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过留生-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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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秋棠的好意相邀，我也不好驳了面子。稍微换了件衣服就与非暖一同过去了。
刚到秋棠殿前，就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迎面跑了过来。
一张明媚的姑娘脸甚是熟悉，这可不就是？
25 失明
“我们真的见面了。”我还未开口，那“姑娘”先开了口。
糟糕！
我那时盯着这“姑娘”流了一地的口水，此时在秋棠这里看到，不免觉得万分尴尬。
“秋扶，见到王后还不赶快行礼。”秋棠从内殿走出来，连忙对他喝道。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我倒没觉得她该出来走动。
秦秋扶，秦秋棠？
我一下明白了过来，这个“姑娘”是秋棠的弟弟。
“原来你是王后啊！”他声音还是那般腻腻的，眸子里笑语盈盈，并不像初见时的深邃。
“秦开。”我掩饰自己的尴尬，“还真是被你说中了，我们又见面了。”我对秋棠说，免秦开那么多礼数，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秋棠见我这么说，也不再责怪弟弟，只是叮嘱他莫要太顽劣。
秦开对着秋棠撅了一下小嘴，显然比初见我时要活泼许多。
这时，原本跟着秦开的中年管家也从内殿里走了出来，我看到他面色早已煞白，想必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他连忙哆嗦着跪下，“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实则罪该万死，还请王后恕罪。”他伏地的手一直颤抖个不停，他知道，只要我一句话，不仅是他，他的一家老小也全部会身首异处。
其实对于上次的事情，我原本就不太在意，甚至还觉得是我们有错在先。只是这个时代，等级尊卑实在太过严格，我不能在当今臣子的奴仆面前损了王家的威严，因而只是礼貌的说上两句，表示愿意恕他无罪。
他听后连忙谢恩，还表示一片衷心之类。
我礼貌的笑了笑，允他退下。
秦开过来挎着我的手，撒娇地说道：“王后，姐姐一直病着，我好不容易来宫里一趟，也没办法到处欣赏王宫的美景，王后能不能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啊！”
孩子果真是孩子，天真烂漫。那日我见到的那双深邃眸子，不过是一时的错觉罢了！
秋棠忙训了弟弟，让他在我面前不要太放肆。
我摆了摆手，说道：“离午膳还有段时辰，我先带他去与御花园转转。非暖，你留下来一起帮忙。”
本就是被秋棠叫来一起午膳，如今意外遇见了秦开，心情倒是还好了一些。
秋棠的殿中一直让我有些压抑，药的味道让我想起那个时代时整天只能躺在床上的病体，若不是白若，我或许早已经死了！
哥哥，那个时代的你还好吗？
我心里泛过一丝酸楚，又想到二哥清瘦的骨骼。白若与二哥，像分开的两个幻影，却在我心间慢慢地重叠。他们都是我的哥哥，我曾经幻想的全部，如今，却像是同一个男人，睥睨着我内心最深处的自卑与脆弱，我爱上自己的亲哥哥，本就是错误。
我宿命的男人，该是姬遥。
我一直追寻的，终不再是无法觅得的爱情——我终于得以解脱。
只不过，我又踏入了另一个无法回头的彼岸。爱情，本就使人痛苦。
“王后，最喜欢什么花？”御花园里，秦开摘了一片枫叶一点点地撕落，他还是腻腻的声音，漂亮的姑娘脸，可我总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红梅，十二月的红梅。”
“我最喜欢枫叶，只在这个季节绽放。”
“枫叶又不是花，你不是问我喜欢什么花？”我继续说道：“所以，秦开，你喜欢什么花？”
“枫叶花。”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却发现他无意识的颤抖了一下，他在害怕，他并没有在秋棠里那里表现的那么活泼，至少，他在我身边时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既是如此，为什么他还要和我单独出来？
“有些人生来就该是艳冠群芳的红梅，而有些人生来本就不是娇艳的花朵，她只甘愿做一片枫叶，乍看之下绚烂夺目，其实不过只是表象，说到底，过了季节，枫叶只不过是绿叶，是红梅的陪衬。”
这句话，一个孩子怎么能够说出来？
我的脸色变得冷漠起来，他是被秋棠利用的孩子，早在世俗的浑浊中污染了一双眼睛。
秋棠借秦开和我表明立场，可是，我怎么感觉不出来？她若真是甘愿做表象烂漫的枫叶，就不该一直霸占着姬遥。秋棠怕是不知道，孩子的苦情戏倒是让我对她多了一丝提防。
“王后，你是不是在想，姐姐交待我说了这一切。没有，姐姐并不知道我会说这些话，在她面前，我只想永远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弟弟。”秦开又摘了一片枫叶，拿在手里一点点撕碎，“秋扶，是我庶出的标志，现在能唤这个名字的，只有姐姐，连我那个做妾的娘也不可以。我和姐姐，因为庶出的身份备受冷落，姐姐做了大王的夫人后，与她同父同母的我变了娘亲，成了父亲的嫡出，也去掉了秦家庶出的标志‘秋’。”
到底什么样的折磨，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变得如此心灰意冷。
我看着他的眼睛，并不像是在说谎话。
秋棠从小被秦次的妻子认作嫡系的女儿，这是非暖打听到秋棠的身世，原来不过是被秦家美化的身世。
“我本就把你的姐姐当作自己的妹妹，在这个宫中我们亲如姐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你放心吧！”我面色温和起来，他不过是一个受伤的孩子。
“王后，我一直想快点长大，保护姐姐，保护娘。可是我救不了娘，也救不了姐姐，我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什么事情也做不到。”秦开一下跪了下来，漂亮的脸蛋哭的梨花带雨，“再过几天，我就要离开燕国，这辈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他抹了一把眼泪，哭道：“姐姐的身体一直康健，根本不会无缘无故的卧床不起，王后，那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一个好人，我能够拜托的人就只有你了，求你一定要救救姐姐。”
原来，我们的相遇竟不是一场偶遇。
是什么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精心设计了我们的相遇，我不禁从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其实，我也奇怪，秋棠身体虽是差了些，倒不至于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卧床不起，按秦开的说法，秋棠未入宫前并没有什么隐疾，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在秋棠的身体上动了手脚。
只不过，秦开要离开燕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他说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拉起他，刚用帕子擦干他的眼泪，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秀柔来请，说午膳已备好。
我想，也罢了！给这个孩子一个喘息的机会。一路上，他紧紧地偎在我身边，到秋棠宫殿时，他又变回了天真烂漫的孩子。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秋棠也多了一丝怜惜。
用膳时，我坐在首位，秦开按位次坐在秋棠下首的座位。秀柔听得非暖说我喜欢喝木瓜鲩鱼尾汤，所以先上了这道汤。
“来，秋扶，我的这碗给你。”
显然，秋棠很喜欢这个弟弟，秀柔替我盛了一碗后，又替秋棠盛了一碗，秋棠把自己的那碗先给了秦开。
秦开开心的接过姐姐的那碗木瓜鲩鱼尾汤，秀柔在身后说道：“少爷，奴婢这就给你盛一碗。”
“来，碗给你。”秦开把碗递给了秀柔，秀柔刚盛好汤，秦开已经端着汤跑到了我身边，“王后，我能坐在你身边吗？”
秋棠刚想说话，我对她示意无妨，让非暖替秦开把椅子搬到我身边。
我不由自主的想，姬瑄长到这么大的时候，会不会也会坐在我身边这么吃着饭？他长得像姬遥，长大了，会不会更像他父王？我开始不由自主的期待起来。
“有些烫。”秦开吃了一小口，放下碗说道。
“我这碗冷了，你先喝我这碗吧！”我将自己的木瓜鲩鱼尾汤给了秦开，秦开说不好意思让我喝剩下的，为了让他安心的喝下我那碗，我便让非暖又为我盛了一碗。
木瓜鲩鱼尾汤烧的浓淡适宜，是我想要的口味。
用膳用到一半时，总觉得身体哪里不舒适，“这个茄子是不是烧的太淡了？”我开始觉得食物淡而无味。
“王后，这道茄子是奴婢按照王后的口味烧的。”非暖上前说道，“王后今天是想要重一点的口味吗？”她连忙上前撤下茄子回锅重做。
“非暖，让我去吧！”我听到秀柔的声音。
眼睛刺痛的厉害，我摇晃了一下头，想要视线清晰起来，可事实刚好与之相反，头沉得更加厉害。
“王后中毒了，快叫太医。”这是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竟在这里中了毒。而且，这一睡就是整整一个月。
我醒来时，是万籁俱寂的黑夜。
见不到一个身影，却渐渐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非暖，你在吗？”我努力的说话，声音沙哑的很，嗓子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是我，我在。”
这夜，太黑，我看不到姬遥的脸，却明显感受到来自他手心的温度。我本该在醒来的第一刻就叫他的名字，可我害怕失望。害怕付出的爱情没有回报——我一直在躲避自己对姬遥的爱，我不愿意付出。
姬遥为我端来了水，润了润嗓子，我终于可以慢慢地开口说话了。
“非暖呢，让她点上蜡烛。”夜，黑的厉害，我什么都看不到。
“浅攸。”姬遥抚摸着我的脸庞，“现在是辰时，你昏睡整整一个月了。”
辰时？
我害怕的问道：“遥，我……是不是看不到了？”
“浅攸，我说过，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我感受到脸颊上滚烫的热泪，遥，他哭了。原来，我生生世世摆脱不了的命运永远是孱弱的病体。
我怕极了这个感觉。
怕极了和那个时代的我一样，整日躺在毫无生气的病房里，孤独地等待白若回来。
26 真相
眼睛的失明放大了身体其他的感觉。比如听觉，比如记忆……又比如幻觉……
白若和二哥，两个身影的重合。我的哥哥白若，轻轻的和二哥说了一句话，二哥闭上眼睛，二者合二为一，一个流云长发的少年睁开了眼睛，他有着白若的脸，二哥眉眼间的坚定，然后，他对我笑了，仿佛能融化整个冬日的寒冷，他把手伸向我，我听到他的声音，“我叫……”
“浅攸，浅攸……”
我听到了姬遥的呼唤。
梦境的最深处，流云长发的少年突然破碎成片片琉璃花瓣，血一般的狰狞，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原来，是梦，不是幻觉……
“遥。”我凭着直觉抚摸上他的脸，然后将头深深扎进他的怀中。知道自己失明已经一周了，我还是适应不了自己醒来时面前的一片漆黑。一辈子这样黑暗的时光，我真的很害怕。
那个时代，我终日躺在病床上，能够用自己的双腿奔跑是我最大的期待。
如今，我有着可以奔跑的双腿，却没有可以照亮前行之路的眼睛。
“浅攸，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眼睛。”姬遥摸着我的头发，亲吻我的额头，我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可是，内心的痛苦却仍是撕心裂肺的蔓延着————
从今以后再也看不到姬遥，看不到姬瑄，看不到二哥——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全部是他们，那个我准备信任的女人秋棠以及她八岁的弟弟秦开。
我太愚蠢，竟没有识破一个八岁孩子的演技。
我一定要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姬遥把我抱起来，十一月的天气，空气有些冷，他用被子紧紧的裹住我，温柔的对我说道：“今天，就让我为你穿衣吧！”
我点了点头。
失明后，很多事情我都不能立刻适应。
不仅办事效率很低，脾气也暴躁很多，我知道，自己这种状况为其他人带来很多麻烦，非暖因为我哭了好多回，姬遥因为我叹了很多气，小玉米因为见不到母后一直吵闹个不停。
昨天起床后，姬遥硬是拉我回宫，说想看我穿那件绣了红梅的裙子。
后来，我才知道，倔强想证明没有眼睛也可以做得很好的我，非要把照顾我的非暖拒之门外，我自己摸索着穿了衣，梳了头，自己上了妆，却在失明的情况下把衣服穿反了，脸上的妆也是花的一塌糊涂。
我失明了。
好像失去了一切。
许多事情也变得不再重要，比如，我的仁慈——
姬遥为我穿好衣服后，我对他说道：“遥已经陪了我整整一周了，先去处理公事吧！”
起先，他说什么也不肯，硬是要一步不离的陪在我身边，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