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明-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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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一般的战略原则,都要避免两线作战,如果实在避免不了,就要在其中一条战线采取守势,集中优势兵力先在另一条战线决战,取胜之后再掉头消灭另一股敌人。
从表面上看,孔有德也是这么做的,他暂停进攻忠贞营,从承天府、襄阳府前线抽调了好几万人马,集结在武昌府一带,然后兵分三路,向楚军发起凶猛的进攻。
第一路清军由怀顺王耿仲明率领,部下三万余人,沿长江顺流而下,水陆并进直扑黄冈,汇通盘踞在麻城一带的徐勇,总兵力将近四万人。
在通常的战术推演中,清军对明军都是一比五,甚至一比十的比例,当年李自成的大顺军都是百战之师,阿济格也只带着十几万清军进攻陕西,就把李自成的三十万大军杀的落花流水,汪克凡手下现在不到三万人,耿仲明却带着四万人来打黄冈,已经很给楚军的面子了。
第二路清军由汉军旗梅勒章京,兵部侍郎佟养和率领,部下一万余人。从咸宁出发,向着兴国州、大冶、鄂州一线杀来,和耿仲明形成钳形攻势,在他们进攻的这几个县里。兴国州对楚军最重要,如果清军占领了这里,就彻底切断了楚军和后方的联系。
这两路清军一共五万多人,按照清军一般的推演比例。实力远远超过楚军,很明显,孔有德不但要夺回长江航道的控制权,还准备把楚军彻底消灭……“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清军认为自己一个可以打五个,五万清军就等于二十几万明军,气势汹汹的扑向黄州府,准备把两万多楚军一口吞掉。
只有这两路清军的话,孔有德的部署虽然中规中矩。却也没什么出奇。但他派出的第三路清军却异常犀利。
第三路清军由多罗贝勒勒克德浑亲自率领。部下两万余人,从咸宁拐向西北,直杀蒲圻、崇阳和岳州府一带。
这不是围魏救赵。而是直捣黄龙和釜底抽薪,勒克德浑想彻底摧毁楚军的根基。并打开通往湖南的大门,同时威胁忠贞营的侧翼……换句话说,清军如果占领了岳州府,就牢牢掌握了湖广会战的主动权,既可以先打黄州府的楚军,也可以先打荆州府的忠贞营,还可以去打长沙府的何腾蛟。
“孔有德的胃口不小啊!”汪克凡不得不承认,孔有德虽然被迫分兵,但并没有被楚军牵着鼻子走,而是利用兵力优势,尽量抢占主动态势,在三路清军中,勒克德浑的这一路才是真正的杀招。
按照一般的思路,他应该立刻撤兵,在摆脱耿仲明的同时,突破佟养和的拦截,去支援岳州府的汪晟。但是,清军也会随之调整部署,勒克德浑可以突然掉头西进,耿仲明可以快速南下,三路大军一起向中间挤压,很有可能把楚军困在梁子湖和长江之间的三角地带,然后彻底消灭。
到底救不救岳州府?
不救,岳州府就要丢了。救,楚军会陷入危险。
当然还是不救!
打仗就是这样,决不能按照对方的意图行事,孔有德在尽量破坏汪克凡的意图,汪克凡也不能去配合他的部署。
该舍就要舍,退一步海阔天空!
汪克凡传下命令,楚军退出黄冈、浠水一线,沿长江向下流转移。
在大军撤离之前,汪克凡派人分别赶往岳州府和荆州府,命令汪晟坚守岳州府一线三天,然后主动南撤,让开进入湖南的大门。勒克德浑愿意来抢岳州府,就把岳州府给他,看他下一步到底怎么办。
之所以让汪晟坚守岳州府三天,是为了掩护忠贞营,岳州府一丢,忠贞营继续留在湖北就非常危险了,得尽快撤过长江……
……
牛佺被关在军营里,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一直在考虑如何脱身。
他虽然已经走投无路,但只要楚军信守诺言不杀他,总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但是,就算逃出去了,又能去哪呢?
天下之大,却无处容身!
牛佺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无论在大顺军还是投降满清之后,他一直都兢兢业业的努力工作,为什么路却越走越窄……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有一线希望就不会放弃。
房门突然一响,京良跟着一名看守走了进来:“牛佺,跟我去探监。”
牛佺自己也被关着,刚开始还以为家人来看他了,楞了一下才问道:“探监?不是别人来看我?”
京良说道:“去看看你父亲吧,他马上要走了,这是军门的赏赐。”
牛佺的身子一震,连忙跳起来,跟着京良向外走去,又问道:“请问京将军,家父要去哪里?”
“去荆州。”京良也不瞒他。
“……”牛佺沉默了,这无疑是最后的告别,他心里乱糟糟的,却没有感到伤心,跟着京良来到另一间监舍,正好碰到刚刚走出来的汪克凡,连忙肃立道旁,拱手行礼。
汪克凡看了看他,问道:“你不为牛金星求情吗?”
牛佺垂头答道:“家父咎由自取,犯官不敢求情。”
汪克凡点点头:“你父亲其实也算是个人物,但走错了路就要付出代价,父子人伦是天下头等大事,你进去看看他吧,该交待的都交待一下。”
平心而论,牛金星投降满清之后,并没有作恶,或者说没有作恶的条件,但是汪克凡还是要杀掉他。
如果是个普通人,在神州陆沉,无力回天的时候选择苟且偷生,虽然不太光彩,也是可以理解的行为,但是牛金星身为大顺宰相,身上的责任就比普通人要大得多,一举一动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所以没有苟活下去的权力。
“多谢军门恩典!”
牛佺行个礼,跟着看守走进监舍。屋子里面,牛金星正楞楞坐在床头,目光呆直。
……
耿仲明刚刚出了武昌府,楚军就离开了黄冈。
因为得到情报较早,楚军的准备工作很充分,笨重的大炮早就运过了长江,连缴获的那几门铜炮也没有丢弃。这些铜炮每门都重逾千斤,比铁炮的价值高得多,汪克凡不辞辛苦全带走了。
听说楚军跑了,耿仲明连忙派兵来追,自己带着大军在后面紧紧跟上,汪克凡见到清军的先头部队越追越近,让辎重部队在前面先走,自己带着大军押后。
撤退这种事并不是越快越好,如果撤的太快,成了单纯的逃跑,清军就可以放手追击,楚军反而会陷入危险。汪克凡带着大军沉着撤退,清军的先头部队就不敢贴得太近,没有起到骚扰作用,这场追击成了两军主力之间速度的比拼,大家的交通条件差不多,始终难分高低。
清军有船,楚军也有船,他们沿着长江向下游撤退,一边走一边渡江,每天出发的时候派五六千人在北岸登船,晚上宿营的时候在南岸下船,第二天再换另一批,这样子走出去四五天之后,两万多大军都渡过了长江天险,也没有影响撤退的速度。
顺江而下的速度很快,楚军全部渡过长江之后,已经进入江西省的地界,距离九江重镇不足百里,摆出了一副进攻九江的姿态。
这让耿仲明非常紧张。
他从武昌府出来的时候,最希望楚军掉头救援岳州府,其次希望楚军坚守黄冈,把汪克凡困死在长江以北。但天不如人愿,事态偏偏向最坏的方向发展,楚军不但跑的非常坚决,而且还非常快,竟然威胁到了九江府。
这支部队善于流窜作战,打九江的动作是真是假,耿仲明也看不准。反正九江府里只有几千守军,有黄州府两天城破的先例在,耿仲明可不敢拿九江府冒险,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九江比黄冈重要的多,如果被楚军占领,会引起朝廷的强烈反应。
武昌府、九江府、安庆府、南京,长江中游就这几座重镇,哪一个丢了都会引得朝野沸腾,百官攻讦。
他促动部队加速赶往九江,并且做好了遭遇战的准备,如果汪克凡在半路上埋伏,他宁愿付出些损失,也要把楚军死死咬住,然后会同徐勇、佟养和和金声桓一起,把楚军彻底消灭。
清军一路追进江西,到了瑞昌县幕阜山脉的边缘,楚军却突然向南一拐,两万多人全进了幕阜山。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耿仲明很不理解,几万人的大军钻山沟,不用打仗自己也得乱了套。但是,斥候带来的情报却让他目瞪口呆,更对金声桓恼恨异常,楚军在幕阜山里早有内应,楚军不但补充了粮草辎重,而且在宁州义兵的帮助下,又翻过重重大山,向湖广方向窜去。
强龙不压地头蛇,耿仲明不敢进山去追,八百里幕阜山连绵不断,可不是随便玩的,当年李自成就死在幕阜山脉的九宫山,清军没有足够的向导,两眼一抹黑的进入大山和楚军作战,等于是自寻死路。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好为人师的吴老兵
江南春早,二月天的柳树就吐出了丝丝绿芽,随着南来的微风轻轻摇摆,一道山泉汇成的小溪在欢快的流淌,偶尔响起的几声鸟鸣,让山谷显得更加幽静。
“扑棱棱!”
飞鸟突然从林中惊起,远处传来嘈杂的马嘶人声,一支看不到头尾的大军打着红旗,排成长长的队伍沿着山路走来。
楚军!
山路狭窄崎岖,楚军将士无暇欣赏周围的美景,互相扶持着翻过山顶,他们已经在幕阜山里走了三天,还没有进入湖广地界。
这条山路长年被风雨侵蚀冲刷,边缘部分已经松软湿陷,成了暗藏的杀手。山路上人马拥挤,一匹驮着粮食的骡子不停向外靠,蹄子下面的土路却突然垮塌,它身子一闪就摔下了山坡,连着打了好几个滚,跌下去十几米后才停了下来,然后一动不动的,看样子已经摔死了。
骡子都是天生的哑巴,从来不会叫,但是这一跤摔的动静太大,还是引得所有官兵驻足观看。管那匹骡子的辅兵连忙冲下山坡,他的队官带着十多个人紧紧跟在后面,嘴里还大声骂个不停,那个辅兵来到骡子跟前,俯身检查了一番,然后灰头土脸地站起来,报告这匹骡子已经殉国牺牲。
“真倒霉啊!”大牯牛轻轻嘟囔了一声,非常同情那个辅兵。
牲口比人可值钱多了,那个倒霉蛋没有照看好牲口,肯定要挨一顿臭揍,搞不好连杀头都有可能。
“倒霉什么?这匹骡子是咱们火器营的。今天晚上有肉汤喝了!”旁边一个老兵却非常兴奋,很有些幸灾乐祸的嫌疑。
“那个兄弟不会吃军棍吗?”大牯牛担心的问道。
“吃军棍也是活该,谁叫他没看好牲口!”那老兵说道:“不过这种事一般不会吃军棍的,军法队就算要罚。肯定也先罚他的队官,山路这么难走,当官的没有安排好,摔死牲口怎么能怪小兵?”
大牯牛愣住了。
以前在绿营碰上类似的事情。绝对会拿不值钱的辅兵顶罪,队官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也管着几十号人,比一个辅兵有用的多,上官不会轻易责罚他们。
他还在发呆的工夫,队伍又开始前进了,大牯牛一边快步跟上,一边不停回头向山坡下看,却见那十几个辅兵和队官一起动手。把粮食背在身上。又抬着骡子爬上了山坡。在一名军法官的指挥下收拾一番,然后跟着大队人马继续前进。
“嘿嘿,军法队就是公平。弟兄们都没二话,这帮家伙把骡子摔死了。就得自己下力当骡子,保不齐还得关几天禁闭呢!”
那老兵是个猥琐性子,见到别人倒霉就高兴,乐呵呵地说道:“他娘的,对这帮家伙就该狠一点,老子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每个月才拿一两半的饷银,可这帮辅兵只掏力气不打仗,就拿一两银子的饷,军门的心肠实在太善啦……”
大牯牛问:“吴大哥,关禁闭是什么?不用枷号吗?”
那老兵的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小声说道:“和枷号不一样的,关禁闭不伤人,但比伤人还狠,那滋味尝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反正是人早晚都会犯军纪的,你回头试试就知道了。”
“这么厉害!”大牯牛的脸色有些发白,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又说道:“吴大哥,那些军规好长的,我有些记不清,你帮我再对一下。”
“嗨,你小子是个眼亮懂事的,真不错!想当初我可吃了不少苦头,拼死命记住军规之后,才没有再受罪。”吴姓老兵说道:“看你娃娃不错,我就跟你交个底,只要跟着汪军门当兵吃粮,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记住军规,只要凡事都按军规来做,混上几年最少能当个什长,一个月可有二两半的饷银呢!”
他伸出两个指头来回比了比,两眼盯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