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台伯爵阁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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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光听前一句,阿尔丰斯就不高兴了——这次没有玩得开心,而且,夏尔马上就要再次离开巴黎!外省尚且能去小半年,那去外国呢?岂不是没有一年回不来?
但听到后面一句,阿尔丰斯的心思活络起来——对啊,没错,他可以去英格兰!虽然英国人的度假方式实在乏善可陈,但至少有夏尔,一定不会无聊的!
“我去!”阿尔丰斯立刻道。他这话斩钉截铁,因为他知道最大阻碍的他爹绝不可能反对——瞧他爹想让他变成第二个夏尔的劲头就知道了!“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到底要去英格兰做什么?”
夏尔要给他这位朋友的天然跪了。答应以后才想起来问要做啥,他该高兴于阿尔丰斯绝对信任他吗?不过如果他知道阿尔丰斯还惦记着去英国找乐子的话,一定会无情无义地告诉阿尔丰斯——
你想太多了!
接下来的两天,夏尔和阿尔丰斯两人都很收敛。其他人已经三三俩俩地散开来玩了,不太注意别人,所以并没有人打扰。这对夏尔来说,一方面是省事,另一方面则是掩饰——他们这一大堆人来度假、却又不可劲儿折腾,阿图瓦伯爵不发现才奇怪!
幸而两边相安无事。等夏尔这波人准备回去时,维克托还得陪着阿图瓦伯爵继续在温泉玩“我们还是好朋友”的表面戏码。
夏尔这回明白维克托往他手里塞一个汇票本的心了——维克托光应付七七八八的人就需要一大堆时间,哪儿有美国功夫上英格兰去?
等回到巴黎,夏尔把阿尔丰斯打发回家去说这件事,他自己立刻着手收拾行李。晚不如早,抢占先机才是正经事。反正他在巴黎要打点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国债行情,这事交给他爹妥妥儿的。
“您看着它。”夏尔这么告诉纪尧姆,“留下一笔钱,足够买九月的葡萄酒就行;因为我可能会让人带信回来——我在英格兰,可能需要除此之外的所有活动资金,三年内都会在我们手里的那种资金。”工厂之类的回本不太快,所以他需要先告诉纪尧姆限额。
“没有问题。”纪尧姆回答。“他们新借的钱,打的都是五年债券,而且利息是最后一起付的。”他停顿了一下,又问:“你这是看中了他们那头的技术?但我听说,其中大部分都是赔钱的?”
夏尔点头。“但只要一种好使,那它就能带来难以估量的利润。”
纪尧姆没有马上说话。他的投资风格偏向审慎,多考虑一会儿是正常的。
之前夏尔在收购葡萄酒方面的计策已经很冒险,但至少葡萄酒是他们家一贯经营的行业,还算知根知底;而这个,风险这么大,还跑到外国去了啊!他们哪里知道英国的行情如何?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嘛!
夏尔从短暂的沉默里看出了他爹的顾虑。“您在担心什么吗?”
纪尧姆看着儿子,不忍心浇冷水。毕竟夏尔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太合适。“这是在海里捕鱼,”他斟词酌句地说,“网要足够大,才能回本。”
潜台词,扣掉葡萄酒本钱,我们家活动资金最多不过两百万法郎。听起来很多,但在这种消耗面前,能够什么用?
这个夏尔当然知道。其实这种工业革命,国家出马才是正常的——这样才有足够动力推动各行各业生产效率的提高。但是路易十八尚且不会做这种决定,就更别提阿图瓦伯爵了。
可他现在知道,这是个不可避免的大趋势,就肯定不可能放弃这块蛋糕。他甚至还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所做的只是,证明螃蟹好吃,风险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
问题在于,夏尔十分确定的这种理由,不能直白地告诉纪尧姆。所以他想了想,只能说实话:“钱的问题,您不用担心。两百万法郎来浪里淘金,自然不太够,想赚钱就需要很好的运气;但如果有两千万法郎呢?您觉得这件事值不值得做?”
纪尧姆被惊呆了。“两千万……?”他做梦都没想到,他能拉到这么多资金啊!“谁借给你这么多钱?”
“佩尔戈银号的风险投资。”夏尔回答。他留了个心眼,没提维克托的名字。因为他不觉得,纪尧姆知道维克托的借钱方式后不会想多——他爹又不蠢!
纪尧姆倒抽了一口冷气。要知道,佩尔戈银号是全法国最大最可靠的银行,在整个欧洲也都很有信誉!达官贵人都在里头存钱(听说拿破仑最后一次出征前就一次性往里头存了五百万法郎),能拿出来的投资是什么概念?
——分分钟用金子砸死你!
“你说动了拉菲特先生?”纪尧姆简直没法相信。维克托一贯眼光准得很,这没错;但一般情况,大笔投资都是他自己在做,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经手?然后现在,夏尔就成为了那个别人?!
夏尔特别不想深入研究这个问题,因为他担心他爹的心脏承受不来;一大笔钱是一回事,维克托对他的意图又是另一回事。“您现在该放心了吧?”他说,“并不是只有我们的钱在做。而且,”他补充道,“阿尔丰斯已经答应和我一起去——他出国好几次了,想必不会让我走太多弯路。”
纪尧姆还沉浸在一大笔风投给他带来的震撼中,闻言只能点头。别说是夏尔,就算他拿到这么一大笔钱,也不可能坐得住啊!金子就拿在手里看,可不是一个合格商人的作风!
老康庞先生不知道这些,但他非常同意阿尔丰斯和夏尔走近一些。所以,夏尔和阿尔丰斯很快就登上了一艘叫四月花号的汽船,目的地是利物浦。
等维克托回到巴黎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这个消息。为了隐蔽,夏尔已经把一部分他的汇票签换成了自己的名字,一起带去了英格兰。
这毫不停顿的工作效率……啧,他果然没看错人!
但是,夏尔这心也太大了吧?就带阿尔丰斯去?还考不考虑他的感受了,嗯?
第42章
在一百多年以前;利物浦还只是英格兰北部、默西河口东岸的一个小镇子。直到英国内战后,它才开始缓慢发展。等真正繁荣起来,是因为和西印度群岛的交易量上升;奴隶贸易带来的高额利润使得这个原本的小船坞一跃成为整个欧洲最大的码头之一;奴隶贸易量占全欧洲的百分之四十以上。
所以利物浦很热闹;但是多的是人口贩子和他们买卖的成船奴隶。像夏尔这样的法国人,通常都直接坐去多佛尔的船,然后再去伦敦。绕一个大弯跑到利物浦的不是没有,但实在罕见。
但夏尔觉得自己定的目的地没有错。理由非常简单;英国人要那么多奴隶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人口密集型工业准备的?
换句话来说;就是利物浦是深受工业革命影响的地区之一,工业化程度在英格兰都位居前列。
在阿尔丰斯解决外国人入境的一系列手续问题后;两人就换了衣服;在码头附近闲逛。
阿尔丰斯对夏尔一定要换掉那些法国出产的精致衣物感到非常地不理解。“为什么?”他低声问夏尔,“英国人的衣服也太难看了!还有那种仿佛假发一样的头发造型!”
夏尔才不搭理这种抱怨。鉴于英格兰有各种各样的出口限令,以保护本国的工业发展,外国人做事就不太容易。他还想着搬几台机器(比如说纺纱机、织布机啥的)回巴黎呢,可不能一开始就被人警惕了。这时候,他只细心辨认着码头上卸下来的货物,以研究利物浦最主要的盈利产品——
鉴于英格兰在技术方面占有优势,所以进口的大多是廉价原料。比如说木头和棉花,后者尤胜。再然后就是奴隶了,这属于劳动人口输入。
“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阿尔丰斯继续不理解。
他只听说夏尔要买东西,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通常法国进口量最大的玩意——军队所需的一切物品,以及供给上流社会吃喝玩乐的奢侈品。夏尔在这里左瞧瞧西看看,在他眼里还不如夏尔让人去远东买罕见玩意儿的举动可靠。
要是夏尔知道他想的什么,一定非常无语:光是维持大量军队以及奢华的生活方式,能让一个国家变得强大吗?还不如把钱投到基础工业上,这才是发展的正确姿势!
现在的情况下,整个欧洲就只有英国在努力这么做,实在不能说不是高瞻远瞩。英国之所以能成为老牌工业强国,就和它起步早、更注重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但这种理解同样基于后世得来的结论,没法和阿尔丰斯详细解释。所以夏尔只道:“得啦,帮我问我想知道的;到时候,你就知道有用了。”
阿尔丰斯点头。他一般情况下不做翻译这活儿,但是既然夏尔需要,他也乐意兼任一次。“我只需要帮你这一次吧?”他颇有感慨地说,“你英语学得真快!”
夏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没说话。这还真不是他学得快,是他以前学过了!虽然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但肯定比初学者快得多!
一周下来,事实证明,夏尔带阿尔丰斯来是个正确的选择。
虽然阿尔丰斯不知道夏尔为什么在利物浦逗留,但他会尽心尽力地满足夏尔的各种要求——走码头,和船主交谈;和小工厂主打交道,获得参观纺纱厂和织布厂的权利。利物浦的大工厂很多,小作坊也不少;像夏尔这样的大投资商人,总有人愿意拉拢。
转悠得多了,阿尔丰斯也隐约明白了夏尔想买的到底是什么,不由得有些惊讶。“你这是看上了纺织?你们家不是做了几十年的葡萄酒?”
“这有什么必然的否定联系吗?”夏尔反问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更广阔的发展机会当然要抓住!
阿尔丰斯挠了挠头,发现找不出话来反驳。如果夏尔想把机器运回国,这大概要麻烦一些——得把它们拆卸掉再装船,或者干脆只能藏一份图纸;但如果直接投资在英国的话,只需要找个好的合伙人,连这点麻烦都不会有。
总结起来,就是可行性挺高。
“那也好,”阿尔丰斯最后承认,“我只是一时没想到……只要你有钱,做这个实在再合适不过。”纺织行业现在是暴利产业好吗?
夏尔没肯定也没否定。以他个人看法,想运一大堆机器回去不太可能,在英国投资又太远、有可能鞭长莫及,他更偏向于找几个技术人才回法国——这总不在英国人的贸易保护名单上了吧!
至于涉及到专利之类的问题,也不太大。瓦特的蒸汽机专利在十几年前就到期了,改良机型遍地都是。只要找几个机灵的人,加上他后世对于发动机的印象,弄出效率更高的新机型也不仅仅是空谈。
而有了动力,想做什么其他的也就很简单了——纺织,冶金,造船,印刷,金属加工……等等等等。当然,做之前还得考虑下能量来源,没有煤炭就没有蒸汽机。
夏尔隐约想到了国内的发展方向——他记得,煤矿铁矿之类的矿产巴黎盆地边上就有,位于整个法国的东北部。看起来回去的第一件事是先把这些搞到手,估计难度不太大……
因为整个法国的氛围都不关注这些,以至于到现在也就修了几条蒸汽机车走的铁路,还不是最先进的那种。而且路还差不多被他包圆儿了,就因为其他人现在都不在意!现在这样的大好机会,不抓紧还等到何时?
在夏尔见识过许多只织布机飞梭以及工厂流水线之后,他也和当地的几个人交上了朋友。
有人挣钱,就有人不挣钱;他只要拿出愿意合作的态度以及相对有吸引力的薪酬,不愁没人愿意跟他去法国。因为很多时候,人要成功,缺的只是个机会而已;他就提供了这样一种机会,至少在那些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土地、却想挣更多钱的人眼里看来是。
但夏尔当然不会这么早就把真实意图摆在明面上。照他的打算,他先和人打好关系,等回国之前再告诉他们,这样才有最好的效果。在这方面,阿尔丰斯性子开朗热情,无意中帮了他不少忙。
于是,在利物浦呆了大半个月以后,两人再次启程,前往曼彻斯特。
阿尔丰斯这下真的要扛不住了。曼彻斯特,那是什么地方?煤矿开发的黑云都能把天遮住好嘛?到处脏兮兮的,有啥好玩?
在他提出严重抗议的时候,两人正搭乘货运铁路的机车过去。夏尔对机车头更有兴趣,闻言头也不转:“就是因为有煤矿才去啊!”不去亲眼看看,难道要他依靠自己的手脚去挖煤?当然是参观一下别家的煤矿,取取经,好有个大致方向啊!
阿尔丰斯苦着一张脸。“你要去曼彻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