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百味-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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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眼底一沉,“小七是我的人,我自然要带她回去,管他太子怎样,还没坐上位子,他算什么?”
“少将军!”知道他这会儿气得厉害,刘公公忙看了看四周,赶紧向他摆手,“您这话可说不得……毒害皇上不是小事,又涉及你们老百家,定是会查明白才能定案的。现如今你去了日月殿和太子对质又能如何?他岂不是正好能拿住这把柄,反咬你一口么?”
百里停下脚,皱眉不语。
眼见他听进去了,刘公公忙循循善诱:“少将军是明白人,奴才这些话您定然依我看,您且别动怒,等回去和老将军好好合计合计,再作打算也不迟。”
百里深吸了口气,强自镇静道:“公公去过日月殿,不知小七那边,太子怎么处置的?”
刘公公瞧着他脸色,慢慢道:“太子说,先关入刑部大牢,等查明之后再定夺。”
天牢……
他咬咬牙,随即转身往回走。
*
延春阁内,宫灯点得不多,显得其中颇为昏暗,正有人在殿里来来回回走了数次,神色焦虑。忽听得殿门被人轻轻打开,秦衍飞快抬头,见门外有个大红蟒服的宦官小心翼翼走进来,回身掩上门,抬手就开始弹衣摆上的浮灰,他感觉举步迎上去。
“公公,这事是怎么搞的?我们事先说好的不是等大哥领的人到了再下手么?为什么会是小七?”
刘公公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来吃,方才为了说服百里家去,委实耗了不少精力,余光瞥见秦衍形容张皇,心中莫名奇怪。
“王爷稍安勿躁,庄姑娘揽了这个罪,我倒觉得比栽赃给太子更妥当些。”
秦衍微微一愣,皱着眉看他:“你什么意思?”
“您这就糊涂了。”刘公公笑了一笑,“您仔细想想,而今太子和百老将军不合,那是朝中上下皆知的事。且不论是太子有意嫁祸给百家,还是谁从中作梗嫁祸给百家,只要太子肯顺着这出戏配合咱们演下去,此事就成了一半了。”
秦衍身形一顿,随即虚了虚眼睛:“你这样做,是想逼百家造反?”
“百家是不会造反的。”刘公公冷冷一哼,“现下是他们可疑在先,就算要造反,那也不占理,天下谁肯服他?只要太子和百家撕破脸皮,百将军定然只能从三王爷您和之中挑一位了。”
“太子是个有心没脑子的人。”他吹了吹茶水,低头喝了口,“就凭他闹去,咱们坐山观虎斗。”
纵然知道他这话在理,秦衍却无论如何安不下心,万万想不到这种事还会将七夏牵扯在里头。
他闭目沉思许久,终究睁开眼,问道:“她还好么?”
反应了一阵他这话里的她指的是谁,刘公公把茶杯放下,叹了口气:“太子发了狠要治老百家的人,能好到哪儿去?现在在那牢里关着的,不过我想,若是百家认她这个媳妇,断不会让她吃这么大的亏。”
“……”
秦衍沉默半晌,木然在旁坐下。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事已至此,也只能袖手旁观了。
*
傍晚,天黑的早,回到百府时,园子里已经掌灯。
家中也不比宫里清闲多少,亦是闹得沸沸扬扬,常近秋撑着额头靠在帽椅中,脸色发白。直听到百里唤她,这才猛然颔首。
“远之,你们可算回来了!”她站起身,一把抓着他胳膊,“我问你,他们带回来的话,是不是真的?小七呢?她好不好?”
“娘。”不欲令母亲担忧,百里只扶着她坐下,“没事的,你回房休息,我会和父亲商议。”
“你们俩别商议了,有什么话是咱们一家子人听不得的?”常近秋看了看他,又瞅瞅一旁不吭声的百景,一时心酸,上前就把他袖子拽住。
“……那丫头傻呆呆的,哪里会做出这种事情,别人我不知道,她难道我还不晓得么?莫说是谋害皇上,就是叫她进宫,那也是我的意思啊!”
“就你懂!”百景也在气头上,烦的不行,最恼她这会儿在耳边叨叨,“自己的姑娘,我还不明白底细么?要你多嘴?”
“你既然说懂,怎么不把人给我弄出来?”常近秋拉着他,不依不饶,“那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别以为我不知道?进去的人,住个几日就是有命的出来也没命活了,又是这么个罪……指不定还要受什么委屈呢!我不管,你得把小七弄出来。”
“娘……”百夜看着老爹脸色不好,忙把常近秋劝开,悄声道,“您别说了,你再说,我哥就该难过了……这屋里头就他最心疼嫂子,你看你这么讲,让他怎么办?”
常近秋心中一咯噔,立时不说话了。
“爹。”百夜见状,又抬头朝百景求道,“娘说得也没错,总不能叫嫂嫂受人欺负啊。”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他一转头示意百里跟上,随即吩咐百夜,“扶你娘回房休息,我有事同你哥商量。”
“哦,知道了……”
后者乖乖把常近秋臂膀往自己胳膊上一托,有模有样地退下去。
等着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话唠子走远了,百景才命人关紧门,随百里只往里间隐蔽之处。
“爹……”
百景刚坐下,把茶杯一端,也没看他:“你别叫我,这事难办。”
茶杯凑到嘴边,半晌喝不下去,他又搁下,叹道:“太子这么做,无非是想煞煞百家的气焰,是我考虑不周,早知如此,当初还是不该听你娘这妇人之话,平白让小七遭罪受。”
百里垂眸沉吟半晌,忽然觉得奇怪:“尽管太子素来行事嚣张,可下毒栽赃这种事未免太愚蠢了些……倘若查出来,他也自身难保。”
“哼,你也别高估了他的手段。”百景冷笑,“皇上还尸骨未寒呢,他就在殿里做起威风来了,我倒要看看他能高兴到几时。”
“那小七……”
“你要沉住气。”瞧得出他从进门之时起就心不在焉,百景不禁暗叹,儿子果然还是太年轻,“人是一定会救的,但如今还不是时候……只能委屈小七,受点苦了。”
听他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百里不好再多言,只偏头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半晌无语。
*
刑部大牢之中,空气有些潮湿,白天尚能透点光,一旦入了夜就愈发阴森。秦衍随着狱卒缓步朝牢房最深处而行,不时侧目望几眼周围。
牢里关押的犯人并不多,这边牢房大都是死囚,故而死气沉沉的,半点声音也听不见。
“王爷,到了。”
他站定脚,隔着铁制的牢门,看着蹲在牢房一角偏头熟睡的七夏,心中蓦然生出愧疚。
从前百里待她不好,千里迢迢的跟了一路,什么苦什么罪都受够了,现在好不容易才熬出头,却又被他的事牵扯进来。
几时才能让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秦衍别过脸,转身想要走,腿却如同灌了铅,如何也挪不开,他踟蹰了许久,才低低道:“开门吧……”
“是。”
清脆的砰响在耳畔乍然而起,七夏打了个激灵,睁开睡眼。模模糊糊看到面前站了个人,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又揉了揉,抬起头。
待得瞧清来者,她顿时展颜笑道:“小季,怎么是你?”
秦衍浑身一滞,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只能定定望着她。
七夏麻利地爬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干草,颇有点窘迫地抓抓耳根:“你还特地来瞧我?……我真丢人,原本想去皇上面前讨个好,倒把自己赔到大牢里来了。”
“不丢人。”他伸手替她将还挂在发丝上的几缕干草取下来,重复道,“不丢人……本来也不怪你。”
她眼前一亮:“你相信不是我做的?”
“我自然相信……”他涩然笑道,“你岂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到底是你对我好。”七夏颇为感动地抽了几下鼻子,“可就算不是我做的,眼下也一定害得百里大哥他们受我连累。”
我对你好……
你要是知晓这一切皆因我而起,还会不会觉得我对你好?
☆、第64章 【众矢之的】
秦衍艰难笑了笑,勉强宽慰她:“你放心,百家家大势大,就算有麻烦也伤不到根本。倒是你……你在这儿怎么样了?冷不冷?狱卒可有欺负你?”
“我还好。”七夏捧着手呵了口气,有些赧然地笑笑,“就是才开春,有点冷……”
牢中阴暗潮湿,她会也冷自在他意料之中,秦衍忙回身:“我带了披风和棉被,你暂且凑合一晚上。如今圣上殡天,宫中忙乱,等后一日大理寺才会派人过来审……你放心,我和狱卒打过招呼,这些天叫他弄些好的给你吃,不会饿着你。”
“谢谢……”七夏接过被衾抱在怀中,探头又瞅了瞅他身后,忽然惋惜地叹了口气,“百里大哥怎么不来看我……”说完,她搂紧被子,担忧地皱起眉,“我会不会被砍头啊?”
“百里他……”他蓦地语塞,寒夜中,定定望着她,脑中似有千万思绪一闪而过。
“小七。”秦衍上前一步,垂下眼睑,无比认真地问道,“如果我救你出去,你愿不愿跟着我?”
七夏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才讷讷出声:“啊?”
“此乃弑君之罪,你是百家的人,太子不会放过你的……百里他救不了你,除非他肯造反。”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目光却不曾离她半点。
“记得在明月山庄……你曾说,我对你挺好的。”秦衍缓缓伸出手,在她脸边轻轻拂过,似乎十分小心一般,柔声道,“你可曾想过,这么久以来,在你最需要温暖的时候,从来都不是百里。”
是我……
七夏眸中一暗,低头瞧着虚里,若有所思。
“百里或许是你最喜欢的人,可他永远不会是待你最好的那个。”秦衍垂眸看着她,“小七……”
后半句话尚未出口,七夏却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抱着被衾转身背对他。
“小季。”
她抬起头来,却不是瞧着他的,牢里高高的天窗连月色也没有,漆黑的天幕里星辰斑驳。
“从前他不搭理我的时候,我也想过,与其跟他,倒不如找个真心真意待自己的……我甚至以为若喜欢上了你,大约就不会在意他了。只可惜……”七夏摇头,耸了耸肩,“原来喜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秦衍微愣了下,面上表情五味杂陈。
“自山庄出来的那天,我曾有一瞬想过要去找你。”
七夏歪着脑袋,闭目沉默了一阵,对着墙摇头,“可是我又想,如果不能喜欢你,何必非得践踏你的真心呢?这样和百里当初对我,又有什么分别?”
听到此处,他才无比涩然地苦笑。
喜欢他,是这样困难的事吗?
“不过说起来,若不是因为百里,大约咱们还不能遇见,就是遇见了,也难保能有现在这样好的关系。”她此时才侧过身,笑吟吟的,“这也许就是命里注定的缘分,没有因就没有果,你说是不是?”
秦衍将悬在半空里的手收回来,依言淡笑:“说的是。”
“……那时候没想到你竟然是王爷的身份。”七夏挠挠头,望着他笑,“往后咱们还能像从前那样说话么?”
“能。”秦衍轻轻颔首,含笑道,“自然能……我倒是喜欢你叫我小季,叫王爷未免太过生分。”
见她负手在后,默然点了点头。他也不欲再说下去,只寻了别的话问道:“对了……百里他现在还会凶你么?”
“这倒是没有。”七夏靠在墙边就着干草而坐,“他比在庐州那些天,性子好多了,但凡我拿回家吓唬他,他就不敢恼了。”
她话里又得意又快活,秦衍也挨着她,席地坐下。
到底是王侯公子,这地方坐久了怕生出病,七夏忙扯过被衾给他腿脚盖上,秦衍顺手也把披风罩在她肩头,想了想,又分了些被子搭在她膝盖之处,随口就问:“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那百家夫人会为难你么?外头总听说她是个脾性古怪的人。”
“刚到百家的时候,是为难过。”她说完挠头琢磨了一会儿,想着也不能太给常近秋招黑,赶紧又补充,“但夫人她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在一块儿久了她也不难为我,倒是常帮着我找百里的不是……诶,改天真该让你见见,百里他被他娘训的样子,可有意思了。”
他在旁听得,脑中浮出画面,忍不住笑起来:“确实想看一看。”
“还有呢,你知道京城里有个做口技的王苗木子么?”
“嗯,有所耳闻。”
“上回元宵夫人请他到府上玩了一日。”七夏抚掌赞叹,“我还没见过那么好的杂耍呢,你只是耳闻,下次也去瞧瞧,保管好看。”
“口技算什么。”秦衍眉峰一扬,唇角噙笑,“我府上正养了个戏班子,你不是爱听戏么?改明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