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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千金百味-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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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想冷哼,目光一转,却看到她嘴角之上沾了米饭还浑然不觉,于是便忍不住颦眉:“好好吃饭,脸上都沾到了。”
  “啊?哪儿哪儿……”七夏挪开脑袋,赶紧手忙脚乱地在面颊上乱抹一气。偏偏仍没有命中目标,百里着实看不下去,伸手捏着她下巴扳过脸来,拇指轻轻在她嘴角上一划。
  “好了。”
  旁边的季子禾与梅倾酒皆目瞪口呆地将此幕映入眼中,随即很默契的同时低下头默默扒饭。
  午饭吃过后,七夏便风风火火的跑楼下找厨子学艺去了,她学做菜向来很快,不过听了个大概,就着刚刚吃过的口感一面往回走一面细细琢磨。正上楼回到雅间,抬眼却见他们三人倚在窗边不知在瞧什么。
  “你们在看什么好看的?”她双目斗然一亮,兴冲冲过去,扒开梅倾酒伸头就往楼下瞅。
  漫天的黄表纸飘飘洒洒,像是乍然起的阴云,将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一下压至最低,街道上扶棺的一队人缓缓走过,苍白的丧服显得尤其瞩目。
  还以为是什么有趣之事,不承想竟是出丧,七夏悄悄把头往里缩了缩。
  那行在棺木最前的,是个身形纤瘦的女子,鬓间别了一朵白花,黑发略挽,背脊却挺得笔直。她每行三步就会停下来,跪地朝北而拜,如此循环反复,足足耗了一炷香时间才从他们视线里走远。
  “听说死的是前苏州都转运盐使司,姓叶。”季子禾从窗边挪开,径自在桌前坐下,倒茶来吃。
  梅倾酒回头问他:“是因贪墨之罪,畏罪自缢的那位?”
  “嗯……不过民间也有传言,说他是被栽赃陷害的。”
  他无奈地耸耸肩:“大约又是哪一位的替罪羊,真真是时运不济。”
  听罢,七夏忽然皱起眉,口气难得低沉:“当官的都没一个好东西。”
  被人无故扔到河里险些淹死,此案杭州知府一直避而不管,之后又受万知县的事情所累,伤势未好,也不怪她会有这般怨愤情绪。
  百里侧目不经意看了她一眼。
  “喂,你这么说,可把你百里大哥给骂进去了。”梅倾酒笑嘻嘻地抱胸打趣她。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七夏竟没反驳一句,一言不发地就走了,倒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怎么……”梅倾酒挠挠头,“我讲错话了?”
  *
  将行李在梅家宅子里放下,赶路多日众人皆觉疲倦,遂各自回房休息午睡,直至未时末刻才梳洗出门。
  庐州城算是梅家产业最为丰富的地方,果如梅倾酒所说,但凡目光所及之处,大多是他家名下的店铺。难得来一趟,他自然要尽一尽这地主之谊,当然还有不少炫耀的意思在里头。
  “看见没,这络桓赌坊可是方圆之最,里头什么都有,牌九、骰子、兑坊、钱庄。吃的喝的玩的,只有你说不出的没有我拿不出的。”
  赌坊里装潢精致,虽然也是鱼龙混杂,人声吵杂,但比起寻常赌钱之地,这其中规格布置那都是极其讲究的。来赌钱的人也是来享受的人,赌台上有一掷千金的富豪自也有两袖清风仍想一夜暴富的穷光蛋。
  七夏打小在杭州城长大,家中姐姐管得严格,哪里来过这种地方,瞧什么都稀奇,前头一窝人聚着摇骰子,她也凑上去看。
  “这都是拼运气的么?”
  “那也不一定。”季子禾笑着解释,“骰子也有玩得溜的,正所谓行行出状元。”
  “看着是很有意思。”
  这赌并不都是赌钱,也有人拿些稀奇玩意儿上桌,琳琅满目,竟比外头摆集市上卖的还多。七夏吞了吞口水,颇有深意地对梅倾酒道:“可我没有钱。”
  后者似乎就等这句话,洋洋得意:“来这儿还谈什么钱?都记在爷账上!”
  “真哒?那我就不客气了!”
  大厅里满是大大小小的赌桌,七夏眼尖,早盯上那边闪闪发光的一只金银镶玉的兔子。捧着梅倾酒给的钱袋就蹦跶哒跑过去。
  季子禾看在眼里,不由笑道:“没想到,小七竟对赌博这么感兴趣。”
  还没等他想说句同意地话,耳边忽闻得一声冷哼。百里目光盯着前面,双手抱臂,口气似乎带了些不满。
  “好好一个姑娘家,非得带人家来这种地方。”
  梅倾酒不以为意地摊开手:“玩玩嘛,别那么认真。”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我的地盘上谁敢撒野,怕什么?”梅倾酒随手又在旁拎了一袋钱,往掌心上掂了掂,“你要是担心,咱们就过去瞧瞧。”正好手痒得很,他也玩几把。
  百里不置可否。
  待三人走到七夏身后时,她已经输了四把,着实是搞不明白摇骰子这种碰手气的事,怎么自己就摇不过别人。
  “不行,再来。”
  “三十两,全输光了?”望着桌边空荡荡的钱袋,梅倾酒不禁啧啧摇头,“还好用的是我的钱,这要是你自个儿掏银子,非得把你嫁妆败光不可。”
  七夏不会玩,当然只是随便晃几下,莫名其妙地看对面那人把骰盅摇得个天花乱坠,一觉得好奇二又觉得自己和他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又输了几回,便觉得没意思,便把骰盅一推,闷闷道:“我不玩了……”
  “这就不玩啦?”梅倾酒颇感失落,刚刚还以为她是个可造之材。
  七夏泄气地把钱还给他:“我都不会玩,再玩也是输。”
  “先别走嘛。”他还没玩够,寻思着怎么留住他们,“你不会玩,百里会啊,你想要啥叫他赢给你。”
  “真的?百里大哥会玩骰子?”七夏觉得难以置信。
  “开玩笑。”梅倾酒挑挑眉毛,趁机损人,“他十来岁就在赌场混,练了四五年,这摇骰子对他而言简直轻而易举,把把都能赢,你信不信?”
  “信信信,我当然信。”七夏站起身,笑吟吟地凑到百里跟前,“那你玩么?”
  他已许久没来赌坊了,本就兴趣不大,听梅倾酒说了这么几句话,更是没心情,刚要开口回绝,然而不知怎的,话到嘴边竟成了:“你想要什么?”
  想不到他居然答应了,七夏忙伸手指指前头:“要那个兔子。”
  他抬眼打量。那是翡翠所制,金银所占比重更多些,并不是什么稀奇物件。
  “你要这个做什么?”
  七夏一面拉开凳子让他坐,一面笑道:“上回在酒楼前那对玉我不是忘了拿么?走之前去找老板娘要,她却说被人取走了,可怎么也不肯告诉我是谁拿走的。今天正好见这个成色和那对相似,就想着等回去找个好的匠师给拆成俩,再做个一模一样的。”
  他听完摸骰盅的手霎时一抖,好在动作不大,心头却莫名发虚。
  “百里大哥,你怎么了啊?”
  见他半天没有动静,七夏禁不住问道。
  “没事。”
  他轻咳一声,将骰盅持在手,定了定神,衣袖轻拂,骰子便在其中甚有节奏的响动起来。
  
  ☆、第22章 【叶氏孤女】
  
  赌场中,人声鼎沸,四下里此起彼伏的呼喝声。
  “有注的快押了啊。”
  庄家把匣子一扣,喊道,“大还是小,自个儿看着。”
  骰子落在碗里叮叮咚咚,百里把骰盅掀开,淡淡道:“你又输了。”
  对面那人气得咬牙切齿,眼看兜里空无一物,今日好不容易翻本却在这人手上赔了个精光,他只得摇头叹气。
  “罢了罢了……算我倒霉。”把剩下几两银子往桌上一拍,将起身时忽然有些怀疑,“你家的骰子不会灌了铅罢?”
  “废话。”梅倾酒拧着眉喝道,“爷的店会给你灌铅?没那本事少在这儿瞎扯淡,赶紧滚!”
  知道自己失言,那人连连称是,取了东西灰头土脸走了。
  百里信手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什物里捡了那个金银镶玉出来,放到她手里。
  “拿着,你要的。”
  七夏的掌心还是摊开的,半天没合上,一双眼睛笑眯眯地,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发毛。
  “……你干什么。”
  她头还保持着原状,手慢悠悠把玉收到怀里,语气无比向往:“我还是头一回见你玩骰子呢……想不到,你玩骰子还能玩得这么好。”
  梅倾酒在旁听得发笑,赶紧把头掩在季子禾身后,生怕被百里看见。
  百里尽量平静道:“怎么,你想学?”
  “不用、不用。”她一个劲儿摇头,笑容不减,“我看你玩就够了,要不,你天天玩给我看?”
  季子禾实在是没忍住,悄声提醒道:“小七,你口水快流出来了……”
  “诶?呃、呃……”她急急忙忙拿手去抹。
  令人意外的是,百里难得没冷言冷语损她,反而心平气和地站起身:“行了,玩够了就回去吧。”
  七夏微微一愣,似乎是受宠若惊:“好。”
  尽管梅倾酒并未尽兴,可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玩没意思得很,回头不舍地看了好几次才跟着他们往外走。
  时候不早不晚,赌坊是从来不打烊的,眼下四周赌桌还满满的都是人,正将要绕从偏门出去,前头却忽见一群人吵吵嚷嚷,好像是因下注的本钱起了争执。
  赌桌靠外边的是个男子,光着上半身,显然是连衣服都给赔进去了。而他对面坐了个锦衣人,一身粗肉,大腹便便,左手戴玉右手挂金,日头一照那是绝对是金光闪闪,能亮瞎人的双目。
  这光身男子一旁还有个身着白衣的姑娘,鬓边别着一朵白花,满面愁容,好像有几分眼熟,正拉着他低声在劝。
  “叶小哥。”锦衣人喝了口茶,模样悠闲,“你已经没钱了,还要赌么?”
  “赌,当然要赌!”男子咬了咬牙,心道:家里剩下的几亩地全砸进去了,此时收手岂非前功尽弃?倘使他下一把时来运转,不仅田地可以收回,另还能额外赚得三千六百两,今后那就衣食无忧了!
  “哥!”姑娘见他神色猜了个大概,急得脸色苍白,狠狠拽着他,“爹爹才过世,安葬的费用都是找邻里相借,你还要赌?再赌就什么也没有了!”
  “小如,乖……你听我说。”不想他倒是握住她手,语重心长地解释,“只这一次,我绝对能翻本的,你相信我,到时候别说是那几个钱,连你的嫁妆哥都能给你赢回来。”
  “你从来都是输多赢少,别做那个梦了!”姑娘带着哭腔,想拉他出去,然而后者还是固执立在原地,额头青筋突起。
  眼睛都赌红了,这般的赌徒也是少见,锦衣人坐起身,纳闷道:“叶小哥……你可没赌本跟我赌了,要想清楚啊。”
  “怎么没钱?”男子发了狠,拍桌怒道,“我还有房子,有老婆孩子,再不济……还有个妹妹能抵!”
  他一语道毕,不止那姑娘,就连七夏也吃了一惊,一时忘了出门,怔怔地看那边的赌局,半晌才跺脚气恼道:“这都什么人啊,妻儿姊妹都不放过!”
  赌坊里此类人还真不少,有时候越输就越想赢回来,到最后反而是倾家荡产,梅倾酒努努嘴没接话。
  在场的都想瞧瞧他下血本,最后是赢是输。
  看戏可比做戏有趣得多,四个人皆很有默契的在远处一站,颔首观望。
  对桌玩的是天九,眼看那小哥抖着双手将牌亮出来,又欣喜又激动,十二个子的对儿牌往桌上一扣,朗声道:“天牌!这是天牌!”
  众人都瞪大了眼,心道:过真是豁出去了,老天都保佑。
  “哟。”梅倾酒笑着朝百里道,“这小子运气不错啊,看来是能捞回本了。”
  不承想,锦衣人慢条斯理地把一只六牌一只三牌摆上,冷声道:“不好意思,至尊。”
  牌九摔在桌伤咔哒一响,四下登时静的出奇。
  七夏没玩过,也看不懂,皱眉盯了好一阵才回头扯了扯百里的衣袖轻声问:“至尊是什么?比他的还要大吗?”
  后者淡淡嗯了一声,心里却想着:那人是出了老千的。
  “怎么会呢?这小哥十二个点,他只有九个,怎么数也是那个小哥赢了才是。”
  “丫头,这牌九又不是谁点大谁赢的。”梅倾酒打了个呵欠,懒得跟她解释,“反正说了你也不懂,走了走了,该回家吃晚饭了。”
  愿赌服输,照方才所言,这姓叶的房子妹子孩子全归人家所有。打击突如其来,眼下他才真真是输成了光腚,什么也没了,想到未来如此渺茫那人便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不知是吓死了还是吓晕了。
  “哥,哥……”白衣姑娘忙俯下身唤他。
  “啧,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来赌场混。”锦衣人朝地上一望,啐了口唾沫,“今儿也玩得差不多了,叶小哥,你家姑娘可我带走了。”
  听得这话,女子瞬间怔住,面白如纸。
  这赌坊里输了钱,拿媳妻儿老小抵债的也不在少数,梅倾酒是见怪不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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