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锦绣-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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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连逐月都忍不住眼睛红了起来。
“好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们怎么都哭哭啼啼的。俆妃已经到了,你们也要快些才是。”皇后皱眉,让她们快去换了衣裳首饰。
皇后系上香包、五毒络子,由一个小宫女扶着去了坤宁宫正殿。
下排两溜椅子已经坐了七七八八。
一群人哗啦啦的起身行礼,皇后觉得头有些晕,摆摆手免了,坐在放了座垫迎枕的宝座上,不出意料的对上了文妃有些担忧的眼神。
皇后瞧了瞧她的肚子,微微笑了笑,心里有些可惜。
吉时到了,三个宫女穿着鲜亮的衣裳垂首进来,跪在正中。
“宫女白氏、段氏、秦氏,得承天幸,今晋为贵人。望今后修得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皇后看着三人,笑着说话。
三人跪拜行礼毕,有小宫女给她们添了座,坐在了江婕妤的下首。
方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皇后不欲理会,她觉得乏得紧,说完那句话似乎抽走了她全身的气力,她缓缓的靠在迎枕上,只想好好歇会子。
可能今个儿起得早了,皇后心想。
不过她说的话是真心的。
这三个丫鬟陪着她一路走来,若能生下一儿半女,在这深宫中也好过些。载澄亦多了几个帮手。只是有些可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得到。。。
她闭上眼,双手交合放在腿上,端坐十分优雅。
“皇后娘娘?”文锦绣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闭眼坐在椅子上。
坤宁宫落针可闻。
方妃起身,慢慢的靠近宝座。
玲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二指放在皇后鼻下试了试气息,凄厉的叫着“娘娘——”
芯月和逐月也赶忙提着裙子跑上前,芯月抱着皇后的脚,痛哭出声。
方妃再度走近皇后,她分开皇后交合的手,摸了摸皇后的脉搏。她这个姐姐自病后体温一直比常人冷些,脉象也虚弱,如今彻底没了。
方妃的表情万分纠结,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她终于流下两行清泪,转身看着在座的妃嫔痛呼——
“皇后娘娘殡天了——!”
陈妃首先拿着帕子哭出声,不到片刻,整个坤宁宫满是哀嚎。丧钟响起,整个皇城满是呜咽。
俆妃跪下,喃喃的念着往生咒。她的语速很慢,这篇经文早就刻入她的骨髓,此时念出如同失了魂魄一般,她念得有些欢喜,更多的是一种不知所措的麻木。
文锦绣护着肚子上前。
皇后很美。
她微微笑着坐在皇后才能坐得的宝座上,衣着鲜亮,发丝齐整。
文锦绣这才发现她的衣裳,和那天在书房看见的画像上一模一样。只是她的笑容却多了几分淡然。
文锦绣抽出一条白帕子,俯身轻轻的搭在皇后面上。
鼻尖嗅到淡淡的桂花香气。
“今个儿是端午,你还没吃到今年的粽子吧?真是可惜了。”
“我去年让厨房做了好多粽子,今年也是。你一定没有吃过咸的粽子。”
文锦绣有些难过的说。?
☆、悲
? 太子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他跪在皇后跟前,悲痛的叫着“母后——”
可惜再也没有人回答他了。
文锦绣一把抱住了太子,拿着帕子给他擦了脸,“载澄别怕,皇后娘娘去天上了。去了天上就不必再忍受病痛。”
周载澄泪眼朦胧的看着文锦绣,一把推开了她,嘶哑着喉咙吼道:“你为什么不哭?孤母后死了,你为什么不哭?”
文锦绣吃痛,面色苍白的捂住了肚子,她笑了笑,眼中蓄积的泪水流了出来。
不知道是真的悲伤,还是因为疼痛。
周载澄拿着袖子抹了一把脸,小心的上前,轻轻的捻开了文锦绣盖在皇后脸上的帕子。
皇后脸上的笑容让他一怔。
他抚摸皇后的脸。没有他小时候摸着光滑了,也没有小时候那样富有弹性,却和小时候一样不施脂粉。
周载澄扑进皇后怀里,捉住皇后的手恸哭起来。
身后一片拜倒迎驾的声音。
周承寅抓过周载澄抱在自己的怀里,看着皇后安详的面容,叹了口气。
“蔡德忠。”周承寅叫道,“小殓罢。”
蔡德忠应了声,带着宫女太监收拾了皇后的身子。玲月三人哭闹着要上前跟着,蔡德忠急道:“贵人如今也是主子,哪能干这种活计?”
玲月不肯,跪在周承寅脚边哭求:“皇上!奴婢心甘情愿给皇后娘娘守陵,您就看在皇后娘娘与您结发多年的份上,看在奴婢跟了皇后娘娘十几年的份上,答应了罢!”
周承寅蹙眉,对着俆妃道:“皇后的丧事就交给你处置了,这个宫女你也看着办罢!”他挥手屏退了众位妃嫔,只留下父子俩。
小太监利落的给坤宁宫换上白色布幔与灯笼,大大的“奠”字黑漆漆的印在上头,明明是快夏天了,却萧瑟的紧。
宫女给皇后沐浴容颜、括发,玲月亲自替皇后换上寿衣,并在坤宁宫陈设祭奠物。太子穿着丧服,跪在皇后灵堂前哭的格外悲伤。
皇后殡天,皇帝罢朝三天。谁也没想到皇后就这样薨了,皇城又是一片缟素。先帝的国丧还未除服,又添新孝,只是苦了原先已经定了亲的人家,婚事又要往后推一年了。
文锦绣换下嫣红色的褙子,穿上素色的衣裳,朱钗也一并卸了。让青杏传令下去,整个泽秀宫的下人都换上了丧服。
“娘娘,太子在坤宁宫推了您一把,奴婢叫小福子去请了太医来看看罢?”青杏担忧的看着文锦绣的肚子。
文锦绣点头,青杏忙叫了小福子跑腿。
半大的小子手脚没个轻重,还好那时文锦绣跪在地上,周载澄一推,也只是跌坐在地毯上罢了。
太医来请了脉,也只是开些安胎药。文锦绣心烦的很,药也不想喝,去了寝殿睡了一会子。
醒来的时候周承寅坐在床边,面容憔悴的看着文锦绣,有些愧疚的问“你好些了么?听青杏说,载澄推了你一把,你还好罢?”
文锦绣摇摇头,问他:“你还好罢?”
周承寅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抿嘴道:“我还好。”
文锦绣捉住他的手,挣扎着起身,坐在被子里道:“我饿了,你用膳了么?咱们一块吃些罢。载澄呢?他还好罢?”
周承寅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由有些心烦意乱的蹙眉道:“载澄在仁智殿守着,不肯出来。”
先帝于中秋驾崩,皇后薨逝于端午。好好的喜庆日子,生生成了丧事。换了谁心里也不痛快。
周承寅拿过衣裳给文锦绣披上,文锦绣下了床,二人一同坐在了桌边。宝燕上了膳,是些清粥小菜,还有一碟粽子。
文锦绣觉得粽子腻歪的紧,让宝燕移开了,周承寅干脆让宝燕把粽子撤了。两人一言不发,就着小菜吃了半碗粥。
“你去瞧瞧载澄罢,他还小。”文锦绣拿帕子擦了擦嘴,劝道。
周承寅叹了口气,道:“他已经十岁了。更是太子,有些事需要自己看明白才是。就让他好好静静罢!”这样说着,却吩咐了蔡德忠给太子送些吃的去。
文锦绣叫了宝燕进来,“厨房不是做了很多粽子?我不想吃,你挑些给太子送去,剩下的你们自己分了罢。”
宝燕应下,带了蔡德忠去了小厨房。
“后日便要哭灵了,启安怎么办?她的身子,可不能跪久了。”文锦绣问。
周承寅低头抓着她的手,“你怎么不担心你自己?”
“我长得比牛还壮,哪怕这些!”文锦绣皱着鼻子,又吸了吸鼻子,才说。
周承寅看着她,终是一笑,“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和启安露个脸,去暖阁歇着就好了。”
过了小殓,就是大殓。玲月将皇后整整齐齐的收入棺内,京城三品上的命妇该进宫哭灵了。
因着天气渐热,不像建永皇帝已是深秋,所以只能停灵七天,便要下葬。周承寅即位陵墓才刚开始修,只能先葬于乾陵,日后再挪动棺木。
五月初七,京中的马车四面八方驶向皇城。众命妇陆续入宫,在思善门外三两聚着。
“去年瞧着还好好的,谁知道今年。。。!”一位身着三品命妇服的中年女子,在永熹侯夫人面前叹息道。
永熹侯夫人拿帕子抹了抹眼角,一阵喧闹声传来,有小太监唱道:“德顺公主到!”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德顺公主走到永熹侯夫人面前,永熹侯夫人正要跪拜,德顺公主拦住了她,握着老人家的手道:“您节哀!”
永熹侯夫人哽咽着点了点头,谢过公主。
启安公主坐着轿撵来了,德顺公主和永熹侯夫人寒暄两句,就走到启安公主的轿撵前,“太医怎么说?你身孕不过两个月,怕是不好。”
启安公主小心的下了轿撵,德顺公主扶住了她,启安道:“这是家国大事,我还能不来?皇兄派了太监说了,我露个脸就成,和文妃去暖阁歇着。”
德顺公主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忍住道,“你和文妃就这么好?你知不知道。。。”
启安公主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和文妃怎么了?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德顺公主靠近了这个妹妹,小声的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皇兄给皇长姐下了手谕?弄得京城人心惶惶的,章家的老夫人都亲自跑到我府上问我。”
德顺公主的驸马姓章。
就在昨日,蔡德忠带了一道皇帝口谕前去了长福公主府。念及武平侯老迈,长福公主虽为皇室中人,却已为王氏妇,命长福公主好生服侍武平侯,不必进宫哭灵了。
启安公主一听事情不对,问她:“皇长姐又做什么了?”
德顺公主苦笑道:“皇长姐直接去武平侯府大闹了一顿,还说什么‘既然本宫没了体面,王家也别想要体面了!’,王五夫人拦都拦不住,武平侯夫人直接气病了。”
“蔡德忠就在当场,就说‘武平侯夫人病了,王家子孙孝顺,想必谁要侍疾的。’进宫禀了皇兄,皇兄直接下了手谕,说王家有品级的命妇都不必进宫哭灵了。”
启安公主大惊。先是君臣,再是父子,皇后是国母,可没有为了侍疾免了哭灵的。她思量片刻,皱眉问德顺公主:“是不是王芸昌和长姐闹起来了?”
德顺公主无奈的看了启安公主一眼,道:“就顶了长姐一句,把长姐气的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启安公主冷笑道:“王家又想要好处又想要名声,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听说旁支早些年娶了文家一位姑奶奶,还想沾内务府的生意。王家也就武平侯和五夫人是个明白人,武平侯管不住下面的人,活该如此。”
“你说的文家,该不会是。。。”德顺公主失色道。
启安公主微微颔首。
德顺公主闭上了嘴,忧心忡忡道:“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人群中再度喧哗,命妇中此起彼伏的叫着“姜夫人”。姐妹二人回首,只见一位瞧着二十许人的妇人,却穿着一品夫人的服制,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可不是为了这个么?”启安公主向着小女孩努嘴道。
德顺公主叹了口气。
文锦绣带着宫女太监来了,给了启安公主一个眼神,她笑着和姜夫人寒暄几句,就牵过小女孩的手,往仁智殿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文锦绣笑着问。
小女孩还有些扭捏,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臣女名令媛。”
文锦绣惊叹一声,夸奖道:“你规矩学的很好。”
姜令媛羞赧的道了谢,安安静静的跟着文锦绣往殿内走。到了仁智殿门口,文锦绣松了手,帮她整整衣裳,笑道:“里面有个哥哥,现在很伤心,你去看看他,安慰安慰他好不好?”
姜令媛抿着嘴,小声问:“文娘娘,是不是太子殿下?”
文锦绣摸了摸她的头发,“令媛很聪明,就是你太子哥哥。太子的母后去世了,太子很伤心。你们都是小孩子,你去和他说说话,他就不会这样伤心了。”
姜令媛握着拳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太子
? 姜令媛提着裙子进了仁智殿。
殿内没有人,只放着一块黑乎乎的大木头,她知道这叫棺材,里面是住死人的。还有许多瓜果点心之类的东西,也是给死人吃的。但是太过于安静了,姜令媛有些害怕。
她并没看见太子殿下。父亲说太子殿下是个温文尔雅的人,是个君子。但是她不是很明白君子是什么东西,大概父亲说的就是好人的意思吧。
自从皇上下了旨以后,大伯不曾说什么,大伯母和娘亲说话的声音总是冷嘲热讽的。还总说些奇怪的话。
她不小心听见了娘亲和嬷嬷说的话,嬷嬷说大伯母熬了半辈子,才得了个二品的诰命,娘亲年纪轻轻的就是一品,压了大伯母一头,所以大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