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不淑-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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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姨娘叹息了一声，便忧愁地看着她：“姨娘平日里要处理府中的一些事务，时常为不能多关心你而内疚，所幸你与二姑娘交好，常在一块玩耍，我看着很欣慰。可近日我见你们之间似乎有些误会，若是信任姨娘，不如就和我说说吧？”
刘姨娘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十分诚恳，又很是体面，却是透露出了一些讯息来。一是她和苏念晴之间的那些事儿，刘姨娘都是知晓的，妙就妙在她以为这不过是两个孩子闹别扭；二是，刘姨娘分明给她下了个套。
若是和刘姨娘说了，那就是信任她；若是她不说，刘姨娘又能以不信任她为由，届时隐晦地说与父亲听，或者在祖母面前浅浅地说上一两句，她免不了受一顿责罚。
父亲对她是好，可刘姨娘也颇得他的信任，缘由则是这些年刘姨娘把苏府上下管理得有条有理，后宅之事，要如何处理自然是刘姨娘更有经验；至于祖母……不过是利用祖母不满意她罢了。
思及以往，刘姨娘对她便是如此又是哄又是吓，她竟然都没半点怀疑她的用心，委实是她自己不长眼。
如此一来，不在刘姨娘面前演上一出似乎也说不过去了。
添茶的动作缓了几缓，之后把茶壶重重搁在了桌上，故意让刘姨娘知道她的不满，而后，苏念语却是站了起来，面向池里大片的莲叶淡淡道：“刘姨娘，你多虑了，我和二妹妹之间并没什么事情。”
刘姨娘也跟着走到了她的身边，声音中竟带着一丝笑意，显然是已经认定苏念语会跟她说实情。
便道：“哟，看你这眉头皱的，心里如有什么委屈，憋在心里可不好；若是二姑娘的错，姨娘决不偏袒她！”
刘姨娘说得信誓旦旦，苏念语转过身来看她：“当真？”
刘姨娘忙道：“当真。”
苏念语这才拉着刘姨娘又坐回了椅子上，露出了一脸委屈的模样，她道：“我若是说了，姨娘可不能因为二妹妹是你所生而有所偏心，要不然，以后我也不理了你。”
刘姨娘笑笑，听得苏念语如此一说，心里放心了不少。
始终还是小姐脾性的，她就说大姑娘没那么大的心思。
遂道：“这是自然。”
苏念语这才瘪了瘪嘴，蹙眉怒道：“姨娘说得没错，原本我与二妹妹十分好，不，应该说是我对二妹妹十分好，可是二妹妹却是背叛了我！”
这话被苏念语成功地说得咬牙切齿，使得和颜悦色的刘姨娘都不由心中一惊，本想为苏念晴辩解，又怕大姑娘说她偏心，只得惊道：“会不会是误会了，二姑娘怎能背叛您？”
苏念语看了刘姨娘一眼，道：“我还没说呢，刘姨娘就说是误会，刘姨娘果真是偏心的。”
说着，便转了个身子，假意不踩她。
刘姨娘只得赔笑道：“我不说话，先听大姑娘说就是。”
苏念语又拿捏了好一会，才在刘姨娘的催促下不乐意地开口。
“刘姨娘应该知道我从树上摔下来那事吧？当时可是二妹妹提议放风筝，又是她让我把下人都遣开，才会有了风筝断了线而我上树捡风筝的事情，我没让二妹妹去捡风筝就不错了，她还不阻止我，平白让我成了别人的笑柄。姨娘你说，难道这不是二妹妹的错吗？”
这一番话听下来，刘姨娘立刻就明白了。
敢情后面大姑娘看晴姐儿不顺眼，不过是迁怒罢了！
☆、第三十一章 颠倒黑白
刘姨娘在心里俨然一松。
她一直以为是晴姐儿哪里出了破绽，原来是她想得太严重了，不过是大姑娘迁怒罢了！
要知道，大姑娘摔了树可是晴姐儿捣的鬼……
当然，刘姨娘不可能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忙陪着笑道：“大姑娘说得是，二姑娘年幼，做事情想问题都不如大姑娘来得透彻，这自然是她的错；可是即便二姑娘错了，却也称不上背叛……”
刘姨娘话音未落，便被苏念语义愤填膺地抢了话头：“这才是我想说的重点。”
刘姨娘的眸子闪了闪，又听得苏念语皱眉继续道：“那日天放了晴，我便去给祖母请安，因着前几日我摔了树又昏睡了一阵日子的缘故，我被祖母训了一顿。本来心情就不十分好，二妹妹竟还告诉我祖母在她面前嫌弃我失了礼仪，丢了苏府的面子……姨娘你倒是说说，我如此听了得多伤心呢！”
刘姨娘极快地点了点头，面上却是一阵沉思。
大姑娘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来，老夫人会训她是意料之中；而说到晴姐儿在大姑娘面前挑拨她与老夫人之间关系的事，她亦是知道，确切地说，还是她让晴姐儿有事没事多在老夫人和大姑娘之间挑事的。
目的不过一个，让他们祖母孙女之间关系越来越僵，防止她们想到了一块，这才方便她们所要实施的计划。
可大姑娘口中说的伤心到底是什么意思……刘姨娘吃不准，略一迟疑，便摸索着问道：“老夫人不过是对您期望太大罢了，再说了，您还是苏府的唯一嫡女呢，对您要求高一些也是为您好；再者，二姑娘会和您说这私密话，定是因为你们情谊好，她才如此告诉你真话，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指不定二姑娘还要受了连累。大姑娘且放宽心，没什么好伤心的。”
刘姨娘自觉得自己说得十分全面，大姑娘却是转过身来，含怨看了她一眼，道：“刘姨娘，你还是没听懂我说的，我伤心，哪里是因为这些，祖母原本就对我有意见，我管她作什么？二妹妹告诉我那些，我也知道她是站在我这边，才想让我知道，我伤心是因为二妹妹不守信用！”
刘姨娘愣了愣，才复道：“不守信用？”
“对，不守信用。”苏念语幽幽道，望着那静止在水面上的莲叶，“二妹妹知道我和祖母不和，曾经在我跟前信誓旦旦说过，以后她也不同祖母亲热的。可是我看到的并非如此，二妹妹和祖母处得可欢快了，我才决定不与二妹妹交好，平白气了我！”
聊了这半日，刘姨娘心头的愁云到这一刻才消散。
她唇边含了一抹笑，却又很快隐了去：“大姑娘就是因此才和晴姐儿闹了别扭？”
“当然不是，”苏念语不假思索接了口，皱眉纠正道，“我不是和二妹妹闹别扭，我是要和二妹妹决裂了。”
刘姨娘将将笑了：“大姑娘，你和晴姐儿都是姐妹，要如何决裂？”
苏念语闷声看了眼刘姨娘，等着她往下说。
刘姨娘却是笑着过来拉了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大姑娘，您可否反过来想过，晴姐儿是答应了您不和老夫人亲密来往，可是为何？”
苏念语故作不耐道：“祖母喜欢她，她就和祖母说说笑笑的，还能为何？姨娘是知道我的性子，我不过是不喜欢说话不算话的人。”
刘姨娘道：“大姑娘您真的误会了，我曾听晴姐儿说过，她和老夫人亲近，不过是想帮你探探老夫人的口风，也一并帮你说些好话，好让你们能亲密相处。”
说好话，探口风？
若真有那么好，她与祖母之间就不会越发两两相厌了。
明明是庶妹趁此机会在祖母面前说她的是非泼她黑水，她可还记得那会祖母身边的徐妈妈冷笑看着庶妹的那种表情。
一个刘姨娘，一个苏念晴，母女俩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苏念语也很配合地回了刘姨娘一个惊讶的表情：“二妹妹并没和我说过她近祖母的身是为了我。”
刘姨娘笑得越发温柔：“你这些日子一直与晴姐儿都说不来话，晴姐儿就算想告诉您也找不到时机不是？”
苏念语默了默，沉吟道：“难道真的是我误会了二妹妹了？”
又恰似底气不足地嘴硬道：“刘姨娘，你别再为二妹妹说好话了……我……我就是觉得二妹妹不厚道。”
这句话说的，似乎苏念语是不妥协的，可是刘姨娘愣是从中听出了大姑娘的气消了不少。若不是大姑娘被她说动了，也就不会把刚刚咬的紧紧的背叛两字变成了不厚道了。
刘姨娘心中欢喜，大姑娘不过是闹了小性子，她再让晴姐儿过来赔个不是，再说些好话，两个人就一定能重修于好。
总算探清了大姑娘这些日子的反常原因，又顺道解决了矛盾。
刘姨娘颇有点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原本是想再为晴姐儿说些好话，以便到时候晴姐儿过来致歉的时候和好的过程更顺利些，却见大姑娘似乎不怎么热衷，刘姨娘便知道这会儿说多了，反而效果不好了。
便笑着把话题转了开，又喝了几盏茶功夫，终是带着包好的凤仙茶，面露笑容仪态万千地走了。
和刘姨娘如此“深入”地畅谈了一番，苏念语神清气爽，面对着满池的莲叶，只觉得有暖风拂过，水面上一圈一圈打着涟漪。
她扯了扯唇角，也是有些累了，便决定回了屋里休息。
架子上下铺了好几网的梅花，还能看到掺在里头的水滴一颗一颗往下掉。
这会儿玉兰苑走了人，连粗使丫鬟都被打发得远远的，院子前前后后加上苏念语，总的也才四个，元香私以为都是可以信任的，眉目间带着丝焦急朝苏念语走了过来。
“姑娘，您怎么什么话都和刘姨娘直说呢？万一……”
后面的话元香还没说出口，就被人一个栗子打在了后脑勺上，生生让她痛哼了一声，忙往后一瞧，却见徐嬷嬷瞪着眼站在她身后。
“你个死丫头，没看到姑娘已经累了么？还不快伺候着姑娘休息？”
说这话的时候，刚巧元霜从后面越了过来，徐嬷嬷的目光便不客气地锁在了元霜的背后。
原本开口欲说话的元香，见着徐嬷嬷那副模样，也跟着看了看元霜的背影，愣了愣，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第三十二章 庶妹道歉
自刘姨娘在苏念语这走了一遭之后，接下来的几日，玉兰苑倒是过得清静。
这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月，较之前些日子，天气明显回暖了许多，出门的时候，苏念语已经不用再扶着暖手的炉子了。
前前后后养了近两个月的身子，额头上给磕出来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若不仔细看着并看不出痕迹来，面色亦是红润光泽。
小日子过得确实挺滋润的。
苏念语正迷着双眼坐在床榻上发愣，身上着的还是刚睡醒时的那套白色里衣。
她便是有这样的毛病，习惯性的赖床，特别是在这等春日的早晨，越发的不想起床来。若不是身侧的徐嬷嬷一次又一次耐心催她，她着实不愿迫着自己离了暖和的棉被。
徐嬷嬷虽然心里着急，却还是声音轻柔地在她耳边唤道：“姑娘，该起床了，待会给老夫人请了安之后，还得去了学安堂听先生授课。你这一养了身子，可落下了不少的课程……”
苏念语便在徐嬷嬷的念叨中清醒了过来，在得知自己在两个月间漏了这许多的课程之后，她瞬间头疼了，恨不能自己能再伤上那么一回直撑到自己及笄之日。
可惜这不过是她的异想天开。
因着苏念语的偏好，元香给她绾了个歪发髻，髻上装饰着镶珠宝蝴蝶金簪，又在下方戴了溜银喜鹊珠花，圆润的耳垂坠着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配着她淡雅的妆容及衣裳。
朱唇不点自红，双眸清亮，不画而媚。
梳妆完毕之后，苏念语便带着元香元霜出了屋子，将将跨出玉兰苑的院门，竟见到门外的亭廊下，有一素雅少女携着丫鬟立着等她。
见她走了出来，少女忙笑盈盈地唤道：“姐姐早。”
嗓音如沐春风，好听得很。
少女身穿晚烟霞紫绫子如意襦裙，外头是一件白色镂花屏风，与少女脸上精致的妆容相衬，好看又得体。
苏念语朝着她走了过去，笑道：“二妹妹早。”又望了望和玉兰苑隔了好几个院子的沁竹居的方向，道：“二妹妹这一大早的，怎么会在这里？”
苏念晴笑笑：“妹妹是专程在这里候着姐姐您一起去给祖母请安的。”
见苏念语只抿着唇不说话，这才收了收笑容，双眸中便含上了一丝歉意与懊悔。
“其实妹妹主要是来跟姐姐道歉了，妹妹年幼，之前做下了一些让姐姐不喜的事情，就连您前几日让元香帮我做了按摩之事，我都没能体会到姐姐的良苦用心，还朝您发了脾气。妹妹已经被姨娘责骂了一顿，也心生悔意，希望姐姐能原谅了妹妹，别生妹妹的气。”
苏念晴说得诚恳，偏偏苏念语并不领了她的情：“妹妹何须如此说话？祖母喜欢你便和你亲好，我又能说什么？你不喜欢我，所以误会我的用意也属正常，我并没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你我不来往，我还是可以找别人一起玩耍谈天的。”
袖子一甩便要转身走人。
苏念语却是故意的，也早料到了庶妹守在门外的意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