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逍遥-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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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篝火烈烈燃烧,火光点燃了半边墨色,照耀着那群淳朴质洁的人们。
已经互明心迹的男女青年们在跳完舞之后,对着西北方向那片墨蓝的沙漠行了最高的礼节,钟离珞眼睛望过去,笑意倏地敛了下去。
莫青璃也看过去,道:“是迷宫山的方向,这又是在祈求天狼星君不起兵戈么?”
“不是,那是当年将军战死的地方。”
“上次听你粗浅的说过一些,能不能说得详细一些,既然千影城是将军的姐姐建的,想必也传下来了一些外人所不知的事情罢。”
莫青璃来了兴致,靖王生前也是武将,常常与她说一些兵家战争,最为钦佩的不过二人,子书赤和千影,若要分个一二,子书赤是皇帝,而千影则是纯粹杀伐沙场的将军,靖王最看得上的还是千影将军,听说他在边关二十余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生生将风雨飘摇的大晁国给保了下来,只是最后据说是轻敌,又以少敌多,才战死沙场,对此,靖王生前是不认同的,从千影将军的那些战役来看,擅险中求胜却又不失稳妥,不可能会轻敌,而他的死,也成了历史上一个解不开的谜。
钟离珞身子僵着,半晌才回话:“你真想听?”
莫青璃不解,但还是实诚道:“很想听。”
钟离珞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眸中乌黑沉淀,犹如最沉静的夜色,又转过头接着拨弄面前的篝火,心神好似忽然不在了似的,声音十分飘渺。
“传言前朝,也就是大晁国与转生门有过约定,当国运不济时转生门会派一人出山助大晁力挽狂澜,年岁太久,谁也不知道这约定是怎么来的,但是天下纷争四起,大晁即将灭亡之时,转生门的门主派出了他的二弟子,就是千影将军出山,当即便封为元帅,赴往边疆,平了外患,皇帝龙颜大悦,金银珠宝、如玉美人几乎是成批成批往将军府送,风头一时无两。当然这些东西,将军都接了,一是为了假作贪婪保全自己,二来私下将珠宝变卖,分发给了穷苦百姓,美人也送回了家里。”
莫青璃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前朝那个末代皇帝可是个实打实的无道昏君,又满廷馋臣,自己几乎可以预见这么出色的将军会是甚么下场,于是直截了当就问道:“他是怎么死的?我不相信他是真的因轻敌而战死。”
钟离珞道:“同你父王一样,功高震主。”
莫青璃冷笑。
“只不过也有些不同,隐瞒二十年的身份一朝捅破,将军本是红妆。”
莫青璃大惊:“这么说是以欺君之罪论处了?”
钟离珞将手里的木棍扔进了火里,静静望着它燃烧殆尽,闭上了眼睛,缓缓道:“你晓得的,前朝的开国皇帝是女皇,将军隐瞒女子身份不是因为男装方便,而是怕惹皇帝猜忌,再昏庸的皇帝也知道要保全皇位,明明是天衣无缝,却不知是谁透露了将军的身份,京城闹得纷纷扬扬,又因着将军在民间口碑极好,于是就有了将军是女皇转世之说,是上天派来的明君,而且又有人说将军手里有象征着帝君的承影剑,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对她不利的方向。对,她是战死沙场,是因为斥候谎报军情、外援久待不至、孤身迎敌作战、心腹背后偷袭,是死在皇帝的算计之中,根本不是那些人所传的轻敌,她那样谨慎的人,怎么会……又怎么可能会是轻敌呢!”
钟离珞拿起另一侧的羊皮酒袋,狠狠灌了一口烈酒。
天色是墨染的浓黑,零星的悬着几颗星星,风突然凛冽地吹拂过来,夹杂着呜呜的哭声,附近的树剧烈摇摆着,连毡房的支柱也吱吱的叫起来。
莫青璃抬头望着黑暗中远方一百多年前厮杀惨烈的战场,好似看见一身银色盔甲的将军带领着黑甲凛然的将士,正挥动着手里的长剑,在敌军中来回冲杀,纵能以一敌十、敌百,他们的人却仍是越来越少,一个一个的慢慢、慢慢的在敌人的刀下倒下去,成堆成堆的尸体,横亘在荒漠里,血流成河。
忽然,将军低下头,愕然望着贯穿自己胸口的长匕首,刀尖殷红一片。紧接着,一支黑羽箭射到她拿剑的手臂上,越来越多的箭射到她身上,她终于不甘的缓缓向后倒了下去。
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黑色的夜风里,只有死亡空洞的哭声响彻在寂寞的大地上……
最后,莫青璃看见将军绝望的眼神,竟然是看着自己的。
她吃了一惊,用力眨一下眼睛,甚么都不见了,四周安详如昔,火光前,她和钟离珞并肩而坐,而故事已经讲完了许久。
莫青璃忍不住又看了迷宫山的方向一眼,在零落的星光里,那一座沙堆竟像是天空中一只巨手从云层里轻轻放在沙地上的一座大棺材,葬着那群枉死的骁勇将士。
然而莫青璃却还有个疑虑,她问道:“我记得你方才说将军是二弟子,大弟子是不是就是将军的姐姐千雪大人,那她呢?既然千雪大人能够建城,也能够助先祖开疆拓土,平定天下,当是不输于将军的,为何不是她来做将军,而是让她妹妹来呢?”
钟离珞眸光轻敛,攥着羊皮酒袋的手指节发白,轻声道:“因为千雪大人自幼身虚体弱,不能习武,自然也就不能带兵打仗了。”
“那千雪大人一定很愧疚罢。”
心里叹了口气,转头却见钟离珞静然而坐的样子,此时的火光却映得她脸色苍白通透,人也虚弱了不少,莫青璃抬了手过去,将她揽入自己怀里。
喉咙发堵,也说不出甚么话来安慰她,只能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不远处热情喧闹的篝火会已经落幕,阿古达木走了过来,请钟离珞和莫青璃回去毡房歇息。
这日夜里,钟离珞抱莫青璃抱得很紧,好像一不留神就会被谁抢走似的,再也找不回来。
翌日一大早,二人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千影城,钟离珞早已从昨夜的消极情绪中挣脱出来,正和莫青璃轻声谈笑着走进卧房,窗沿上停着一只通体乌黑的苍鹰,锐利的蓝眸紧紧盯着门口现出的黑色身影,猛地就冲了上去。
钟离珞抬掌便劈,被莫青璃拦下。
莫青璃伸手温柔的摸了摸它突出的凌厉背脊,对钟离珞笑道:“这是蓝鹫,我的朋友。”
她取下蓝鹫腿上绑着的纸条,低头去看,笑意敛了下去。
“师父有要事,急召我回去。”
钟离珞皱眉:“甚么时候启程?”
莫青璃抬起头,有些为难的看着她,道:“师父说,即刻启程。”
钟离珞垂眸,道:“可我现下还走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姑娘说前几章人物有些模糊,两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是淡淡冷冷的,到后来才会看出其中的区别,其实在我的设定里,钟离珞是属于淡而不冷,眼里只看得见郡主一个人,主外,有甚么需要交际的事情基本都是她去,在外人面前郡主一般都是沉默寡言,她是属于外冷内热其实很重感情的人,主内,生活起居她照顾得比较多。分工不同,但是爱对方的心是一样的,都是我喜欢的御姐么么哒~
当然独处的时候就甚么都不好说了……
之所以写出来第一是想让大家有个比较具体的印象,最重要是提醒自己不要写崩人物,这章中间差点就写歪掉了。
不知为何最近留言急剧减少,我才刚刚要写到一个*orz
☆、第78章 前世今生
莫青璃要回江州,钟离珞这里继任城主没几日;依旧是脱不开身;于是只得暂时分离。
刚刚谈笑的气氛登时荡然无存,仍旧在一处,离别的愁绪却丝丝缕缕的渗入了空气中;包袱铺开来放在床上;钟离珞一件一件的往里面添东西;除了两件换洗衣裳和银子;也不用带别的甚么;钟离珞却来来回回的,忙碌了许久。
莫青璃倚靠在窗沿,静静的望着她如同寻常人家的妻子送夫君远行时,细心体贴的收拾衣物,心里既甜蜜又酸涩。
师父到底是有甚么要事,这么急着叫她回去?路途遥远,千影城事情又多,起码是三个月不能见面了。
莫青璃心中哀怨,忽然眼神一亮,想起甚么似的摸向自己的腰间。
“阿珞!”
钟离珞转头,见莫青璃一脸兴奋的奔到自己面前,手里捏着两枚精巧秀气的银铃铛。
“你看!”
钟离珞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轻轻摇了摇,铃音叮当清脆,但是同其他银铃并无太大区别,是要让她看甚么?
“这是一对银铃蛊,分别寄存在这两枚银铃铛里,寿命为三年。只要摇动其中一个铃铛,另一只蛊虫感应到,它所在的铃铛也会响,据说这对蛊虫是专门用来缓解恋人之间的思念之情的。”
钟离珞试验了一下,发现果不其然,心下大为称奇,不过她心思缜密,赞叹之余也没有忘记问莫青璃:“如此稀罕的物事,你从何处得来?”
莫青璃支吾了半天,才道:“连城。她精于蛊术,在京都的时候她送我的。”
钟离珞歪了歪头,瞧了她半晌,伸手去摸她垂在身侧的手,一手的黏腻,道:“你做甚么这么紧张?”
“我怕你误会。”
钟离珞眼里勾起一丝轻柔的笑意,好笑道:“我没有那么小气,更不会误会你,你心里想甚么我还不清楚么?我只是在想这个连城是何许人?会不会对你不利,哪日有机会我定要与她见上一面。”
“那就好。改日我带你见见她”,莫青璃话一出口就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暧昧,于是改口道:“我带她见见你。”
这就更不对了。
“不对,我的意思是……”莫青璃几乎要急出一脑门的汗。
钟离珞食指抵住她的唇,笑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用再解释了。”
烈日当空,钟离珞将莫青璃与长安一路送出了迷宫山,她们征求过长安的意见,问她是跟着钟离珞留在千影城还是跟着莫青璃回云梦山,结果是钟离珞被长安无情的舍弃了,不过考虑到天气越来越热,大漠里尤甚,长安跟着莫青璃比留在这里的确要好许多。
只不过私下里莫青璃问长安的时候长安却给出了一份颇为令人深思的答案:“钟离姐姐虽然很多时候都是笑着的,但是有时候长安会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有甚么东西在压着长安的心一样,我不是不喜欢钟离姐姐,只是没有同莫姐姐在一起的时候轻松。”
很多时候,孩子的感觉往往比大人更为敏锐。
莫青璃又想起那片隐藏在浓雾后的禁地,上回遇见那个干瘦的守护人,若真要打起来她应当是胜得了他,只是这毕竟是钟离珞的地方,硬闯未免太过了。
临走之时她回头望了那片小树林,心里蓦然升起一丝悔意。
她有种直觉,那里面可能藏着她心中对钟离珞所有疑虑的答案。
迷宫山出口,长安坐在马上看着几步开外莫青璃同钟离珞“依依惜别”,准确来说是莫青璃在不停的絮叨,如此说来,自己爱唠叨的毛病可能也是跟着姐姐师父学的。
“莫要因着我不在你就不好好吃饭,我私下里问过你府里森缈了,她说你三年前来千影城的时候就常常不按时吃饭,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会盘问森缈的。”
“我晓得的。”
“你身子底子弱,这里夜里太冷,你记得多穿件衣衫,不要忙到太晚。”
“好。” 钟离珞乐得听她同寻常人家的妻子一般左叮右嘱,虽然怎么看这次要远行的都是莫青璃,不是钟离珞,要叮嘱的话也该是钟离珞来……
莫青璃静静望着她乖巧点头的模样,忽然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这一走,真的很久不能见上一面了。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你要是……”后面那句话说得很轻,夹杂着微风,有些含糊,但钟离珞还是听清了。
你要是想我了,就摇摇银铃,不分昼夜,我都会知道的。
“好。”
……
目送着莫青璃与长安渐渐消失在远处起伏的黄沙之中,钟离珞敛下眉,慢慢打马回城。
这次,她没有去书房处理公务,而是换上了一袭黑色的锦袍,衣领袖口装点着暗色花纹,就像一领华贵的丧服,提上一壶烈酒,独身一人踏上上次莫青璃与长安无意中发现的那条逼仄小路,路的尽头灰草横亘,钟离珞静默了半晌,抬手缓缓推开那座半掩的旧门,就像打开一个被长久尘封的梦境。
她往嘴里含了颗红色丹药,径直穿过那片浓雾,走了进去。
她抬头望着巨大的褐色山石,血红的草书铭刻,诡谲而妖异,预料之中耳旁传来凌厉的风声,钟离珞转身,定定的望着眼前干瘦的守墓人,平静道:“云益”。
那名唤云益的守墓人收住掌势,浑浊的眼紧紧锁着钟离珞年轻熟悉的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泪水夺眶而出,粗哑的声音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