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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章

汉魏文魁-第6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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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宽临离开正堂的时候,马弁跟上去问了一句:“小子辈所默文字,若何?”鲁中正这才想起正事儿来,随便挥了挥袖子:“可、可先封存,候吾明日再判。”于是等到送走了老头儿,马弁才过去查看四名少年所默写的《孟子》。
  他本人是没有什么学问的,也瞧不出来默写得是否准确,只是拿来比对,但见马钧写字最多,足足十多页纸——其实他已经从“性,犹杞柳也”开始,把余下的《孟子》篇章全都默写完啦,累得右手五指都在哆嗦——其次是陈纻,第三是马齐,只有马夏写得最少,并且多处涂改。
  马弁说这可不行,唤仆役:“速取《孟子》来。”叫四个孩子照书比对,若有错误便赶紧修正,尤其马夏——“且重抄一遍,勿失此大好机会也。”马钧却朝马弁一拱手:“夜深矣,小子若不即归,恐母亲牵挂——即有错讹,亦二三字而已,且请告退。”
  马弁朝他一皱眉头,问说你真有那么大把握?好吧,随便你,想走就赶紧回家吧。马钧匆匆告辞而去,却亦不禁腹诽:白耗这么晚,我连夕食都还没有吃呀!怎么也不把中正大人吃剩下的赏我一些……然而马弁伯父今日已经算帮了他大忙啦,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求食。
  第二天一早,鲁宽宿醉未醒,迷迷糊糊地辞别马丁,便乘车返回了郡城。直到当天晚上,他才想起正事儿来,于是唤仆役取来马弁临行前塞上的答卷,逐一审看。虽说四个孩子里面有三个都是歪瓜裂枣,好在背书尚有一功,这默写的基本上没什么错误嘛。
  细瞧文字,马钧等人都仅仅中平而已,倒是那陈纻写得一笔好隶书——然而并无卵用。品评士人,一看才学,二看品德,三看家世,马氏邨这四个弱冠少年,就算能够默写全篇《孟子》,也不见得有多大才学,至于品德,更是无可目见也,论家世呢?貌似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是终究人家请自己吃了一顿好的呀,鲁宽很清楚,所以上赶着请自己过去品评那四人,是为的不久后的科举考试好加分儿,但若评了下等,便无加分可能。于是捏着鼻子,给马齐评了个中中,其余三人,尽皆中下。
  这就到自己权限的顶点啦,真要评了中上甚至上等,朝廷一旦审查起来,恐怕脱不了干系。中正官也不是一言堂,是宏辅上奏天子,为避免中正徇私,规定每年委派秘书监或者选部的官员巡行各州郡,以审核中正之评,尤其中正官皆各郡土著,他们的族人、姻亲,自己是不能评的,也得等上述官员下来品评。
  中中以下,就算上官来审,自己也有话说——伏波将军马援之后,我就算他是高门世家,多给了点儿加分,你还能挑出什么错儿来吗?(未完待续。。)


第六章、字典价贵

  延康二年十月在洛阳举办的科举考试,乃是有史以来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建安十四年九月,也就是两年以前——同时也是大魏定鼎以后的首次,理论上范围涵盖全中国,然而凉、益、交三州尚未能归从王化,未必能有几个人来。
  哦,那是指原本汉代十三州中的凉、益、交,若按照魏朝新的行政区划,则分凉州为秦、凉,分益州为梁、益、夷,分交州为交、广,加起来总共是七个新州。
  秋后才考试,春季便将此事分告诸郡,主要是为了那些边远郡县考虑。洛阳名义上居中国之中,其实还是相对偏向北方的,交、广暂且不论,相距沅、洪、湘、闽南部各郡,直线距离就超过了两千里,快马传布也得半个多月,报考的士人乘车北上,能够在百日内抵达都城,就算是很迅捷的了。
  相比起来,从扶风郡出函谷关而抵洛阳,虽然说不上什么“朝发夕至”,却实在近便了许多,尤其还有水路连通,乃可先乘舟而下渭水,继而黄河段亦多处可以行船,可稍解旅途之劳乏也。
  所以扶风郡的出行日期,定在了考前一个月,也就是秋九月中旬。在此之前,马钧如同海绵吸水一般,贪婪地咀嚼和消化着《物理初言》中的知识。尤其卷二“原力”,在确定了相关力的三条原理以后,还附加以一些实用技巧,比方说:桔槔(杠杆)之用,轮、轴之用。滑车(滑轮)之用。船行之理。以及浮水之力与所排之物重相等(自然以“曹冲称象”的故事作为例证),等等。对于喜欢匠人之事的马钧来说,那才是真正让他取之不尽、受用无穷的知识宝库哪。
  只可惜,再去向陈纻请借余卷的时候,却遭到了毫不客气的拒绝:“科考在即,德衡不思习经,而乃耽此杂学、小道耶?”哪怕马钧反复解释,我不会去考经义的。肯定去考算学,也根本说他不通。
  陈纻原本对这个结巴孩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注,正因为结巴,马钧在课堂上往往回答不上马文老师或者身为助教的自己的问题,使得陈纻认定这小师弟并无学识,能够认得几个字就算很了不起啦。关键也在于这年月课堂上的测试多为背诵和问答,而很少有笔答试卷——不象后世八股文流行以后,先生还会教学生们破题、试作。
  可是当着饕餮鱼脍的鲁宽之面,四名学生当场默写《孟子》,却实在把陈纻给惊着了。他根本料想不到。马钧的默写速度竟然比自己还要快——虽说书法不如自己工整秀丽——而且事后比对,并没有多少错误。原本陈纻以为。此番科举,马氏邨中无人得中便罢,若有得中,必然是自己,并且可能还唯独是自己,如今却觉得,马德衡也大有希望嘛。
  终究是同乡同村,倘若马钧也能得中,自己面上将更有光彩,将来同朝为官,亦可互相照应。所以——你赶紧复习吧,别再读那些闲书啦!
  他承诺马钧,若然你此番可以考中秀才(东汉为避世祖刘秀讳,改名茂才,魏朝建立后改回本名),我直接把剩余的五卷《物理初言》一股脑儿全都借给你阅读。
  无奈之下,马钧只好继续复习经义,抽空也巩固一下自己在算术方面的天赋。好不容易熬到夏末,郡署有命,所有参考学子,都必须在九月朔日前抵达郡校,分科报名,并且参加初试。
  因为初次科举的时候,即便主要在当时魏国五郡内论才举贤,别郡只准投刺自荐(因为时间仓促,远郡人士还根本就赶不过来),四方汇聚的士人都超过了五百,原本计划中的一场考试,也被迫分为先后两场。此番全国范围内考试,估计人数轻易便可突破两千,洛阳新建,房屋有限,实在是搁他们不下呀。故此诏命,南郡以北、广阳以南,东至海而西抵扶风,中原各郡都要初考筛选,实在没什么学问,光想着撞大运的家伙,你们就别去都城添乱啦。
  扶风算是中等之郡,东汉朝最盛时超过了两万户,十余万人口,虽经丧乱,近年来逐渐恢复,尚存三分之一。这回各县报名来考试的,竟然超过了一百人,把整座郡校给塞得满满当当的。
  新任扶风太守乃琅邪人王雄王元伯,亲履郡校,好生训诫和鼓励了一番考生们,随即退场,换了郡选司郎中来跟大家详细说明考试规程。庭院之中,考生们挨挨挤挤地全都席地而坐——马钧紧贴着马夏,偏又暑意未退,胖子热乎乎的,搞得他也满身的油汗,真是不舒服到了极点。
  可是还必须凝定精神,支棱起耳朵来倾听郡选司郎中的说明。且说这位扶风郡选司郎中,姓张名休字叔嗣,乃彭城名士张昭张子布的幼子。当年王师入吴,定“南人归南,北人归北”之策,张昭、张纮等原从孙氏的淮泗人士被迫北返,其中二张都给加了个汉朝的闲职,安养起来。待到以魏代汉,彼等不肯仕魏,纷纷请辞归乡,天子就问群臣:“是皆怨望朕也,杀之耶?纵之耶?抑或强用之耶?”太宰荀公达、太傅曹去疾、太尉是宏辅等都说,杀之恐伤天子圣明,纵之恐彼结党谋乱,而强欲用之,他们也未必肯再出山……
  所以最后的决策,是给这些家伙所在的地方官员下了死命令,要能招出这票老家伙来最好,招不出来,起码把他们的族人、子弟给拉几个来做官,若然都不能完成,你直接封印辞职吧。
  彭城太守数次拜访张昭,万般哀恳,甚至以对方妻儿的性命为要挟,好不容易才把张昭两个儿子——张承和张休——给扯了出来。朝廷即命张承为秘书郎,张休则被外放到扶风郡来负责考试、选举事宜。
  张叔嗣年方弱冠,就表面上瞧着未必比陈纻岁数大。然而长身玉立、相貌俊秀、仪态雍容。估计在座超过八成的学生都要相形见绌——人彭城张家还只是准世家啊。底蕴就远非平常小家族所可比拟了。
  张休是捧着并不算厚的一函书上的台,随手把书放到案上,推至一边,然后屈膝端坐。他也没废话,开门见山:“汝等尚有五日温习,五日后郡校开试,合者公车洛阳,不合者黜。”
  当然在此之前。先得提报所考的科目——“明经、明法、明算、治剧、知兵,科分为五,非止关汝等所学之长,亦相关后日之仕也。”不同科目所对应的仕宦途径也是不一样的,除非有特别的功绩,否则在定下科目的时候,你将来的道路也同时注定了。比方说“明法”科的、“治剧”科的,顶天了也就刑部、辞部的二把手,或者御史;“明算”科范围更广一些,可能做到度部、虞部、工部、商部的二把手。户部各司也有机会;“知兵”科出来基本就是武职啦,或入兵部;只有“明经”科。不但前程广大,有宰相之份,还是万金油,哪个部门都少不了。
  当然啦,也只是理论如此而已,终究科举考试才刚举行第二届,将来二三十年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大准。
  接下来说考试范围。明经的范围最广,包括全套建安石经,非饱学之士不可为也;明法、治剧考《汉律》……哦,现在应该叫《魏律》了,但其实还是《汉律》那一套,传说天子打算重修法令,但到目前为止尚无动作;明算要考《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但应该不会出里面的原题,靠死记硬背必然是不成的;知兵科考《孙子》、《吴子》、《太公》、《司马法》,以及天子御制的《新书》。
  不管哪一科目,考试都分两场——“此与科举同也,为使汝等熟之耳。”第一场统一考经义,儒经乃士人立身之本,不要以为不考明经就不需要读经了;第二场再考专业科目。
  说到这里,张休终于抄起了放在案边的那函书,竖立起来,向众人展示。有那位列前排并且眼尖的,直接报出了书名——“字典”。
  对,张休说这部新印的《字典》,也是必不可少的考试参考书。
  这年月隶书虽然风行,楷书亦露其根芽,但并没有统一标准,各路异体往往撞一块了都自己不认得自己。其实这类事儿并非仅仅汉、魏,或者隶书流行时代才有,比方说明代的《喻世明言》里就有一则《赵伯升茶肆遇仁宗》,说秀才赵旭上京赶考,名登榜首,宋仁宗召其上殿,说你卷子写得很好,只可惜错了一个字。哪个字呢?原来赵秀才把“唯”字给写成“厶”字旁了。赵旭强辩说:“此字皆可通用。”仁宗不高兴了,当场写下八个字,乃是“箪(异体上亦作二厶)單、去吉、吴矣、吕台”,说你给我通用一下瞧瞧!就此黜落。
  赵旭固然嘴硬遭难,但由此亦可得见,“口”、“厶”两个偏旁对于很多字来说,确实习惯通用,这事儿到了宋代都还避免不了。
  为了统一异体,规范文字,是宏辅便集结门客编写了《说文切韵》一书,在原本《说文解字》的基础上,删其死字,添加新字,不以篆书为标准,而改成隶书,还切韵注音、分类检索。问题《说文切韵》太大部头了,还是不方便当作工具书来使用啊。
  所以前不久,他又命人删其冗繁,简化解释,并且干脆把篆书彻底给舍了,新编成这一套三卷本的《字典》。《字典》若想风行天下,最方便莫过于塞入科举,当成常用字标准——以是宏辅的名望和权势,再加上科举本就是他所创建的,那自然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啦。
  所以张休今天就说了,人人都要有这本参考书,考试时候用字一旦与《字典》相违背,没有异体一说,全都算错别字儿,肯定减分——“一函三十钱,只收工本,少顷都来请购。”
  马钧听闻,当场就慌了——我天三十钱,我兜里只有五枚大子儿,还是老娘省吃俭用留给我路上零花的呀!(未完待续。。)


第七章、圆周几何

  就理论而言,豪门世家必定有钱——这年月知识(当然是指儒学知识)乃仕宦之阶,仕宦开殖产之门——但反过来说,有钱的家庭不一定可列位世族,单家庶族虽然多为中小地主,但也偶有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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