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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长路有灯火-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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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现在单身,相个亲不违背道德规范。这么一想苏叶似乎有了些底气,起身正要走,周浦深就穿着家居服走过来了,挥挥手就把佣人都遣散了。
    他到了她面前,贴得极近她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表情。
    “想回去?”他问。
    又往前走了一步,苏叶只好退回去,坐下了。他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在很认真地相亲?”
    苏叶无言以对,因为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周浦深:“但对方似乎不是很认真。”转头就另寻开心了。
    这轻飘飘的语气让苏叶听出了些冷嘲热讽的意味,真是刺耳,她抿着唇,还是打算解释,“我并不知情。”
    “不知情为什么不拒绝?”大半夜孤男寡女驾车晃悠,想想周浦深的火气就涌上来,若是没有这只狗在,她现在是不是和别人在看电影?
    苏叶:“这代表不了什么。”
    只是在家长示意下短暂相处而已。
    “在我之前,你怎么敢给别人机会?”他俯下身,手撑着沙发,低眉看她,“是不是我给了你我很好商量的错觉,嗯?”
    他的思路她没法想明白,对话就像是鸡同鸭讲,说白了其实现在她没有任何义务向他解释。
    苏叶闭着眼,忽略掉他压倒性的气场优势,“我为什么要和你商量?”
    周浦深定住了,又靠近了些,“苏叶,你是想让我提醒你,我们是什么关系么?”
    “什么关系?”问题脱口而出,她怔住,这是引狼入室的一个问题,她慌忙改口,“不是说好年后么?”
    扶额,还不如不改。
    周浦深面色柔和下来,盯着她懊悔的脸,唇角勾起直起身,问闭着眼的火锅,“火锅,现在几点?”
    火锅睁眼,“北京时间晚上十点四十七分。”
    他点点头,“我等你,一小时。”
    苏叶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她走不出去,往回也找不到路。究竟是怎么,一步步就踏进了这样的怪圈?
    正要说什么,姜蓉来了电话,苏叶盯着手机看了很久,又看看周浦深,接起来,那头姜蓉问:“你们俩什么时候回来呀?”
    苏叶:“不知道。”
    “赶紧的啊,饺子煮上了,跨年该吃宵夜了。”
    “好。”
    电话刚撂下,周浦深说:“走吧。”
    苏叶:“……去哪里?”
    “吃饺子。”
    “……”
    路上感觉自己游移于这个世界之外,忐忑了一路,终究还是到了楼底下,周浦深要下车,苏叶抓着他的手,“我们试一试,一步一步来。”
    周浦深看着她躲闪的眼神,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愿意试一试,但仅限于试一试。
    一步一步来,不容逾矩。若现在他出现在姜蓉面前,一切都没有了挽回的余地,她纠结了一路,不过就是在担心这个。
    周浦深突然嗤笑了声,“苏叶,我自认我已毫无保留。”
    可她仍旧背着她的壳,还未开始就随时准备全身而退。
    “周浦深,这是我全部的诚意,若你不愿意……”苏叶的声音隐没在他唇齿间,浅尝则止的吻,似乎只是为了封唇。
    周浦深别过头,苏叶听到了细微的叹息声,而后他沉声说:“苏叶,或许我确实应该让你好好想一想。”
    遇上她,他的耐心总是在突破他想象的极限。开始总是下狠心逼她一把,到最后总是妥协。到头来,她记住的却不是他的退让,而是他的步步紧逼。
    或许他真的应该放一放,松一松。
    
    第40章 Chapter 40
    
    苏叶一进门,姜蓉就问她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她看着客厅里相处融洽的三位老人,这会儿也提不起兴致应付。
    李夫人问:“李临呢?”
    见她神色不太好看,李夫人赶紧给自家儿子打电话。苏叶满心还是周浦深那句话,像是堵了她的耳朵,她听不到别的。
    “我困了,先睡会儿。”苏叶提步往房间去,三人面面相觑,看火锅,连那只机器狗都是蔫巴巴的没精神。
    怎么回事?
    苏叶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所以算是谈崩了。他不逼她了,她该感觉轻松才对,但她觉得心里头堵得慌,急需找个突破口,她翻微信,想找马多多聊聊,却看到马多多度蜜月的朋友圈,又作罢。
    于是苏叶少有的失眠了。她以厚重的黑眼圈迎接了新的一年。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苏叶都呆在家里没出过门,姜蓉以为她是和李临头一天就谈崩了有些难受,也就随她去了。火锅是闲不住了,姜蓉就带着它到处串门。
    这天姜蓉带着火锅到隔壁楼串门回来,突然抓着苏叶问:“火锅说它有爸爸,是怎么回事?”
    苏叶打马虎眼:“它管生产的它的人叫爸爸。”
    “可是她管你叫妈,这岂不是乱套了?”
    “没,它管我叫苏叶。”
    “不管怎么样,我得纠正它。”姜蓉坚持。
    苏叶想了想,说:“随它吧,说不定这就是缘分。”
    姜蓉:“……”
    在家里闲了几天之后,苏叶接到了严叔的电话,说是手续已经办妥,她可以订机票安排行程了。
    苏叶算算时间也不多了,得赶在RC收假前办妥。此事若是告诉姜蓉,定是不能成行了,苏叶只好说自己要写论文,借故回去住了。
    她还以火锅太闹为由,把它也交给了姜蓉,回头就定了最近时间的机票。
    大概是见过太多近乎原始的村落,伊拉克没有苏叶想象中那么破败,当然也已经不复石油大国的模样,据说战争过后,ISIS(伊斯兰国)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国度,但从飞机上望下去,灰蒙蒙一片,看起来与拉各斯没什么区别。
    11年美军彻底撤离的时候,苏叶看着电视上报道的累积死亡人数,六十万,一个约数,她的父亲,只是这个庞大数据里的一只蝼蚁。
    这段历史不会遗忘,但曾为记录这段历史而逝去的人,却不会被人铭记。
    苏叶下了飞机,有严叔安排的人来接机,是中国油服公司的人,肥头大耳的,还就叫大耳。他一见到苏叶第一个问题就是:“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他只是感叹,没有真的想要究根问底,苏叶也就没回答。
    从巴格达到油服公司的营地,三个小时车程,到达时已经是晚上饭点,员工见有女人来,光着膀子端着碗就出来张望,大耳挥挥手,“回去回去,看什么看,惹不得的。”
    说的是河南话。
    “这里一个女人都没有,我也不是什么领导,说话不作什么用,你晚上自己小心一点。”说完把晚饭留下就走了。
    苏叶吃过饭,用湿纸巾擦了擦身,将就睡了,夜里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看见窗户上一个人影晃来晃去,她刚要拨通大耳的电话,人影一晃,又没了。
    之后苏叶是抱着手机入睡的。
    第二天醒来大耳给她安排车,一问才知道她要去迪亚拉省,大耳惊呼:“你要北部做什么,北部虽然不是战区,但非常乱。”
    这下子连司机也不愿意跟着去了,大耳也为难,“严老大吩咐的事,我怎么也得办好,迪亚拉省没有被IS控制,我陪你走一趟也行,但是我不会开车啊。”
    苏叶自己连在室内都能撞车,更不敢说话了,角落里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伙子走过来,突然跟大耳说:“我给你们开车。”
    大耳惊,“嘿,阿飞,你小子平时连出营地都颤两下子的,怎么来胆了。”
    说是这么说,好不容易找着个人,三人收拾收拾东西就出发了。
    油区在东边,到迪亚拉省要走九个小时,阿飞一个人开车中途肯定得休息,大耳规划了线路,在大庆油服的营地可以休息休息,吃顿饭再继续走。
    路上大耳警惕极了,苏叶看到他行李包里头突出的形状,认出那大概是枪。
    好在一路没什么事,到了大庆的营地,大耳找到同僚,讨了顿午饭,那人要热情得多,一直和苏叶聊着天,听她说是在RC工作,开始叹惋,“我之前应聘RC 没聘上,诶,RC在伊拉克有油田的,你怎么没有寻求公司的接应?”
    “这还真的不知道。”苏叶说。
    “我待会儿给你联系,RC在这,说话可比我们管用。”
    苏叶没有阻止,她出发的时候是查过资料的,听说安全还是能保障的,可到了当地才知道,并没有新闻说的那么乐观,大耳的枪更是提醒了她,前路可能凶险,她不能害别人搭进来。
    苏叶在纸条上写下工号,起身的时候撞上阿飞的视线,他匆匆忙忙移开了,她打量了他一会儿,把纸条递给同僚。
    那人跑出去打电话,没一会儿回来了,问苏叶,“你确定是拉各斯行政部吗,那边说你不是他们的员工,没查到你的工号。”
    苏叶蹙眉,“这么会?”她又重复了一遍。
    “确实没有。”
    按理说她通过培训后就会被录入公司的系统,是出了什么岔子?
    希望落空,饭后三人还是孤零零出发。
    过了东边地界,进入北部,显然不同的就是道路,北部道路修得宽敞规整,大耳说,那是为了方便军队车辆运输。
    眼看就要到市区,前头一个黑色桩木关卡横陈在路口,边上站着几个持枪的人,没穿军装,头上包裹着白布。
    大耳说:“别慌,被问起一定要说自己是基督徒,苏叶,你准备一些钱交上去。”
    他不说苏叶也是知道的。不穿军装还持枪的人,多半是当地民兵组织的人,在路口设关卡挣点小钱,有些亲政府,有些亲IS,亲政府的还好,没啥生命威胁,亲IS的,遇到本国什叶派或者无宗教人士会抓住交给IS处置,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但他们有个共同点,如果你是基督徒,他们就要求你交税,然后放行。
    但那些人不蠢,居然问:“你们中国人不是没有宗教信仰吗?”
    苏叶塞了钱,赶紧背诵了一段圣经。
    等过了关,大耳问:“你真的是基督徒啊?”
    苏叶笑了:“我看过,就记住了。”
    敛笑时又撞上了后视镜里阿飞的视线,他再一次慌张移开了。苏叶想,那绝对不是她的错觉,阿飞总在时不时打量她。
    战乱过后,伊拉克的行政分区就发生了巨变,许多街区都找不到了,苏叶照着谷歌地图,一边问当地人,辗转到了傍晚,才到了杰达镇。
    “你要找拉马拉?”被苏叶拦住询问的妇女很是惊讶,“她搬到市区里去了,生活过得风光呢,搬去很多年了。”
    “那您有地址吗?”
    在妇女的建议下,苏叶又找到当地经常外出的青年,终于拿到地址。从杰达镇过去只需要一个小时,所以他们打算马上就出发,到市里也好有个落脚处。
    大耳问:“你非要找这个人做什么?”
    苏叶说:“报恩。”
    “怎么说?”怎么会有恩人在伊拉克。
    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路上也无聊,苏叶就当是解闷了,“伊拉克战争那会儿,我父亲被派过来做战地记者,后来却因为私人恩怨,被同行的摄影师污蔑,说他为了钱把采访到的机密卖给了萨达姆政权,导致维和部队全军覆没,然后畏罪潜逃失踪了,我父亲受到了舆论的谴责,那段时间,我的母亲因为我父亲的事,受到牵连,失去了外交官的工作……”
    大耳说:“不好意思提起你的伤心事,如果不好受就别说了。”
    这么久了,再提起这些事,她已经没有太多情绪,“没关系,就当是解闷。后来我父亲的尸体在战区被发现了,嘴巴里还残存机密文件的纸屑,他是光荣牺牲,没有畏罪潜逃,但这个事后续的影响已经太大,就被压了下去。而后就是这个拉马拉的丈夫,当时是政府军的记者,他站出来披露了这个事情,我父亲得以洗刷冤屈……”
    苏叶不再说了。
    之后拉马拉的丈夫,死了,死在自己家里,活生生被人刺死,死在拉马拉面前。
    这是报复,很显然。陷害钟路鸣没有成功的人,恼羞成怒之举。
    苏叶十年前来伊拉克认领骨灰的时候,从拉马拉嘴里知道了所有的事。
    拉马拉说,杀手是中国人。
    夜色来得很早,还不到七点的光景,天已经全黑,车子驶入市区,道路房屋倒是规规整整,也有路灯,远远隔着一个,但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更不用说车子,城市可谓一片死寂。
    “这边几乎没什么秩序可言,所以晚上大家都不敢出门。”
    大耳在伊拉克呆了两三年,传言听了不少,还是头一回见。
    苏叶数着门牌号,敲了门。大耳环视一圈街道说:“这房子在这地界儿算是豪华的了。”
    阿飞点点头。苏叶也看出来了,有些欣慰,毕竟这里女人不能工作,她就是担忧拉马拉一个人难以维持生计,才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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