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小娘子-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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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谢玉引反握住他。
他重新停住脚,不解其意:“怎么?”
渐落的夕阳下,不够明朗的天色衬得她的面色有些灰暗,那双水眸却显得更加明亮了:“如果、如果我们错了呢……”
她眼底浮现出慌意,让他莫名想起林中小鹿受惊的模样:“如果我们错了,那个宦官……”
“我知道王妃心善。”孟君淮挑眉,有点不耐她这样乱发善心的举动。加上有尤氏不分轻重的事在前搁着,他更觉得心烦。
截断她的话后,他睇着她也静了会儿,才又道:“但这个人我必须审到底,我得知道是谁在背后找我的麻烦,才能免去后顾之忧。”
他注视着她的双目,看到她眼底微微一震,然后快速地黯淡下去。
——真是毫无分寸的发善心!他这样想着蔑然一笑,遂不再理她,回过头再度往堂屋走了。
“殿下。”玉引再次叫住了他。
她绕到他身前停住,压住心底的慌乱,深吸了口气:“我、我不是非要发善心,我只是自己害怕,怕因果报应到我头上。”
孟君淮听出她话里的虚弱有点不忍心,又存着气懒得理睬她的解释,便负手未言。
接着,她问他:“这件事听上去不小,殿下要独自做吗?”
☆、第22章 被吻
夕阳下她明眸轻眨,方才的惊慌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认认真真的疑惑。
孟君淮平静反问:“不然呢?”
除了封了谨亲王的皇长子外,一众皇子都没有实权,朝中又难分敌我。远了不说,现下这节骨眼上自然只能靠自己才最稳妥。
谢玉引抿了抿唇,犹犹豫豫地告诉他:“我长兄……是锦衣卫。”
“……嗯?”孟君淮微怔。
“锦衣卫北镇抚司。”玉引看他没直接说不用,底气便足了些,“当年是谢家帮太祖设立的锦衣卫,家中就一直在里面留了人。长兄现在是北镇抚司的千户,如果殿下需要……”
他旋即拒绝了:“不用。”
他也知道她是好心,可是,这些年来锦衣卫实在是太不济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打头的指挥使就是个酒囊饭袋,底下的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是废物点心。
偏生打从太祖那时就立下了规矩,锦衣卫是不能随便选人顶替的,多半都是世袭。是以他们虽然废物,但内部的关系稳固,与朝中各家的关系也盘根错节一言难尽。
所以,朝中自上而下都只好默许用国库养着这帮废物点心,若不然估计早就废立了。
谢玉引对锦衣卫的现状有所耳闻,也猜得到他为什么拒绝得这么干脆。她暗咬咬牙,有些替兄长不平:“兄长执领的千户所从来没懈怠过……”
急促的脚步声却打断了她的争辩,二人一同看过去,一个宦官疾步进了院:“爷。”
这人是杨恩禄的手下刘快。他一揖就噤了声,孟君淮再度看向玉引:“王妃先去歇着,迟些再说。”
玉引福福身,便回到屋中。院子里,刘快禀道:“杨公公那边审出来了。”
孟君淮点头:“什么人?”
刘快道:“那个严恒供认说,宫里不少得脸的宦官都另有一份钱拿,帮乾清宫那边盯住各宫,他就是帮着盯永宁宫的一个。”
“乾清宫?”孟君淮微凛,那真是父皇的意思?
“是,乾清宫,但不是皇上。”刘快想着接下来的话,强定了心神,“严恒说是秉笔太监薛贵安排的。至于殿下您这事,是因为倒钞司起火一事,原是薛贵的几个徒弟除夕夜喝昏了头去赌钱,不慎引发的。薛贵怕送命,就索性铤而走险瞒着皇上,结果爷您入宫禀给定妃娘娘……他怕功亏一篑。”
孟君淮循循地吁了口气。
原来如此,这倒是说得通的。倒钞司是印钞换钞的重地,虽由户部掌管,但同时也有宫中宦官从旁协助。这是为了不出岔子,现在反倒因为喝酒赌钱的事出了岔子,问起罪来自然牵连不小。
但又是戒严又是欺君的……
孟君淮冷笑,这薛贵多半是想等事情拖久了之后混淆视听,让户部背这个罪名。
想得美,打了他还想让他的母族背黑锅?
走着瞧!
。
亥时已过,月初稀薄的月光洒进卧房。几尺外的榻上,谢玉引已经睡得昏昏沉沉。
从用完晚膳到临睡前,她往院子里看了好多次,清楚孟君淮还没走。
可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在沉吟的样子,她思量再三觉得不去扰他为好,就继续读自己的经。
然后她困了。
看他还在外面“入定”,她就安安静静地自己先盥洗上榻。嘱咐珊瑚多备两盏笼灯,如果他一会儿回了神要回前头、或者去哪位妾室那儿,路上得有灯照明呀?
嘱咐好后,她就心安理得地睡了。
睡着睡着突然被人很不客气地往里推,玉引不舒服地皱皱眉头但没醒,耳畔就响起了怒语:“堂堂一个大家闺秀,睡觉睡得四仰八叉的?”
她睁睁眼,看见昏暗的灯光中,他眉头紧锁:“进去点,我也要睡了。”
玉引立刻清醒!
“……殿下。”她一边蹭到里面给他让地方,一边一脸惊悚地望着他。两个人上回一个被窝睡觉,是他正养伤动弹不得的时候,但现在他伤已经好了……
孟君淮一掀被子躺进去,他原本想跟她说正事的,但一看她这模样就生气:“懒得理你。不过劳你记得我们是夫妻好吗?”
“……”谢玉引红着脸。
其、其实她知道他们是夫妻!也知道他们成为夫妻后有什么该做的“事儿”还没做!
但那种事想起来就很让人难为情啊!那么羞耻的事……换做尤侧妃她们,也会觉得怪怪的吧?
嗯!肯定不是就她一个觉得怪怪的!
谢玉引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着,一只手突然环到了她腰上。
“殿下?!”她没忍住喊了出来,孟君淮还是一用力将她圈近了,沉了口气:“我就说几句话。”
那您好好说不行么?
她委屈地僵在他怀里。
“你明天往家里递个帖子,改天回趟家吧。到时直接跟你家里留句话,让你长兄抽空来一趟。免得专程传话了,我无缘无故见个锦衣卫,太惹眼。”
得知“对手”是秉笔太监之后,他就打算借锦衣卫的力了——锦衣卫虽然近来很废物,但到底名头响、案件缉查一类又是分内之职,办起这事来比较名正言顺。
毕竟倒钞胡同那儿现在还戒着严呢,他总不能让王府护军闯进去查。
孟君淮言罢等了等,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僵硬地在他怀里闷声道:“哦……”
他一怔,挑眉看看,手温和地在她背上抚着:“你要是想家就多住几天,晚些回来也不打紧,随意些。”
她又说“哦”。
哈哈!
他突然心情不再那么沉郁了,发现了点乐趣——这个小尼姑,平常时而能气得他呕血,时而又能特别灵巧地“点拨”他一下让他震惊。但是只要和他一起躺到床上,她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全身上下哪儿都动不了,连话都不能多说。
于是,思绪刚被他牵引到正事上的谢玉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到他突然侧支起头看她,一脸的饶有兴味。
“我跟你说啊,你也不用跟家里说太多,只说我想认识认识你长兄就可以了。”他故意蕴了一派慢条斯理的口气,手伸到她颈前,食指中指似很随意地敲着她的锁骨。
谢玉引满面惊意地垂眸看看:“哦……”
哈哈哈哈真的跟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孟君淮双臂一环,再度把她揽进怀里。
玉引吓坏了,不懂他怎么突然一惊一乍的,这是心情好还是不好?
他把她按在怀里之后可算得以让面上显出笑来,笑了好一会儿,想起刚才自己因为心情不好,把她往里推时甚至有些“粗暴”。
他含着歉意吁了口气,愣着神的玉引毫无防备间,乍觉额上被什么软软的东西一触。
她后脊微栗:“殿下……”
孟君淮气定神闲地迎着她的满目悚然,又吻了一次。而后拢在她背后的手轻拍了拍:“睡吧。”
闭上眼后,他依旧能感觉到她错愕的目光定在他面上。
他忍住笑,心下只觉这小尼姑真挺有趣的。看她手足无措的模样……他就总想欺负她!
。
次日一早,谢玉引如常更衣盥洗,初时还因困劲犹在而头脑放空,漱口至一半,昨晚的时蓦地涌进脑海。
“噗……”她猛地呛了,忙将口中剩下的水吐进盆里,架不住还是呛得面色通红,咳嗽连连。
“娘子?!”珊瑚和琉璃连忙来给她拍背顺气儿,玉引缓了好一会儿后平静下来,摆摆手告诉她们:“我没事。”
然后整整一个早上,她都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无地自容中!
啊啊啊啊他居然亲她,他为什么要亲她!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这事实在太丢人了!
她坐在案前却抄不下去经,脸埋在臂弯里欲哭无泪。
然后她又想起,他其实亲了两次……
天呐!
玉引一边心里乱得不行,一边又觉得这样心乱也是不对的,要静心!
——过去的十年里,她都是说静心立刻就能静心。近两个月来,却变得好像越来越容易被搅乱心神,这样不好、不好!
于是长缓了几息,玉引终于迫着自己平心静气,把往家里递的帖子写了。
她并不是谢家唯一的命妇,母亲和几位伯母、婶婶都是有命妇封位的,只不过现下算来,是她的身份最高。
玉引一想到长辈们要向自己见礼就觉得很有愧,想了想孟君淮昨晚的话,就着意在帖子上添了句话,道逸郡王殿下说可“随意些”。
写罢她便将帖子交给了赵成瑞,赵成瑞亲自骑快马去送,将近晌午时折了回来:“夫人说知道了,家里自会安排,您三天后便可回去。”
她舒心地“哦”了一声。
。
前院书房,逸郡王在听杨恩禄禀完王妃省亲的安排后点了头,杨恩禄又道:“殿下您召见谢公子的事,要不要另做些别的安排?”
他的眉头忽地一蹙,正写字的手停住,抬眸一睇杨恩禄:“那是王妃的长兄,说什么‘召见’?去把致美楼1包下十天,随他哪日有空,我请他喝酒。”
☆、第23章 难事
玉引便在三天后回了家。
逸郡王府在安定门附近,谢家的宅子在东直门,离得并不算很远,但也说不上近。
她用过早膳后出了门,王妃卤簿洋洋洒洒地在街上铺开。周围有府中护军护送,所过之处提前一刻戒严,待她过去一刻后才能解禁。
于是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除了车轮和马蹄的声音还有护军齐整的脚步声外,听不到其他动静。玉引便不知不觉地在车中犯了困,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住。
玉引揭开一角车窗绸帘一看,虽然自己特意在帖子里写了“随意些”,家中有身份的女眷还是都候在外面了。
谢家的规矩一贯是很严的,现下一众女眷外加得脸的丫鬟、仆妇都虽然皆在门外行礼,跪满了半边的街,但硬是安静得一点动静也没有。
玉引静了口气:“你们先去,扶我母亲和几位伯母婶母起来。”
珊瑚等四个从谢家随她出来的丫头便立刻应声去了,玉引待得长辈们起了身才敢下车。
走到近前,就见母亲邱氏红着眼眶却蕴着笑,一福:“王妃一路辛苦。”
“不辛苦。”玉引忙伸手搀住她,不再在门外多言,径直往门内走。
众人随着她一道进去,待得进了家门,气氛才松下来了些。
几个长辈关切却又不失礼数地问了她几句近况,而后泰半女眷退下,只她母亲邱氏和掌家的大伯母方氏还留着,三人一道去方氏的住处说话。
玉引先行说了逸郡王要见长兄的事,方氏和邱氏一听就知多半关乎朝政,答应下来之后再不过问,然后,就此便把话题绕过去了,再问的话便无关痛痒。
——比如,在王府过得好不好啊?逸郡王殿下对她好不好啊?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啊?
玉引一一答了,由于自己和孟君淮接触的还不算多,少有的几件趣事就显得格外记忆犹新。她认认真真地逐一说给母亲和伯母听,言罢笑道:“我虽有许多不适应,过得也还挺好的,王府里并没有太多烦心事,殿下有时脾气冲些,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中不必为我操心。”
邱氏长长地舒了口气,道:“你过得好便好。你修了十年的佛,突然去当王妃,我这心里啊……最怕的就是你不自在。”
方氏却在思量间沉了脸。
玉引瞧出后怔了怔,唤她:“伯母?”
“嗯。”方氏从沉思间回过神,目光在她面上一划,道,“伯母想问件不该问的事。”
玉引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