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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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莘禾内心被方乐萤刚刚的一番话搅得纷乱如麻，躲开沈泽昊的手，走回遮阳伞下坐着。
　　　　下午两人回了别墅里，顾莘禾走进一个房间，反手关上了门，沈泽昊在紧闭的房门前站了一会儿，终是没有敲门打扰她。
　　　　顾莘禾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她真的想象不了沈泽昊为张程端茶递水忙前忙后的样子，她了解张程的性格，对她尚且横眉冷对，那对沈泽昊的态度肯定是更加恶劣了，也许急了还会出手。即便是这样，沈泽昊还是坚持了两年么？顾莘禾翻身，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想这些事情想得她脑袋一阵阵发疼。
　　　　躺着躺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她就看到沈泽昊坐在床边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本商业杂志。她幅度很小地动了动，他就察觉了，放下杂志，声音很轻柔，“醒了？”
　　　　顾莘禾坐起来，摇了摇脑袋，还是觉得有点晕晕乎乎的，“几点了？”
　　　　“四点。”
　　　　顾莘禾掀开被子，“那可以走了。”
　　　　沈泽昊不由苦笑，“跟我待在一起这么难受么？”
　　　　“……”顾莘禾沉默了一会儿，“你答应我的，下午会送我回家。”
　　　　他揉了揉额角，舒出口气，“我不会食言的。的确，你家里人应该很担心你了，回去一趟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的时候，沈泽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人的名字，然后接起电话，“方叔。”
　　　　“嗯，阿昊，我给你安排的别墅还满意吗？”
　　　　“很好。”
　　　　“现在在哪里呢？”
　　　　沈泽昊低声说，“准备回家了。”
　　　　“这么急着回家了吗？”方霆烨也没多说什么，“那你等会儿，我也正好有事情要回趟公司，一道走吧，我现在去你别墅下面。”
　　　　“好的。”
　　　　他们在铁门门口等了十分钟左右就等到了方霆烨，他虽已经年逾五十，但精神矍铄步履稳健，看起来精神气很好。
　　　　方霆烨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很自然地滑到顾莘禾脸上，随即询问般地挑着眉头瞥沈泽昊。
　　　　沈泽昊几不可见地点点头，方霆烨于是一笑，“不错，挺好的。”
　　　　顾莘禾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不过方霆烨一来就丝毫不加掩饰地打量她的行为让她稍微有点不适。沈泽昊察觉到她轻微的情绪波动，于是伸出手安抚般地揽了揽她的腰，顾莘禾下意识地一把推开，沈泽昊唇边的笑意僵住，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方霆烨一看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劲，稍微一想就猜到了，敢情现在还是沈泽昊在人家姑娘屁股后面追呢，于是调侃似得笑了笑，也不点破，“好了，不是要回去了吗，走吧。”
　　　　顾莘禾没有抬头去看沈泽昊的表情，抿了抿唇，转身迈开步子。
　　　　方霆烨拍拍沈泽昊的肩膀，笑道，“栽了跟头了？”
　　　　沈泽昊颇为无奈，“方叔，别取笑我。”
　　　　“咳，不取笑。不过既然有意思的话，就要追到，有时候用些歪法子，也不是不行。”方霆烨看着顾莘禾的背影，“这女孩看起来挺好的。”
　　　　沈泽昊无奈苦笑，“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是不敢了。”
　　　　他要用手段让她重新回到他身边的话，法子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他现在是真不敢了，他只想要她心甘情愿地与他重归就好，恢复成原先那样，和他之间没有隔阂，而不是在他身边就郁郁沉沉了无生气。
　　　　离开庄园大门，方霆烨打电话给司机，碰巧沈泽昊也在等司机把车开出来，于是便站在一块就这庄园以后的经营方向以及现在存在的一些问题聊了一会儿。沈泽昊在跟方霆烨说话时，右手紧紧地攥着顾莘禾的手，顾莘禾几次想要挣脱，而他不像之前那样退让，反而是越握越紧，几次挣脱不了，她就放弃了。
　　　　这时突然右侧方响起刺耳的发动机声，以及车辆快速行驶的噪音，沈泽昊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他一转过头就看到那辆正朝他们这边疾驶而来的车，只有短短的十几米距离却一点都没有减速，来不及思考，他猛地往后拉顾莘禾，自己却因为躲避不及而撞上车头。
　　　　顾莘禾摔倒在地上的时候，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地面上扬起的灰尘全都被吸进了鼻子里，难受得紧，等她终于缓过劲来的时候，浑身都僵硬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慌迅速从四肢的神经攀援而上紧紧地缠绕住她的心脏。
　　　　耳朵里似乎听不进任何的声音，就连回过头看一眼的动作都显得艰难无比。
　　　　很快就有人围了上来，有的急着打电话叫救护车，有的弯下腰在她眼前晃着手试图确定人是不是还清醒着。顾莘禾双目呆滞，围着她的只有几个人，她倒在地上，透过空隙看清了几米开外，那被许多人围成一个圈的方向。
　　　　她眼前模糊，却清楚地看见，那被人围成圈的中心，有一大滩暗红的血迹。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进去，毫无征兆地，从眼眶里掉落出豆大的泪珠，怎么都止不住。
　　　　之后的记忆有些混乱，她只记得自己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隐约听到两名医护人员的对话。
　　　　“另外那个被撞的严重点的男人呢？”
　　　　“已经不行了……伤的太重了……被车拖出去十几米，地上那么长的一条血迹……”
　　　　她们在说谁？……顾莘禾想要问清楚，但是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一样，连睁开眼皮子的力气都没有。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鼻尖是那股消毒水的气味，睁开酸涩的眼睛时看见的是四壁雪白。
　　　　床边似乎有人在轻声交谈，顾莘禾转动眼珠，视线暂时的模糊之后变成了清晰，坐在她床边的是林蕊和李筱。
　　　　李筱很快就发觉她醒过来了，弯下腰来，放轻声音，“苗苗？”
　　　　顾莘禾嗯了一声，喉咙有些干哑，李筱连忙给她倒了杯水。
　　　　林蕊坐到床上，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眶泛红，千言万语凝在嘴边，说不出来也咽不回去，最后只化作一声含着泣音的：“女儿……”
　　　　顾莘禾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流入鬓间。
　　　　“来，苗苗，喝口水。”李筱把水杯凑到她唇边，顾莘禾喝了一口，感觉喉咙好受点了。过了一会儿，思维也清楚了，想起了昏睡过去前发生的事情，她一把抓住林蕊的手，急的眼眶发红，“妈……沈、沈泽昊……”
　　　　林蕊满眼复杂，抬头看了眼李筱，李筱也是抿着唇不说话，别开了目光。
　　　　顾莘禾瞬间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寒窖。
　　　　她们这样的反应是不是说明……顾莘禾脑海里回响起救护车里医护人员的对话——“已经不行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踉跄着朝门走，林蕊急的大喊她的名字，李筱几个大步跨过来死死地拦住她，“苗苗！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不要乱动，好不好？”
　　　　顾莘禾抓紧了她的肩膀，面色雪白，颤声问，“他……他是不是……”
　　　　李筱吼道，“你冷静一点！他没有死！他还好好活着，你管好你自己行不行？”
　　　　活着……还活着……一瞬间全身的力气都好像散了，李筱把她扶回床上，看着她疲累地闭上眼，只觉得满心复杂与无奈。
　　　　林蕊背过身悄悄抹泪。
　　　　顾莘禾没有睡着，冷静下来之后她轻轻地拉住林蕊的手，林蕊转回身，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女儿……你要好好的啊，不能有事……”
　　　　说着说着林蕊开始哽咽，眼角嘴角边的皱纹明显地提醒着顾莘禾，妈妈已经老了，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这两年，她光顾着躲在外头了，一次家也没回过，竟然不知道妈妈已经开始见老。眼眶酸涩，眼泪模糊了视线，“妈……对不起……”
　　　　林蕊握着她的手有些颤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筱在她床边坐下，“医生说你情绪不稳定才会突然晕倒的，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几天好好调理一下就行了。所以这两天我在这里陪你，你别乱走，好吗？”
　　　　顾莘禾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李筱扯扯嘴角，“跟我还客气什么。你这个死女人……又是突然失踪又是车祸的，我被你吓的心脏都要停了。”
　　　　“……对不起。”
　　　　顾莘禾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地面上那一大滩血迹，那一瞬间，被那种惊惶慌乱的情绪牢牢掌控住的时候，她真的有种自己下一秒要窒息而亡的错觉。
　　　　幸好……幸好没事。

　　☆、第52章　＇　52＇

顾莘禾没什么事，所以在病床上躺了一天之后脸色就缓过来了，不过李筱和林蕊还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顾莘禾忍不住问林蕊，“妈，爸一个人在家？”
　　　　林蕊摇了摇头，“今天你哥在照顾着呢，说待会会过来。”
　　　　顾莘禾哦了一声，低下头，心里有些茫然。
　　　　林蕊安抚地握住她的手，“苗苗，你爸很想你。”
　　　　“……”顾莘禾低着头，“爸不想再看见我才是应该的……”
　　　　林蕊叹了口气，“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一开始你爸当然是生气的，但是做父母的，怎么会不愿意见到孩子呢，就算犯错了，在父母这边，永远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但是你啊，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每个月寄那么多钱回来，也不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在外面有没有受欺负……”
　　　　顾莘禾眼眶微红。
　　　　“你爸每天都会念叨你，想着你什么时候才肯回家，他现在脾气变了，只有说到你的时候才会笑一笑……”林蕊说着一件一件的小事，最后伸出手给顾莘禾擦去眼泪，“回来了就好，以后就待在爸妈身边，一点意外也不能出，知道吗？爸妈真的经不住你这样的吓，沈泽昊打电话给我们说了带你去庄园之后就送回来，怎么就出了车祸呢……接到电话的时候，妈差点要晕过去了……”
　　　　顾莘禾微怔，“他、他给你们打过电话？”
　　　　李筱削好一个苹果，递到她手里，“那天你下楼倒个垃圾，人就不见了，我和安筠阳都猜到是沈泽昊把你带走了，正不知道怎么办好着呢，他倒是主动打电话过来了，说只是接你过去住几天，很快就会送回家里。我们也没法子，只好听他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幸好你没出什么意外。”
　　　　顾莘禾润了润喉咙，看向林蕊，“妈，我不在的这两年……是不是沈泽昊……”
　　　　林蕊沉默片刻，随即点头，叹了口气，“你哥太忙了，一有空就到家里照顾你爸，但是平时我一个人顶不住，都是沈泽昊来帮忙的。”
　　　　她一句话简单带过，但顾莘禾很清楚沈泽昊一开始出现在她家里的时候，她爸妈会用什么态度和语气对他。顾莘禾沉默了片刻，随即讷讷地说，“他没有跟我说过……”
　　　　气氛有些凝滞。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然后开门进来，顾莘禾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张程和张景尧时，心里的歉疚和痛苦又冒出了头，她目光闪烁着，轻声道，“爸，哥。”
　　　　张程是在张景尧的搀扶下走到床边的，脸拉得老长，嘴唇动了又动，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顾莘禾鼻尖酸涩，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握住张程的手，张程颤抖了一下，随即更紧地握住她，语气里多了分苍老和无奈，“没事就好……”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出眼眶，顾莘禾低着头痛哭。过了一会儿，一只有劲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她抬起头，看清是张景尧时，这么久以来的委屈辛酸一下子都找到了发泄点，如同潮水奔涌一般不可抑制，被冰冻了的心脏似乎在渐渐地解冻回暖，又酸又疼。
　　　　最后还能得到家人的原谅，她多么幸运。
　　　　张程身体不好，不能在医院久待，坐了一会儿张景尧就扶他回去了，走前还嘱咐顾莘禾隔天出了院就要回家。
　　　　顾莘禾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犹豫着问李筱，“沈泽昊……”
　　　　李筱叹口气，“受伤了，但是不严重，现在还在昏迷。”
　　　　顾莘禾有些愣怔，那么救护车上，医护人员说的人不是沈泽昊？
　　　　李筱补了一句，“不过当时跟你们站在一块儿的方氏集团老总……去世了，送到医院前就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顾莘禾沉默下来，当时的状况她一点都没有印象，只记得最后是被沈泽昊推到了旁边。
　　　　“故意撞人的司机身份已经查出来了，”李筱叹口气，“方氏不是从何氏集团手里抢了这个庄园嘛，刚好这人是何氏这项目的负责人，事情没办好，所以老总就把他负责的另外一个大项目给了他在公司的竞争对手，所以他恼羞成怒做了偏激的事……看新闻报道里他一直在哭着说后悔，以后都不能陪着家里人了，不过再怎么忏悔，已经去世的人也回不来了。”
　　　　顾莘禾眼神微微一闪烁。
　　　　李筱握住她的手，神色是难得的认真，“苗苗，我很明白沈泽昊以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