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星辰坠-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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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最苦的也许不是死在战场的人,而是他们丢在家里的女人,孩子与父母。帝王霸业,荣耀与统治,战争与屠戮,却是将人变为工具,摧毁在战场中,帝王站在高处,脚下却是累累白骨,听着赞美他丰功伟绩时,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多少失去至亲之人的哭泣声。
这就是罹烬的一世,若能罹烬一世,换来万世不替的和平,谁也不会觉得这些死在战场上的人可惜。对于历史来说,一世人,不算什么。史官下笔记下帝王的霸业大成时,又怎会浪费笔墨记叙平民的苦痛?
而阿日斯兰那边也是如此,武士大规模集结,别离,感伤,视死如归。库玛部,德苏部也是,整个极北草原都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下。浩瀚的草原注定要被血浇个透,注定要尸骸遍地,野狼与秃鹰吃吃肉吃的眼发红。
赤那思君王苏日勒和克穿着铠甲,披着大麾,他骑在高大的战马上,脸色阴沉严峻。他站在那里遥遥望着二十里外阿日斯兰部那里的兵马集结,这就是最后一场战争了,草原上关于王权,关于荣耀,关于复仇的战争。
他回头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夜星辰,十七岁的夜星辰身子还是有些消瘦,勉强能撑起一具锁子甲,他已经将纹云刀握在手中了。又看了看围绕着他与夜星辰的扈从武士,还有远处的轰烈骑,擎着弓的隼骑,身披火红色大麾的大风帐武士,装备简陋注定要充当炮灰的奴隶武士。他们都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期待与忠诚。与几位将军的目光撞在一起,他们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一个眼神,彼此心意明了。
扎儿花将军慢慢将狼锋刀从鞘中抽了出来,刀锋雪亮刺骨。阿拉坦仓将军的挽住了弓,弓弦紧绷,发出嗡嗡铮鸣声。而远处重伤的苏和将军站在那里,看向昔日的战友,嘴巴无声无息得说着什么。将军与武士们看着苏和的嘴型就明了了,这是上战场前最常说的一句话:活着回来——
活着回来,仅仅四个字而已,即将奔赴战场的人们,又有谁能保证自己活着回来?
第69章 钢铁的骑兵皇帝
一袭赤红大麾的大风帐武士在扎儿花的带领下冲在最前面,银亮的锁子甲衬得他们像一束束明亮的光线,可那赤红的大麾在他们身后飞扬如同燃烧跳跃的火焰。狂奔而去的大风帐竟绚丽得夺目耀眼,他们纵马奔袭时,整个战场都像被他们点燃起来,武士伏鞍纵马,眼中是一往无前的决绝。
扎儿花冲在最前面,左右是两名副将,大风帐轻骑兵全力冲锋速度极快,赤那思与阿日斯兰部落距离只有二十里,已经能看到阿日斯兰布下的风魔骑先锋,还有那面迎着风飘扬的狮子旗。旗下,那个穿着火红铠甲,铠甲胸前纹铸着狮面兽纹的武士一手扶着旗,一手擎着刀,威严的看向他们这一队骑兵。扎儿花瞳孔缩了一下,他能感觉到狮子王刚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了!草原人目力极佳,这么远的距离,那目光中的沉静淡漠,还有那一丝不屑被看的清清楚楚。
扎儿花森绿的眼睛眯了起来,冷风吹得他眼睛很痛,可那份狂热决绝更暴烈得翻涌。狮子王,必须要死!这是他唯一的想法,赤那思部已经押上所有武士,所有赌注,甚至连赤那思今后的运势都押上去!杀不死忽炎??额尔敦刻图,整个赤那思都将被阿日斯兰吞并,叱咤草原上百年的赤那思也将成为历史……
这样的事,身为赤那思人决不允许发生。
他已经能看到前方风魔骑武士肩上扛着的巨大青铜斧钺上莹绿铜锈了,能看到暴虐的武士**的胳膊上凸贲的肌肉纹理,坚实的胸膛随着呼吸缓缓收缩着,还有他们身下的战牛正底下头,甚至连牛角上都绑着锋利的匕首。战牛沉重的身子足有两匹马的分量,加上德苏部武士剽悍的体型和沉重的青铜大钺,绝对是草原上最可怕的骑兵。论短时间战力的话,风魔骑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只可惜战牛的机动性太差,无法与战马的灵敏相比。而且牛生性温顺,不喜战场杀戮,要培养出合格的战牛,必须从小就将牛不停鞭打,用刀一遍一遍割开它们脊背,让它们流血让它们痛,战牛就是这样长大的,如此才具有攻击力和与狼可比的凶悍。可这样培养出的战牛有事连它背上的武士都像攻击,实在难以驾驭。
大风帐即将临近风魔骑,轰隆隆的马蹄声让战牛愈发不安起来,它们呼哧呼哧穿着气,鼻翼疯狂张起,呼出一大串森白的雾气。牛眼已然发红,不停地摇头想要挣脱武士束缚在它们脖子上的枷锁,战牛的攻击性像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风魔骑武士的青铜大钺举过肩,做出一挥而下的动作,力劈华山的气势从这群彪悍的武士身上散发出来。他们没有丝毫慌乱,像盘亘万年的堤坝般等待大风帐的冲击。在风魔骑武士眼里,或许身披重甲的轰烈骑武士这样急冲过来还有可能让他们惊慌,眼前这群冲来的大风帐轻甲骑兵,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
扎儿花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大风帐身后的轰烈骑与奴隶武士,还有游走于战场外围的隼骑射手,他必须尽快撕开风魔骑的封锁,这样才能给后续部队创造机会。他一手抽出狼锋刀,对左右副将点了点头,他们立刻心领神会,带着武士愈发不顾一切的冲去。
大风帐武士的控马技术登峰造极,他们眼看就要撞上风魔骑身下战牛的弯角,眼看着都能看到牛暴虐的眼中自己的倒影,眼看着风魔骑武士的青铜大钺就要朝自己头颅劈下,战马的冲速竟丝毫不减。就在风魔骑武士大钺要一斩而下的那一瞬间,大风帐武士猛地勒住战马,马身像没有丝毫重量般被武士勒住,战马身子灵巧的扭过,避开武士斩下的青铜大钺,甚至有身手灵敏的武士有功夫腾出手用马刀狠刺战牛眼睛和脖子下柔软的地方。接着背对着风魔骑又朝反方向冲去。
风魔骑武士都楞了一下,他们搞不清楚这是要闹哪一样,连个照面都没打,这群来势汹汹的武士掉头就跑,除了战牛受了伤外,他们连风魔骑武士一根汗毛都没碰着,除了他们转身时,背后那火红色的大麾狠狠扫在了战牛和武士的脸上。
来势汹汹的大风帐来去如风,留给他们的只有一片赤红色大麾翻卷飘舞,燃烧跳跃的火焰般,红的绚丽惊心。
“哞——”风魔骑的战牛突然像疯了般嘶叫起来,铜铃般大的眼睛里红的滴血。战牛竟不受控制得跑了起来,追着大风帐武士马蹄后扬起的灰尘,追着那翻滚跳跃的火红大麾狂奔起来。整个蔓延两里长的风魔骑封锁线像决堤的洪水般垮下来,战牛发了情般咆哮嘶叫,不顾背上的武士,只追着大风帐武士的背后的火红大麾追去。战牛身子长,腿较短,全速奔跑时背上颠簸极大,不少风魔骑武士竟无法驾驭发狂的战牛,生生被颠下牛背,被身后滚滚战牛踩踏而过,连一声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面目全非,变成一滩不分形状的血肉,揉进枯黄的草原中。
扎儿花高声吼道道:“控制住速度,让战牛紧跟在我们马后,把他们引开,能引到阿日斯兰后方更好。回身用刀刺它们,挑衅战牛的愤怒,用背后的火红大麾挑逗战牛的愤怒。”
大风帐不愧都是最机敏的武士,扎儿花只是略略一提,他们竟做的相当完美。武士灵巧的身手大放光彩,巧妙地避过风魔骑武士手中的大钺,又能挑逗起战牛的愤怒,两里长的风魔骑封锁线轰然垮掉,凶性大发的战牛丝毫不管背上武士的命令,只想追上这些背上背着火红色大麾的人,用弯角将他们都戳死。庞大沉重的战牛发起狂来根本不是人力能驾驭的,此时并不是人在骑牛,而是牛带着人狂奔。风魔骑武士终于慌了,他们发现身下的坐骑竟不受控制,而他们前面的大风帐武士时不时停下来用背后的火红大麾挑逗战牛的凶性,大声嘲笑着被战牛拖着走的武士。
德苏部风魔骑封锁线全线崩溃,发狂的战牛被赤那思大风帐带着向阿日斯兰部后方跑去。没有了风魔骑在前面阻挡,后面上万名库玛部骑兵暴露在赤那思轰烈骑面前。扎儿花临走前看了一眼那一身铮铮铁甲的轰烈骑武士,沉声说道:“君王,剩下的,交个你们了!”
苏日勒和克眼看着那铜墙铁壁般的风魔骑防线崩溃,自己都愣住了,没想到夜星辰的办法这么管用。战牛受不了红色的挑逗,给大风帐武士配备上红色大麾,仅仅是这一点变动,就让大风帐能与风魔骑纠缠。原本看得人心惊胆战得风魔骑战牛竟这么轻易被化解,看着那哆哆嗦嗦的库玛部轻骑兵,轰烈骑武士浑身血热起来——这是草原上重骑兵皇帝对干预挑衅他们威严的人的惩处。
苏日勒沉声吼道:“五千轰烈骑先锋,杀尽库玛部叛逆——”
五千名被选出来的轰烈骑精锐先锋听令催马急冲,他们事先已经知道他们的使命——不惜一切斩杀掉库玛部的轻骑兵,尽最大力量削弱库玛部的阻碍。是以,这五千轰烈骑每个人都有了赴死的决心。随着君王一声令下,五千名轰烈骑像滚滚的钢铁洪流朝两万余名库玛部轻骑兵杀去,钢铁的帝王拉下面甲的那一霎那,刚刚破晓的天空都像被淹没在血色中。
轰隆隆的响声震彻草原,轰烈骑身披重铠,沉重的马身踩过地面,震得砂石跳动翻滚。五千名骑兵散开来,已有了赴死之心的骑兵们之间竟用荆棘铁链相互将旁边的骑兵锁了起来。每名武士相距一丈远,一千名轰烈骑为一队,每队呈单骑横向朝前冲去,高云马的血性被战场的氛围彻底激发起来,披着马铠的战马越来越快,越散越开,每两匹战马间的荆棘铁链被拉紧绷直。五千武士分成五队,每队一千人,被荆棘铁链锁在一起的武士拉开的战线足有三里长,两翼的武士速度极快,中路的武士略微压下了速度,五千名轰烈骑呈鹤翼般对两万多名库玛部武士包围过去!
以少兵力包围四倍于己的敌人,这本身就是荒诞的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可这五千名轰烈骑就是要做这样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他们没有忘记君王挑选出他们时说的话:“我要你们去死,为赤那思去死——”他们现在就是在为赤那思赴死,他们知道后续部队在看着他们,将军在看着他们,君王在看着他们,甚至是他们的敌人也在注视着他们,他们是赤那思的菁华,是轰烈骑中战力最强悍的一部分!绝不容许那份荣耀被玷污。
轰烈骑们齐齐举起了刀,催动战马狂奔,两指粗的荆棘锁链被拉直绷紧,铁链上锋利的荆棘长刺闪着寒光。被铁链锁在一起的轰烈骑像钢铁的堡垒朝前开动而去,没有人能后退了,战马已经不用他们控制,只管往前奔驰。被铁链锁住的不仅是战马,更是他们的命运,五千名武士,荣辱与共,同生同灭。
库玛部武士在轰烈骑快将他们合围住时,终于缓过神来。他们原以为自己要面对大风帐后那气势汹汹的四万名轰烈骑,没想到冲来的只有这五千名轰烈骑,以五千人就妄想包围他们两万人大军?轰烈骑,太过骄傲自信了。库玛部虽然弱小,派出这两万骑兵已是极限,可毕竟是从草原万年的凝腥中存活下来的蛮族武士,在战场上爆发出的战力不容小视。库玛部将军高声吼道:“杀——杀了赤那思的狼——”两万多库玛部武士驾驭战马迎着轰烈骑武士杀去。
穿着棕色牛皮甲的库玛部骑兵与被铁链锁在一起的轰烈骑钢铁堡垒冲击在一起,发出令人心悸的惨叫嘶吼声。撞在一起的仿佛不是武士与战马,而是两块血肉,迸溅出的鲜血触目惊心。最前面那一队轰烈骑竟生生挡住了库玛部先锋的冲击,高云马的凶悍爆发的淋漓尽致,与库玛部的战马冲撞在一起时,疯狂的啃咬敌人的马,用比对方宽近一半的胸膛顶得库玛部骑兵直往后退,披了马铠的轰烈骑战马强悍得像一头兽。
库玛部前锋骑兵有的撞在轰烈骑之间的荆棘锁链上,近一扎长的尖刺荆棘狠狠扎进战马的胸膛和武士的腿上。他们前冲的势头太猛,甚至有战马载着武士轰然翻倒过去,战马的胸膛被锁链上的尖刺剖开,深红滚烫的马血喷在轰烈骑的铠甲上,溅落在高云马的马铠里,受到鲜血滋润的高云马和轰烈骑武士的杀性彻底激了起来。库玛部骑兵先锋还不等举起刀就被轰烈骑连冲带撞一番,狠狠碾碎在轰轰马蹄下。
就在库玛部骑兵前锋这么一顿的功夫下,第一队轰烈骑对他们的包围圈即将合拢住。用一千人轰烈骑,以荆棘铁索为辅,竟真的将近两万名库玛部骑兵包围住,库玛部将军眼睛怒张,狠狠吼道:“退,退,快退,后面部队在包围合拢前冲出去,被围住我们就死定了。”
库玛部轻骑兵被轰烈骑的强悍吓住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