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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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暗中跟曹操比划了双倍的中指,然后出得官廨,先强自支撑着去探视曹政。曹政这小年轻失了一臂,精神分外颓唐,是勋费尽唇舌,劝了好久,他才略有振作之意。这光动嘴皮子说话其实也挺累人的,是勋才出了曹政的寝室,就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儿一跟斗栽倒在地,幸亏被人及时给搀扶住了。
定睛一瞧,不是旁人,正是新门客秦谊秦宜禄。只见秦宜禄满面的谄笑,那德性简直不象门客而象家奴——“主公伤势未愈,还是好好歇息吧。小人已将主公的寝处都安排好了,又叫拙荆熬了药汤来给主公补身……”
是勋心说:“人取汝妻,而为之长,乃蚩蚩若是邪!”张飞说得真是没错,这就是一个利欲熏心的无耻小人哪。杜氏嫁给他真是可惜啦,虽然秦谊长相还算周正,但也是鲜花插牛粪的典型——自己真的不把他宰了,把杜氏献给曹操吗?孟德啊孟德,我从源头上就扼杀了你俩儿子,你知道不知道?
想到这里,随口就问:“卿有子乎?”秦宜禄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有一男,小名阿苏,才刚两岁。”是勋心说果然秦朗就已经降生了,话说那家伙在《魏氏春秋》中是入了奸臣传的,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曹操为他安排的暂居之处就在官廨旁边,据说本为袁术谋士、主簿阎象的宅邸,跟曹德暂居之处距离不远。他在秦宜禄的搀扶下,缓缓行往居处而去,才到门口,突然从门内冲出一名少年来,没头没脑地就叫:“你可回来啦!汝儿为我所救,可知道么?!”
是勋闻言就是一愣,定睛观瞧,只见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剑眉星目,生得颇为英挺俊秀,但是满脸都是烟尘之色。头上晶亮亮的全是汗珠——“汝这小子。如何到寿春来了?!”
原来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他在周直庄上捡到的那个魏延。
魏延见了是勋就叫,说“汝儿为我所救”,是勋听得是一头雾水,问他如何不在许都呆着,却到寿春来了。魏延这才拱一拱手:“特来给你报喜啊,三日之前黄昏时分,尊夫人产下一女,有六斤重……”
“当真!”是勋闻言大喜。颤巍巍地一把抓住魏延的手腕,“三日之前,那是……你三天就跑到寿春来了?足感盛情——生产可顺利么?”
“实话说,”魏延一努眉头,“很不顺利,险些一尸两命……”
原来曹淼难产,折腾了好几个时辰都无法产下孩子来,那些事先安排好的稳婆全都束手无策,府中鲁肃、鱼他以下,急得满许都城内搜寻大夫。那天魏延上街遛跶。便正巧撞见一名熟识的是府仆役,问清了内情。当即大拍胸脯:“某前日在城西见到有位行医,据称医术甚为高超,待我引汝去请他来。”
于是请到了医生前来,那人果然医术高明,随便施了几针,婴儿就顺利地呱呱坠地,母亲的性命也得以保全。当下是府想要派人往淮南送信,魏延就说啦,我的马快,我去好了。
到了是勋面前,魏延也不忘吹嘘,说我的坐骑乃是师父太史慈帮忙挑选的并州良骥,起名叫做“逐日”——是勋心说瞧你起的这名字,你是夸父吗?小心将来被活活烤死……希望不是在上方谷之中。当下连声致谢,又顺口问道:“那医者医术如此精湛,不知是哪里人?我家中可给他重酬了么?”
魏延答道:“乃彭城人樊阿,来许行医,名声甚响——我听得消息,便来报信,甚至家信也未及携带,更不知你家中是否重酬他,想来……”他话还没能说完,是勋的脑中却骤然一亮,手上不禁加了两分力道:“你说他叫樊阿?!”
“是啊,”魏延有点儿迷糊,“你听说过此人?”是勋一皱眉头:“你可能将他请到寿春来么?”
魏延说这就不好说啦,我跟他又没啥交情。是勋一把揪住魏延,朝外就跑:“你我这便去拜见曹公!”
彭城樊阿,这个名字是勋前一世是听说过的,此人乃是当代神医华佗的弟子,据说最擅长针灸,治好了无数烈症、顽疾。他就想啊,能不能把樊阿请到寿春来,试着给典韦治治看呢?典韦这样子,恐怕是没法下药的——这年月又没有输液——或许针灸能够救他一命。
跑到官廨,却被告知曹操已经前往各门巡视,鼓舞士气去了。是勋问明白了方向,扯着魏延——后面还跟着个秦宜禄——也不管自己正心虚气短了,拔腿就追。好不容易赶上曹操,他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浑身软绵绵的,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了。
魏延也挺迷糊,好在秦宜禄是个有小聪明的,当即禀报曹操,说我主新得一女,本是难产,为一名唤作樊阿的彭城医士所救,他听闻此言,便来寻找曹公,不知有何缘故。曹操多敏啊,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赶紧问是勋:“此樊阿果然精通医术么?”
是勋答不上话来,只是连连点头。曹操立刻招呼书记:“取笔墨来,某亲自写书延请这位樊医士!”当下倚在马旁,伏着马鞍,一挥而就,又叫取司空大印来用了,随即左右望望,想派谁回许都去请樊阿呢?魏延再次自告奋勇:“吾马甚快,不足三日即从许都驰来寿春,愿为曹公效劳。”
曹操问你谁啊?魏延报了姓名,甚至还把坐骑的名字也给说了。曹操说我听说过你,其实你那匹马还是我赐给太史慈的哪。注目是勋,那意思,这小子靠不靠谱?是勋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好继续点头。于是曹操就把书信递给魏延,许诺道:“若能达成使命,某回朝便荐卿为郎!”魏延闻言,异常兴奋,接过书信,朝曹操深深一揖,转头要走时,却突然想起来,加上一句:“即便樊阿已离了许都,小子也必探其踪迹,将他迎来。”
曹操心说不知道典韦还能熬多久,要是樊阿真的已经离开许都了,恐怕就算你再追上他,揪他过来,也未必赶趟啦。不过这小年轻心思是好的,干劲儿是足的,我得再勉励勉励他:“卿只须尽力,吾所许者,必不变也!”(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名医神针
是勋是被秦宜禄给扛回居处去的,第二天曹操再通知开会,他也以身体不适,起不了身为由给推掉了。开玩笑,我都这模样了,老曹你好意思再折腾我吗?再说了,本来你们讨论打仗我也插不上什么嘴,正好躺着躲病假……
其实是勋这两天虽然基本上是躺着养伤,但并不是啥事儿都没干,他一直在头疼曹淼产女的事情呢。其实对于他来说,并没有这年月普遍的重男轻女的倾向,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儿子也好,闺女也罢,对他来说都是心肝宝贝儿,在心里分量是相同的——不,其实更准确点儿说,可能更喜欢闺女,终究一般情况下,闺女跟爹亲,还有说闺女是老爹上辈子的情人嘛。
管巳产下一子,曹淼生下一女,自己竟然儿女双全,一开始是勋是挺满意的,躺在席上随便想想都能乐出声儿来。可是最初的欢喜劲儿一过去,就觉得麻烦也随之而来——管巳是侧室,独得一子,曹淼是正室,却得一女,你想那丫头能乐意吗?如今两房妻妾都在许都,虽说一在城外,一在城内,终究二女也都不是整天窝在家里不肯出门儿的乖女孩儿啊,这要是偶尔串门儿撞上了,再一言不合,会不会……
想到这里,是勋就不禁一头的冷汗哪。
当下叫秦宜禄取来笔墨,他强自支撑着爬起来,绞尽脑汁写了好几封信,派人送回家中。一封信给曹淼,说儿子、闺女我都喜欢。况且来日方长。你可千万别感到沮丧;一封信给管亥。说如今大妇生了女儿,可能心里就不大高兴,你劝劝自家闺女,暂且多让着大妇点儿,等我回来自有补偿;第三封信写给鱼他,说家里我就都交给你们了,千万别让妻妾之间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若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去请教鲁先生——虽说鲁肃也未必能断得了自己的家务事吧,终究那家伙聪明啊,说不定就能派上点儿用场呢。
魏延这一来一去,竟然跑得比当日传信来寿春还要快,不到五天就把樊阿给揪来了。原本是勋和曹操都是同样的心理,就怕医生嫌路远不肯出诊,所以是勋要急忙去找曹操,曹操要亲自写信还给盖上司空大印,可谁成想魏延跑回许都,一见樊阿还在。二话不说,扯上马背就原路返回。樊大夫都到了寿春城里了。还迷糊着呢,并且连日奔波,连自己的性命都给累掉了小半条。
曹操冲着樊阿是千鞠躬万道歉,就差跪下来磕头了,然后赶紧扯着樊阿便去探视典韦。典国藩也真是命硬,那么多天光靠医生——后来改侍女了——嘴对嘴灌肉粥吊命,竟然最后那一口气就生是不咽。樊阿去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又按了会儿脉搏,扒开眼皮瞧了瞧,然后一句话不说,往外就走。
曹操赶紧追上去,问说樊大夫你瞧着如何,可还有救吗?樊阿说有救是有救,但我施针必须全神贯注,凝力定心,如今连日骑马,浑身都是尘土,嘴唇还是干的,肚子还是空的,两腿还在打哆嗦,我怎么敢下针啊?
曹操闻言,赶紧派人打水,先请樊大夫香汤沐浴,然后好饭好菜端上来——这要还是曹家饭,估计樊阿掉头就会走。樊阿洗沐已毕,吃饱喝足,先点起一炉香,盘膝坐下,就凝了半天的神,然后才跑去给典韦行针。他把包括曹操在内的所有人全都轰出屋子,紧闭大门,光自己一个呆在里面。曹操跟匆匆赶来的是勋等人就在门外转磨,一个往东走,一个往西走,再转身折回来,差点儿撞在了一处。
曹操就问啊,宏辅你瞧这位樊大夫能治好典韦吗?是勋摊一摊手,说我也不清楚,但当今世上,若樊大夫治不好典韦,估计就只能寄希望于不知道在哪儿漂泊的他老师华佗啦,再没第三个人有此本领。曹操闻言,恍然大悟,说原来此人乃是华佗的弟子,宏辅你真是见多识广啊。
是勋心说提起我的见识么,嘿嘿,这只是牛刀小试罢了。
隔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突然“吱呀”一声,屋门给拉开了,随即便见樊阿颤颤巍巍地走将出来,脸色煞白,一脑门儿都是冷汗。曹操见此情景,上前去一把揪住樊阿的衣襟:“樊先生,如何?”
樊阿勉强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来:“此位将军的性命已然保住,但三五日内恐怕还不得醒来,待吾三日后再来行针吧。”曹操说能活就行,能醒更好,可是……他将来还有能力上战场吗?樊阿轻轻摇头:“那便要看天意了,非人力所能强也。”
曹操派人把樊阿送回寝室,好生歇息。第二天他又请樊阿去看视曹政,樊阿给曹政施了一回针,说我还是救不回他这条手臂来,只能保证勉强可动。是勋问说他这手臂是上不了战场啦,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提笔写字?樊阿点头:“家师传我一套五禽之戏,曹公子只要勤练不辍,写字作文料是无虞的。”是勋闻言大喜,五禽戏啊,我也要学!
这几天功夫,各处陆续有战报传至寿春。首先曹豹、许耽率徐州兵沿江而上,夺取了全椒、阜陵、历阳三县,随即与孙策部将程普在牛渚对峙,基本上切断了袁术东蹿之路。其次,曹仁、乐进在合肥城下遭遇袁术南蹿的主力,以寡敌众,小输了一阵,被迫后撤,袁术得以顺利遁入合肥。
第三条战报,黄祖派部将苏飞率水师东进柴桑,却为孙策部将周瑜所破,船舰多被焚毁,苏飞仅以身免。随即周瑜率军自柴桑北渡,欲攻寻阳,幸亏李通奉命率朗陵兵南下增援,周瑜不与接战便主动退去。
这时候太史慈和夏侯惇也陆续来到寿春,中路曹军的兵力恢复到五万,加上曹操每日不懈地跑各处去仰天大笑,鼓舞军心,才终于从惨胜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又堪一战了。
然而,这下一战该打哪儿呢?
就理论上来说,当然要集中兵力,攻打袁术最后的基地合肥、浚遒两县,然而袁军尚有近两万,据说又勾搭上了巢湖水贼郑宝,要是万一被他遁入巢湖,战事未免会旷日持久,粮草就未必能够供应得上——郑玄那儿可是扣下了一半儿的屯粮,打算战后赈济九江百姓哪。
但更要命的问题是,曹家谋士们搜集各处情报,又在地图上比划了半天,始终就想不明白——孙策,孙策的主力究竟在哪儿了?无论程普所在的牛渚,还是周瑜所在的柴桑,要是能够发现孙策的旗号,那么大家伙儿也都可以踏下心来。可是牛渚和柴桑两地的孙家军数量都不过两三千众而已,孙策的主力却不知道隐伏在何处。倘若曹军在攻打袁术的时候,孙策突然渡江接应,那这仗便无必胜之算啦。
经过寿春这回惨胜,曹家谋士如今都变得非常谨慎,不敢再轻率前进了。
连日会议,议之不决,毛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