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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龙争大唐-第3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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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劳了。”纳隆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由着老道士在前面引路,径自走进了实在算不得太大的道观中,绕过前庭的三清殿,直抵观后的一个小花园,才刚进后园,立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随风飘来,只一看,便见一名白衣青年正端坐在一小亭子里抚琴,边上一柱清香缭绕,配合着西下的斜阳以及园子里怒放的牡丹,显得极为飘逸而潇洒。

  老道士带着纳隆二人进了后园子之后,并没有上前禀报,而是一稽,低声告了个罪便退了出去,纳隆却也没有急着上前打招呼,只是面带微笑地站在远处,静静地听着曲调,而亭子里的白衣青年也始终不曾抬起过头来,只是微闭着眼,手指轻挑慢捻,任凭一个个乐符从指尖挥洒而出。

  “好一曲《高山流水》,叶侍郎好兴致啊,纳某前来打搅了。”待得一曲终了,纳隆示意赶车的大汉在原地等着,自己却缓缓走将过去,拱了拱手,笑着打了个招呼。

  “哦?纳先生来了么,请恕叶某失迎了,抱歉则个,请坐。”那在园子里弹琴的正是礼部侍郎叶凌,此时一听纳隆开了口,哈哈大笑地起了身,很是恭敬地躬身拱手还了个礼,宛若招呼老朋友一般,丝毫也不曾端起礼部侍郎的架子。

  “叶侍郎客气了,某化外之民也,有冒昧处,还请叶侍郎多多担待才是。”纳隆笑了笑,一甩大袖子,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叶凌对面几子后的蒲团上,笑眯眯地看着叶凌,也不再开口,等着叶凌话。

  “官衔者,浮云也,先生若是不弃,就直呼叶某松成,若不然直称灵琪亦可。”叶凌看了纳隆一眼,嘴角含笑地说了一句。

  “久闻灵琪居士飘逸潇洒,今日一见,远胜闻名,既如此,某便托大了。”纳隆淡然一笑,并不因叶凌自谦而有所意动,直截了当地接受了叶凌的建议,同样是潇洒干脆,但却绝口不问叶凌相邀的用意何在,宛若只是来赴一个寻常的约会一般,那般等闲人无法模拟之气度便是叶凌这等心高气傲之人也暗自心折不已。

  “纳先生喜欢花么?这园子中的牡丹可是开得极艳的。”叶凌笑着从几子上拿起一把羽毛扇,轻轻地摇着,也不说请纳隆前来的用意,反倒问起了花事。

  纳隆往日里也是潇洒豪迈之人,琴棋也略有研究,不过却算不得精通,此时见叶凌好整以暇地问起了花事,想来对花道颇为了解,自是不想出乖露丑,索性来个藏拙了事,哈哈一笑道:“某,化外野人耳,实不堪与君子坐而论道,花好花坏,对某来说,也就是牛嚼牡丹,不辨好坏,但凡开得盛的也就多喜欢些罢了。”

  “纳先生客气了,花开花落自有时,花开到盛处怕落时也就不远了,先生以为如何呢?”叶凌话锋一转,言语中已将花事转入了政局之中。

  “哦?”纳隆自是听得懂叶凌话里的潜台词,但却并不接口,只是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宛若听不懂内中的意味一般。

  “呵呵,纳先生是懂花之人,某也就是班门弄斧罢了,但博一笑耳,只是西域的花开得太艳了些,怕是采花人就要来了。”见纳隆不接话,叶凌也不在乎,呵呵一笑,出言便是惊人之语,听得纳隆眉头一皱,一双眼锐利如刀般地扫向了叶凌,而叶凌自也不甘示弱,同样是凝神看向了纳隆,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猛然撞在了一起,虽无声,可气氛却陡然间紧张了起来……

  ——

  第三百七十二章剪不断理还乱(二)

  谋士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尤其是席谋士更是难当得很,智谋、胆略、胸襟缺一不可,但光有这些尚不足以成事,更需要的是运气——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自古以来怀才不遇的可是多了去了,数也数不尽,千里马能遇到伯乐固然是件幸事,然则即便是遇到了伯乐,却也不见得一准便能有所成就,除了自身的能耐与主子的气度问题外,还有个气运的问题在,正所谓天时有归,则人力难以挽回,这其中的奥妙实是难以说得清楚,给人当谋士能不能成事儿实际上也就跟撞大运很有些子类似。

  就夺嫡之事来论,若是千辛万苦辅助的人最终没能登上大位,那么身为席谋士者只能陪同自家主子一并沉沦,便是连个改换门庭的机会都不会有,比起投效的朝臣来说,其结局要惨得许多,无他,朝臣们站错了位,只要不是核心人员的话,还有个改正的机会,纵使是核心大臣,除非是得罪上位者太深,否则的话,也不见得就一准会丢了小命,然则席谋士就没那个福气,因为他们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一旦自家主子败了的话,除死之外别无出路,故此,没有万死不辞的勇气是当不了席谋士的,很显然,无论是纳隆还是叶凌都有着相同的觉悟,尽管各人的际遇不同,但从根子上来说,他俩其实是一类人,这一碰在一起,自然是火星撞地球,光是眼神之间的交锋便令人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这不,唯一的旁观者雁大,也就是那个头戴斗笠的车夫看得手心都冒出汗来了。

  “叶先生这个笑话实是不怎么好笑,某似乎听不太懂。”良久之后,纳隆哈哈一笑,伸了个懒腰,一副随意的样子说了一句,算是结束了这场无声的较量,只不过纳隆的轻松只是表面上的罢了,其实心里头却是波澜起伏不定——来前纳隆便已得到了宫里头传来的消息,知晓有人打算拿陇右的粮草做文章,只可惜碍于时间的缘故,尚来不及核实其真伪,此时又听叶凌如此说法,又怎不令纳隆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块,若不是纳隆城府够深,只怕在先前的对视中便要露出破绽来了。

  “笑话么?或许罢,但博君一笑耳,无足挂齿。”叶凌见纳隆如此沉得住气,自也颇为佩服,同样是哈哈一笑了之,并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些什么,而是悠闲地在琴弦上拨拉了一把,荡漾出一连串的颤音,目光转向西沉的太阳,嘴角含笑地道:“纳先生,夕阳虽好,可惜近了黄昏,是到了点灯的时辰了罢,先生以为如何?”

  叶凌这句话里自然也是藏着话的,其所言不过是暗指大位的传承罢了,以纳隆的智商,又岂会听不出其中的奥妙,只不过纳隆在没彻底摸清叶凌请自己来的用意之前,并不想漏出自个儿的底牌,这便笑了笑,并没有接口说话。

  叶凌以前没见过纳隆,但却没少听过此人的名字,此番几次试探之后,已然大体上知晓纳隆是个怎样的人,此时见纳隆缄口不言,自是清楚废话说得再多都甭想从纳隆嘴中套出东西来,也就懒得再打机锋了,摇了摇羽毛扇,淡然一笑道:“纳先生对相州一案有何看法?”

  纳隆见叶凌如此快地便转入了主题,倒也颇觉有趣,不过却没打算就此事多谈些什么,只是笑着道:“某只是越王府一闲散属官罢了,此等朝堂要务非某可以与闻。”

  “哦?哈哈哈……”叶凌突地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见了泪,可纳隆却宛若没见着一般,微笑着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叶凌突地收住了笑,将手中的羽毛扇往几子上一搁,一双眼睛光闪闪地看着纳隆,缓缓地开口道:“昔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今东宫将易主,何人可得之?”

  纳隆淡淡地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叶凌接着往下说——纳隆对于叶凌能看得破李世民此番布局的良苦用心并不觉得有甚吃惊之处,说实话,要是叶凌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那纳隆也就懒得跟其坐下来谈事情了,只不过此事看得透归看得透,但却是件说不得的事情,此时叶凌竟然敢说将出来,其后头只怕还有下文,纳隆自是不想多言,只想看看叶凌究竟想唱啥大戏,然则叶凌说到这儿却不再往下说了,只是笑呵呵地起了身,走到亭子的一角,跪坐了下来,竟然好整以暇地煮起了茶。

  水原本就是开的,这茶煮起来着实快得很,前后也就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壶新茶便算是出炉了,叶凌边微笑着为纳隆沏上了碗新茶,边颇有些子意味深长地道:“昔日曹丞相煮酒论英雄,今日某与纳兄且来个煮茶论英雄好了,虽有东施效颦之嫌,却也约摸当得起罢。”

  纳隆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既没有出言否认,也没有表示同意,端起了茶碗,闻了一下,浅浅地饮了一小口,随口赞了声:“好茶。”

  “纳先生喜欢就好。”叶凌也端起了自个儿面前的茶碗,对着纳隆示意了一下,这才缓缓地开口道:“昔日袁绍累世三公,兵多将广,一时之俊杰也,然曹公以瓦狗视之,后果有官渡之败,验矣,纳先生以为如何?”

  叶凌此时提起袁绍,其用意不过是拿昔日之袁绍比今日之魏王罢了,这一点纳隆自是听得出来,也清楚叶凌提起这个典故之用心,左右不过是要冲着相州军粮案去的,大体上也是想着扳倒刘洎,打击魏王李泰在朝中之势力罢了,这倒是合乎李贞事前所定下来的目标,不过么,事情既然摊开了说,没点好处纳隆自是不会张口说话的,故此,哪怕叶凌说得天花乱坠,纳隆也依旧只是笑笑。

  叶凌一向自负有才,又年少而居高位,傲气还是不小的,此时见纳隆始终不吭不声,心里头登时便有些子不悦了起来,皱了皱眉头,强自将心中的烦躁压了下去,借着饮茶的动作调整了一下心态,沉吟了一下,接着道:“袁绍官渡之战兵多将亦多,惜乎惨败一场,何也?唯乌巢粮营被焚之故耳,若无粮草,纵有霸王之勇,又岂有奈何乎?”

  叶凌这话说到这个份上,纳隆自是知晓宫里头传来的消息十有**是确有其事了,只是一时间尚无法断明搞鬼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心头顿时猛地一沉——北疆战局之总体策划乃是最新进展纳隆都不是太清楚,无他,即便有飞鸽传信这等手段在,可所能得到的消息不过是七天乃至十天前的动态罢了,在不清楚李贞那头后勤辎重的调配实际情况下,陇右的军粮纳隆是断然不敢有失的,此时见叶凌将话挑明了,纳隆自是无法再保持沉默,这便笑着道:“叶先生所言甚是,某亦深以为然,惜乎袁绍,若非乌巢有失,只怕败的就该是曹丞相了罢,时也势也,然则总归是**是也,叶先生以为如何?”

  一见纳隆总算是开了金口,叶凌暗自松了口气,哈哈一笑,鼓着掌道:“诚然如是,纳兄好见识,若非**,又岂有乌巢之失乎?斯言大善!”

  “叶兄谬赞了,某亦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却不知若是叶兄面对乌巢将失,能解否?”纳隆脸色不变,只是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笑眯眯地接口说了一句。

  见纳隆如此之上道,叶凌心中顿时大安,嘴角一弯笑着道:“此又有何难哉,须知事在人为,全力以赴渡过淝水,以势压人,彻底击垮兵寡之曹公是为一策,分兵袭取无兵可守之许昌亦是一策,后世之联吴抗曹亦不失为良策,不知纳兄所欲何策?”

  今日早间东宫议事虽无越王一系的重臣参与,然则以“旭日”之能耐与高效,内里生的一切早就传到了纳隆的耳中,自是知晓三司会审中独独吴王一系被排除在外,此时见叶凌亮出了底牌,其所言不过就是指望越王府这一头能在相州军粮案上使使劲,搬倒刘洎,制造乱局,以便吴王府一边能浑水摸上鱼,作为交换的代价,吴王府会在陇右军粮一事上给予越王府相对的支持,这个提议对于纳隆来说倒是可以接受的结果——就算叶凌不说,纳隆也绝不会放过这等扳倒刘洎的大好机会,若是条件许可的话,纳隆甚至想连同崔仁师一道圈将进去,当然了,纳隆是不会将己方这些打算透露给叶凌的,此时见叶凌问,也就笑着道:“诸葛武侯,神人也,其联吴抗曹之策大善,某每读史书,皆叹服之。”

  一听纳隆如此说法,叶凌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精光,哈哈大笑着道:“纳兄真妙人也,此言当浮一大白,此处无酒,某便以茶代酒敬纳兄一碗,来,纳兄请!”

  纳隆并没有再就此事多说些什么,端起茶碗,将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笑着道:“多谢叶兄的好茶,天色不早了,某这便告辞了,叶兄请留步。”话音一落,起了身,对着叶凌拱了拱手,领着雁大潇洒而去。

  “纳兄走好,请恕某不远送了。”叶凌也没有多留纳隆的意思,只是站了起来,就在亭子里目送纳隆主仆二人出了园子,嘴角一弯,露出了个神秘的微笑……

  夜有些深了,灯火算不得明亮的越王府内书房里,纳隆微闭着双眼,躺在摇椅上随意地摇着,宛若睡着了一般,唯有不断轻敲着扶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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