜是在吹牛,如此两#棘手的事情他就这样轻飘飘的答应了下来,任谁听着都会心里打鼓。
随着正收拾暗红锦盒的老掌柜扯动案几边的一条丝线,随即就有一个小二装束的人走了进来,要带唐九前往客舍。
恰在此时,就见门响处,刚才那个年轻的前堂掌柜又走了进来,看了看唐九,神色古怪道:“大掌柜,适才又来了一位客人,自称是那枚印章的主人。”
“老爷!”闻言,唐九神色一变,转身就冲了出去。
刚一冲出房间,唐九就见到一身粗布棉袍的唐离正站在房门外,看他的样子分明是在等那前堂掌柜通报,见状大喜的唐九道:“老爷,你怎么出来了!”
正自凭栏而立的唐离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回过身来的他翻手处将一物收回了袖中,眼利的唐九看的明白,他这收回地正是刚刚在凝视的一枚黑底红字的令箭。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大掌柜并那个年轻的前堂掌柜也一起迎了出来。
“吩咐在家的护卫统一到后院精舍!从即刻起后院之内只许进不许出;做完这个你亲自去安参将府上一趟,将晚上的宴饮改期。另外,带我的话,请安参将放心,此次的货物必定给他安全送回范阳,去吧!”吩咐完那前堂掌柜,看他去了之后,大掌柜才恭谨向唐离拱手道:“四通货栈云州大掌柜张云禄见过大当家!”
“大当家!”听着这样前所未有的称呼,唐离微微一愕后点点头,随着进了房中。
招手向那跑堂伙计模样的人物低声吩咐了一句。那伙计随即也转身出房去了,见唐离脸上似有探究之色,张云禄边为二人奉茶,边微笑着道:“这个伙计是暗线的自己人,大当家放心!”
“到了这里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接过张云禄奉上的茶水,唐离看到他额头处那个显眼的红痣,略一沉吟后道:“你就是开元二十九年给天王挡过三刀的张老七吧,我听黑哥说起过你,好汉子!”
饶是那张云禄已经年过四旬,听到这旧事验上也起了一片激动的暗红,给唐九递过茶盏后,他复又向唐离躬身见了一礼,不过称呼也随之变了过来:“属下张老七见过少爷!”至此,他已由四通货栈的掌柜变为了正式的暗线称呼,见礼过后,他才解释了一句道:“这是天王定下的规矩,若非诸位当家主动点明。属下等不管何时,都只能以明面上身份见礼。”
“恩,都是自己人,老七你也坐。”闻言微一点头,唐离呷了一口茶水道,“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少爷放心,十五人出城并无问题,只是除了少爷之外,说不得要委屈其他的兄弟做半天驮夫了。”
“噢!”
见唐离有探问,张老七笑着解释道:“少爷有所不知,自山记货栈覆灭之后,整个两河就属咱们四通货栈做的最大,安禄山起兵以来,范阳将领惯例都将掠来的财货送回范阳老巢,只是这事既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做,加之又有李光弼将军一直在袭扰范阳后勤辎重线路,派兵护送风险也大,是以此事就被咱们承办下来,如今别的不敢说,在这两河之地四通货栈的驮队于各州之间进出并无问题。”
“他们十四人如今还是民夫身份。”唐离手指唐九说道。
“这事也无妨,咱们花钱把他们买下来就是了。”边起身替唐离续着茶水,张老七边道:“说来本货栈三分之一的驮夫都是在民夫营买回来的,李参军不是难说话的人。”
“如此就好!”点点头,唐离又呷了一口茶水后低声适,“王老将军的尸身在本城义庄,我想一起带走,可有办法?”
“三天前玉四当家即有信来交办此事,目前属下已买通那义庄看守,但要操办此事还需等玉四当家到后主持。”
“玉四当家?”如今货栈事务是由黑天主持,而暗线情报网则是四娘负责,出于对二人的尊重与信任,唐离素来对这一块儿极少插手过问,是以竟然不知张老七口中的玉四当家究竟是谁。
“正是,如今整个两河道暗线悉由玉四当家主持。”说到这位四当家时,张老七脸上明显露出丝丝赞许的神色,显然对自己这位顶头上司的能力甚为服气,“四当家昨天由相州动身来此,属下刚又派人出城去迎过,料来也该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