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小娘子-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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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她想到了顾氏前阵子进宫,还从永宁宫得了赏赐的事。陆氏想,如若王妃突然立威,大概就是顾氏的逾越让她不快了吧?
她便顺着这个想法去试探了,给正院每个人都备了礼,而后的结果可以有很多种。王妃可以谢她、可以不理她,也可以呵斥她没规矩。但最后她得到的结果,是王妃着人送了十两银子回来,让她安心过日子。
这和召她去、又把她晾在那儿……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想,王妃无非是要她们看明白,后宅里的事是她这个正妻做主的,她随随便便就可以让她们侍奉逸郡王,也随随便便就可以让她们侍奉不着。同样,她也可以不在意她们“打点”她的正院,因为她们当回事的东西,在她这个主母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她那样简单地将钱送了回来,还轻描淡写地嘱咐她安心过日子。
陆氏觉得她懂王妃的想法了,王妃是想摆出根本无所谓她们的存在的架势。那么,她们如果非要往她眼前凑、逼着她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多半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所以,关乎王妃的事情,她一丁点儿都不想插手。不管顾氏这一跪最后会落得怎样的结果,也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
正院卧房里,孟君淮睡不着了。
其实他已经跟谢玉引同榻而眠好多回了,但这是第一回心里这样的躁。
要说就此对她生了欲念……其实也没有。可他就是睡不着,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更不敢像往日那样抱着她睡,只能背对着她,使劲给自己平心静气。
于是睡觉不老实的她这回就占足了便宜,已经在他背后踢了好几脚、又打了好几拳了,他也只敢稍侧过头瞪她一眼,然后继续闷声静心。
没办法,现下一看她就想把她弄醒跟她说话,他一定是疯了!
孟君淮就这么骂着自己一直熬到了后半夜,在谢玉引睡得相对“踏实”了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侧了侧头。
然后又忍不住彻底转过了身来。
眼前的小尼姑睡得沉沉的,两片羽睫覆下的弧度很好看。孟君淮忍了又忍,到底没把她叫醒跟他说话,胳膊支起头一边看她一边揶揄自己这么个大男人,居然为这点儿女情长的事为难上了。
然后他手贱地碰了碰她的睫毛,又无聊地点着她的睫毛数了起来。数一根念“喜欢”,再数一根念“不喜欢”。
☆、第34章 胡同
谢玉引醒来时,看到身边已经没人了。再看看,孟君淮其实还在房里。
他坐在桌边,眼下一对乌青十分明显,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
“……殿下?”玉引愣了愣,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那确实是乌青,然后问道,“殿下睡得不好?”
孟君淮“嗯”了一声,没看她,又饮了口茶。
一夜未眠让他现在满腹邪火,最恼怒的自然是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呢?为了这么个小尼姑苦恼个什么劲啊!
除此之外还恼火她睫毛怎么这么多?数得他眼睛都疼!
而且还每回数出的结果都不一样!第一回他数的左眼,结果是“不喜欢”,他闷了闷,又去数右眼,结果是“喜欢”。再想想,不甘心,重数左眼,结果也成了“喜欢”。
数着数着天都亮了,孟君淮惊觉自己竟然无聊了这么久,接着就觉眼睛累得睁不开。
所以他就坐到桌边喝茶缓神去了。
缓了好几息后,他才看向她:“记得给公主府递个帖子,其他各府应该也都是今天递,你们若能一起去见最好。”
“哦,好……”谢玉引看着他这一脸疲乏应得有点迟疑,心道是不是淑敏公主那边的事情比她所想的还严重些?比如驸马不止是把公主打了,而且把公主打残了?
孟君淮起来后也没想着照镜子,见了她这副神色,隐约猜到自己现下可能不太好看。
他就不想再让她看了,起身道了句“我去前头补个觉”就走了,脚步都有点虚飘飘的。
。
玉引在当日就往淑敏公主府递了帖子,下午时公主府送来回帖,说请她次日去府中小坐。来送回帖的宦官还带了话,告诉她说:“明日去拜访的还有谨亲王妃和另外四位郡王妃,七、八、九、十一、十二皇子府的五位皇子妃。”
玉引掐指一算,除了宠妾灭妻的十皇子府没人去以外,已成婚的皇子的正妃全去了。
次日一早她起来梳妆时,又有人来传话,说几位已出嫁或是已在宫外建府的公主也都会到。玉引深吸口气,暗道这阵仗真不小。
于是草草用过早膳后她就出了门,快出府中次一道门的时候,看见两个宦官从倒座房里押了个女子出来。
那人好像自己使不上什么力气,一路都是半被拖、半被扶的,玉引依稀听到几声呜咽,又听见其中一个宦官埋怨道:“您还哭呐,瞅您惹了多大麻烦!我们上哪儿哭去?”
玉引停下脚皱皱眉头,珊瑚一看她的神色就懂了,朝那边一喝:“吵什么吵!过来向王妃见礼!”
三人本都没注意到他们过来,闻声皆一栗。而后那两个宦官先一步回过神,当即就扔下了手里架着的人,到谢玉引跟前跪地一拜:“王妃。”
玉引一时没理他们,目光定在不远处那女子身上。见她不是婢子的衣着,发髻上一朵玉制的簪花也精巧,便道:“她是北边的人吧,这怎么回事?”
“王妃!”顾氏一下子哭了出来,本已没什么力气,还是紧咬着牙关往谢玉引跟前蹭。那两个宦官也不敢拦她,顾氏膝行到玉引面前,一把抓了她的衣袖,“王妃,妾身是……是跟您一起进府的顾氏。在定妃娘娘面前无意中说错了话,殿下便罚妾身跪到现在……求您、求您饶妾身一次!妾身再不敢了!”
玉引眉心一跳:“你跪了多久了?”
“两天两夜,今儿是……第三天了。”顾氏苍白的脸上眼眶泛红,“殿下说若您肯饶恕,才许妾身起来。可殿下又一直在您正院,妾身想告罪也……也进不去门。”
她说着就重重地叩起头来:“求您!求您开恩!妾身日后当牛做马报答您,求您饶妾身这一回!”
“行了,快起来。”玉引伸手一挡,定睛看看,顾氏额上已磕青了一块。
她摇了摇头,侧首吩咐:“去回殿下一声,这事我不计较了。扶奉仪回去歇着吧,传大夫去看看。”
顾氏立刻谢了恩,那两个宦官便扶着她往北边去。玉引静看了会儿,眼瞧着顾氏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了,走路时腿脚都不听使唤,全凭那两个宦官扶着才能回去。
——这情状让她唏嘘了大半路,在马车上强自阖眼静歇了片刻,却猛地回过神来:“不对。”
“停车!”珊瑚一嚇,立刻喊停了马车,欠身询问,“怎么了,娘子?”
“哦……跟此行倒没关系。”玉引吁了口气,“你差个人回去,到北边传个话,给顾氏挪个住处。就说顾氏不安分,日子久了别搅得后宅不安。”
“……娘子?”珊瑚有点吃惊,但见她神色沉肃,连忙揭帘出去传话了。
珊瑚直接跟赵成瑞说:“换个人驾车吧,这话你去传。我看你留在府里盯着些比较好,免得节外生枝。”
“哎,得嘞,您放心请好儿吧!”赵成瑞边跳下车边一应,玉引在车中听到这句话,方算安了心。
顾氏的心思够鬼的。方才即便是在告罪求情,其实也仍旧“不安分”。
她说了太多关于是逸郡王罚她的话了,一句一句加起来,明里暗里在指逸郡王心狠,又一句话揭过自己犯的错,很容易让人觉得确是王爷罚得过了头。再加上她确实伤得不轻,玉引心中一时都难免有些责怪他了。
但这其实很可笑。再怎么说,人也该和与自己站在一起的人更亲近才对——哪怕这个人真的做得过了,她也仍该明白他是为了护她。不足之处二人间说明白就足够了,不该是在心里去怜悯与自己对立的那一方,反将护自己的人变成仇人。
玉引暗叹顾氏真的有些本事,几句话轻轻巧巧地一扫,就险些让她和孟君淮生嫌隙。
可见顾氏方才的告罪仍充满算计……孟君淮这样罚她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玉引想着想着,暗暗的有点生气。生气顾氏这样利用旁人的善心,也生气自己真的、真的差一点就被她利用到了!
她托着腮琢磨起来,思索自己是不是在这方面格外容易被人利用啊?她修佛十年这件事摆在这里,王府上下乃至整个京城都人尽皆知,想动点心眼的人,是不是就格外容易想到这一点、然后再往这一点上使劲儿?
那她是否真的比旁人心善很多都不重要了,往她这里动脑筋的人多,她总难免会有出错的时候吧?所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欸,真是很烦人呢!
玉引靠到靠背上,缓着气愁眉苦脸。突然觉得自己先前很喜欢的那句“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放在红尘中,其实是很讽刺的!
身在佛门,做到“无闲事挂心头”很容易,但红尘里,这“闲事”也太多了!
。
王府最北边,两方三合院里都安安静静的。
这三两天里,气氛总是有点怪,一是陆氏和施氏总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人,二就是前天被召去前宅的顾氏一直没回来。
余下三人一时顾不上陆、施二人在干什么,注意力全放在了顾氏身上。
顾氏前天晌午被前宅的人请了去,而后两天未归,她们都很好奇出了什么事。
心善些的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入了王爷的眼啦?这么久没回来,是一直被王爷留在了身边?这是有可能的,毕竟她棋艺出众,王爷早就因为这个见过她,眼下因此喜欢她也不是不可能。唉,真是技多不压身;
嫉妒心重些的,则在暗想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惹得王爷心烦,已经被发落了?或许被迁去了府里哪个不起眼的角落,又或者直接被赶出了府?这可都没准儿,顾氏也没个正经的命妇封号,“奉仪”之类的品秩都是各府自己就能拿主意的,放到宫里可就没人在意了。若真是这样,那她也活该,六个人里数她最是清高,平日总对旁人爱答不理的,闷在房里钻研什么棋艺。
两样猜测在各人心头涌着,屈指一数今天都第三天了……然后,就见顾氏回来了。
两方院子里同时骚动了一阵。
“顾奉仪回来了!”施氏听婢子禀完就一横陆氏,“你真不去瞧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当真狠了心彻底翻脸么?”
“不去。”陆氏平淡的摇头。她没法告诉施氏那晚上王爷并没有幸她,也就没法说自己摸索出的王妃的心思,只能一味地拦着,“我不去,你也别去。这里头的事儿深着呢,咱沾不起。”
“嘁,去侍奉了王爷一次,你就瞧不起旁人了是吧!”施氏气不过,也不理陆氏的劝,推门就出去了。
隔壁的院子已乱成了一团。
送顾氏回来的宦官把人一放就走了,同院的苏氏和王氏正一起把人往里服。一看施氏也来了,王氏就喊她:“快来搭把手!”
施氏赶紧和同来的婢子一道去帮忙,一抬眼看见江氏在袖手旁观就来气,可又不敢得罪这位资历最长的良娣,只能当没看见。
“怎么弄成这样!你到底怎么得罪王爷了?”和顾氏一道入府的苏氏紧皱着眉头,问了好几次,顾氏都咬着牙不答。苏氏也就不再问了,几人一道扶着她进屋,直接放到榻上歇着。
不多时,大夫也到了。
府里养着的大夫就那么几个,哪个也不瞎。听说要看的人是王爷亲自罚的,哪个都有点往后缩,如果命他们来看的不是王妃,而是北边过去的人,他们准就寻理由推了,谁也不来。
是以来了的这人也不肯跟她们走得太近,“望闻问切”四步里头,起码是把“问”给省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就闷头自己搭脉自己看,顾氏身边的乌鹭几次主动想说,愣被大夫这神色弄得迟疑要不要说,最后硬是忍了。
不过片刻就已诊完,外用的、内服的药都开了一些。乌鹭跟着大夫去抓药,回来后先给顾氏上了外用的,又去煎内服的。
药锅里的水刚开,乌鹭听到响声一抬头,就见几个宦官一道进了院。
看着气势汹汹的,让乌鹭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来者不善。
“几位公公……”她赶紧迎过去,拦在几人跟前,蕴着笑问,“几位公公这是……有事啊?”
进来的几个都没说话,牵着她的视线看向院外。
刚在院外停下脚的赵成瑞眉心一跳。他本来没打算说话,想着盯着这几个把人挪出来就得了,珊瑚让他来,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不过现下拦人这个他也眼熟,知道就是要挪出去那位身边的人。
赵成瑞心里冷笑了一声“不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