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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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心说李、郭任命的三郡长官,我一个都不想留,各县令长,也最好能免就免——“张子敬为京兆三岁,内不能制李、郭以安地方,外不能睦友邻而贡朝廷,安可留任?”
“防已届知天命之年,且有风痺之症,逢天行雨即不良于行,实难当此重任——侍中美意,防心领了。”
是勋心说耶,你有风痺之症?也不知道是装病托词呢,还是……要么你家老二后来装风痺,其实是从老子处得到的灵感?他瞧司马防的意思,是真不想去淌关中那趟浑水了,于是也不再劝,只是问道:“然则谁可付托此任?请司马公教我。”
估计刚才向是勋介绍关中各郡县大族、贤才的时候,司马防就有腹稿了,当即回答道:“冯翊徐伯济或可。若不以本郡为忌。京兆韦休甫最佳。”徐伯济名英。现任本郡左冯翊的郡功曹。是勋对此人毫无了解,估计就是一个史书上都留不下名字来的酱油众(其实搜检《三国志》本传及疏,还是能够搜到一处的);韦休甫名端,此人是勋倒有印象,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跟儿子韦康二人先后担任过凉州刺史,后来马超作乱,韦康被杀。于是借着扒饭的机会想了一想。要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那就这位韦端先生吧。
放下空碗,是勋瞟一眼司马家哥儿俩,干脆也不跟司马防商量,却直接问他们:“卿等亦皆一时俊彦,号为八……”刚想说“八达”,突然想起来,这兄弟八个里面还有五个没成年呢,没成年就没有字,怎么可能产生“八达”的美誉呢?估计那是好几年以后才出现的说法吧。赶紧咳嗽两声。把话给咽了——“八人皆勤学而纯孝,郡内称之。何不代乃父随勋西行。立功于王事,彰显贵家之令名呢?”他特意加重“代乃父”三字,那意思,要么你们跟我走,要么让你们爹跟我走,选择吧小子!
是勋当然不可能把司马家的谁绑起来带走,这种事儿终究不好强迫。但他现在跟司马父子商量,成不成的都无所谓,但若是直接代天授命,当场征辟,对方要没有合适的推辞理由,难免就会影响到家族的名声。我不是让你们跟着去关中享福的,不是推了官职还能落个“淡薄利禄”的美名,如今国家动荡、西京蒙尘,身为士人而不肯出来拯危救难,光跟家缩着,说不定就会被人骂是“求田问舍”的乡愿。
司马家两兄弟听了这话,表情各不相同。老三司马孚皱皱眉头,有点儿惶惑,而老二司马懿就跟没听见一样,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为所动。他们还没答复,司马防先说话了:“犬子年轻识浅,所学亦不精深,何能当此重任?”
是勋心说要换个人来提这建议,你靠几句空话或许就能糊弄过去,偏偏这回来的是我——“伯达较勋年长,仲达与勋年龄仿佛,即叔达亦已冠矣,安有不能忠勤王事之理?”年纪轻这不是借口啊。
司马孚瞧一眼父亲,转回脸来就朝是勋深深一揖:“感念侍中之厚爱。侍中为当世俊才,就学于郑康成先生,通五经而晓政事,孚安得为比?”是勋摇摇头,开始给扣大帽子:“国家板荡,士人皆当效力于国,勋弱冠即谒曹司空,使徐、兖合纵,非有能也,是敢为也。孟子云:‘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此往关中,牧守郡县而已,勋料以卿兄弟之能必办,或不肯为乎?有何疑议,自可言明,勋为卿等解之。”
你们就是胆儿小不敢吧?还是有啥别的顾虑,有话就说,别跟我这儿玩虚的。
司马父子的心思,其实是勋心里明镜似的,他们不是不想出来做官,只是怕乱世当中离乡别业,性命不易保全;况且应朝廷的征辟没问题,但如今朝廷掌握在曹操手中,一个不小心,就要上了曹家的贼船,天下大势如此混沌,要是曹家翻船,难保不会影响到司马整个家族的安康啊。当然啦,是勋叫他们“言明”,他们却是打死也不敢说真话的。
司马防和司马孚不约而同地想到,听说这位是侍中口才一流,最会蒙人,果然见面胜似闻名,大帽子扣下来,这还真不好回复。正跟这儿犹豫呢,司马懿心说我不能再慎着了,眼瞧着老爹和兄弟一时想不出话来推搪,我要再不开口,场面一冷下来,那就很危险。是侍中刚才说了,他不是孤身前来的,河南还屯驻着朝廷……曹家的两千骑兵,要是把他得罪狠了,谁知道他会做出啥事儿来啊?家族名声再响,在县里的势力再大,要是不占理,那被人整个儿抄了也没处诉冤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熹平石经
司马仲达双手合拢,举如眉齐,然后额头轻点,朝是勋行礼,开口道:“以身报国,诚所愿也,然而家父不良于行,末等皆才疏学浅,恐坏国事。子夏曰:‘学而优则仕。’未闻学而不优而能仕者。”
是勋心中冷笑,想跟我耍嘴皮子,你小子还嫩了点儿——“然而卿等皆有志于学者乎?”司马懿说:“学为士人之业,自然日求精进。”于是是勋就问啦:“既如此,许下已重开太学,郑康成弟子多为博士,卿等何不赴许就学,岂不强于枯坐乡野之间?”你不想跟着我往关中去也成,那就先把你们哥儿几个给诓到许都去,等到了那儿,瞧你们还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不能!
司马孚接口道:“末等所学甚浅,恐不足以当君子之教。”是勋微微一笑道:“昔刘豫州织席贩屦于幽州,犹就学于卢子干(卢植),勋起于海表,所从者皆乡儒,犹就学于孙公祐(孙乾),而况卿等仕宦之子乎?子曰:‘有教无类。’未闻识浅者不可教,性劣者不可教。郑门弟子皆秉圣人之董道,凡求学者,无不倾囊相授。郑康成在高密,五日一开讲,即博徒卖浆者无不往听,未闻有所驱斥者也。彼等愿授,何卿等不愿学?无乃托辞乎?”这年月又不分小学、中学、大学,也没有高考,谁说学问低就不能进太学去听课了?我堂堂侍中推荐的人,他们会不收吗?这种荒唐的借口就别拿出来现世啦。
说完这段话。他不等司马父子反应过来,就又继续说道:“且读书万卷,不如行路万里,书中所得终浅,深入必须躬行。马文渊(马援)受《齐诗》而意不能守章句,处边田牧,卒能征交趾而定关西;吴子颜(吴汉)家贫而给事为亭长,亡命贩马,终能灭割据而登云台。安汉之道,不在寻章摘句。而在身体力行。卿等果能随某西行。周旋于兵阵之间,安民于垄亩之上,所见既广,所学自深。上有功于国。今日之墨绶。异日之公卿,下有得于身,今日世家孺子。异日学门宗师。少年若不作为,老来徒增伤悲,卿等细思,毋失良机。
“司马家世两千石,然而祖宗之业,儿孙岂能坐守?天下若安,则举孝廉、茂才,或蒙荫而仕,自不失州郡之位。然而天下波乱间,岂固步而封可安家业者乎?”乱世当中不出来冒冒险,以为光靠着读死书就能维持家名不堕吗?想得未免太天真了吧?
最后还要加上一句:“自然,若卿等素无大志,又恋乡梓,只欲苟且全身,则勋所言,皆不过清风拂耳矣。”要是胆怯的话就明说,我也不多劝了。
司马父子心说,这位说话可是够狠啊,一套接一套的,明为劝说,实是挟持,还真不好再开口拒绝。父子三人互相对视几眼,司马防“呵呵”地假笑两声:“时辰向晚,侍中可即安寝,随同西行之事,且容我等再议。”
是勋把该说的话都说到了,也不怕他们送客,当即站起身来:“既如此,搅扰贵家了。王命催迫,勋不敢耽搁,明日便要动身西行,望卿等速速商议,毋失朝廷之望。”我容得你们商量,但不容你们拖延,劳驾明儿个就给我答复吧。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适才司马公所荐本县赵君初,望仲达相助延聘,或其不与卿父子同,有胆识西行者也。”最后再刺激刺激你们。
是勋出去洗洗睡了,司马家父子三人跟堂上是面面相觑。司马孚就说啦,哪儿有这样的,这不逼着人出去做官吗?司马防沉吟道:“看来是侍中此番西行,颇为艰难,故此强要我等相助一臂。”司马懿说是啊,那些河东、关西的军头难道是好相与的吗?是侍中想要捡他们的便宜,收下关中以后就直接置于朝廷掌控之下,怎么可能不艰难?
司马防问两个儿子:“汝等可有出仕之愿?即不出仕,可愿从是侍中西行,以广见闻?或往许下就学?”司马孚咬咬牙关:“是侍中名满天下,诚心相聘,若不从时,恐坏司马家之名。孚便相从,可免此难,二兄与弟等或就学许下,或在家奉养双亲,足可为狡兔之窟。”你们就再舍了我这个鸡蛋吧,只要别的鸡蛋还好好地放在篮子里就行。
司马懿皱眉沉吟道:“且再商议……”
是勋回到寝处,就问鲁肃,说对这一家子,你有啥观感?鲁肃冷笑道:“皆爱身而不忧国者也。”是勋说你也别一棒子打死,我瞧他们主要是担心许都朝廷撑不下去,所以暂且不愿出仕,但这几个都是人才,咱得多想想办法,把他们拢在手心里。鲁肃说:“宏辅利口,料司马家无可推拒,司马公便不西行,诸子中必有一人相随——或即司马孚也。”是勋说回想今天谈论的过程,那八成没跑了,他们再推个老三出来顶杠,那也是顺理成章啊,只是——“吾所欲得者,唯仲达尔。”
鲁肃说那小子瞧上去也不比兄弟们强多少啊,而且似乎还比他家老三更想缩,反正我是没瞧出来他有啥特殊的。是勋捻须而笑:“此子心机甚深,子敬异日便知。”
第二天一大早,司马懿就把赵君初给带来了,此人大名赵咨。想当初董卓一把火烧光了雒阳,挟持汉献帝西迁长安,司马防也在迁中,就派原本跟在自己身边的长子司马朗回乡守业。司马朗觉得周边地区一定会乱啊,便举族北迁去了黎阳,两三年后才始返回。当时温县的大家显族,全都故土难离,结果没多久就遭到前来讨董的关东联军的蹂躏,只有赵咨跟司马朗是莫逆之交,相信朋友的眼光、见识。跟着一起走了,幸免于难。在原本的历史上,赵咨后来仕魏做到九卿之一的太常。
是勋见了赵咨,好言抚慰几句,然后就问司马懿,说尊父子考虑得如何了?司马懿说,我愿意随君西行,让三弟叔达前往许昌太学就读。
司马家原本是打算把比较机灵的老三司马孚推出去顶杠的,但是司马懿说,此番西行关中。形势险峻。任务艰难,三弟不够沉稳,不能冒这个险,还是我去吧。老爹和兄弟们都知道这老二别无长处。就是肚子里弯弯绕比较多。平常想得挺远。最善长趋利避害,相信他跟着是勋西行,活着回来的可能性比司马孚要大。所以商量了一阵子,也就勉强答应了。
是勋这才是意外之喜,于是急忙去拜见司马防,跟他告辞,然后就带着赵咨和司马懿上了路。他原本还想请司马防写几封书信,方便带到关中去征辟某些名士的,但如今既然把人家儿子给拐上了,信就可以免了吧——赶紧走,省得他们家人再改主意!
司马家乃温县之首,家大业大,有的是洋蜡……哦,骡马,所以就选了两匹马给赵咨、司马懿,让他们跟着是勋一起疾驰南下,随即渡过黄河,仅仅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就与夏侯渊等两千骑兵会合。
于是略微休整一番,翌日继续西行,过偃师而趋雒阳。在雒阳城中暂居一宿,司马懿突然跑来跟是勋说:“昔董卓火烧雒阳,挟驾而西,石经尽遭毁弃。今天子既迁许昌,郑康成先生仕为大司农,郑门弟子并列五经博士,侍中何不上奏,请再立石经,以孚天下士人之望?”
这一路上,赵咨表现出了相当好学的一面,逮着什么问什么,上从朝廷动态、百官贤愚,下到夏侯渊所部骑兵的编组、武器、马镫,无不诚心求教。司马懿却一声不吭,光用眼睛瞧,用耳朵听,赵咨问什么,他也把脑袋凑过来,赵咨不问,他也不开口。这回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是勋搭话,是勋感到非常欣喜——司马仲达就是司马仲达,这个主意出得不坏啊。
司马懿所说的石经,史称“熹平石经”,乃是灵帝熹平四年,为了正定五经文字,方便太学授课,命人将五经并《公羊》、《论语》二传校订后刻石四十六块,竖立在雒阳太学门口——据说蔡邕就是主要的校订者和书写者。这年月还没有印刷术,文字传抄,多所讹误,所以有个官方的石刻定本,谁都可以去对照、抄写,也算是经学界的一大善举。只可惜,这工程花了六年的时候才始完成,然后在太学前面才竖了十二年就让董卓给毁了。原本的历史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