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山不负卿-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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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彬斐一扫往日帅府长子的谦和疏远,跟自己说作为一个没娘孩子的难过,虽然口口声声说的是他自己,话里行间,何尝不是玉斐未来的处境?
“夫人殉国,忠贞千古,而且性灵不远,也一定会庇佑大少爷……”含樱有些苦涩的笑:“我却是玉斐心里的一块阴影……”
“二弟还小,”彬斐认真的开口:“姨娘想让他追悔莫及吗?而且——恕彬斐无礼,大胆问一句:姨娘觉得自己死了,二弟的处境能比得上彬斐吗?”
“不能……”含樱下意识接口——虽然潜意识里,她相信百里稼轩不会难为玉斐,可是,玉斐没有外家势力支持,身单力薄,再加上在府里,只怕还会有人因为自己,移恨到他身上……
彬斐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朗朗开口:“彬斐刚才听姨娘的侍儿说,八姨娘因为兄长遇袭身亡,来姨娘这里闹过事,不知姨娘如果病逝的话,能不能消她心头之恨?!”
含樱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不会!朱乐珊不会消恨!只怕——还会把这份恨转移到玉斐身上去!玉斐才八岁,怎么能挡得住一个大人的算计?!
她心里一片难过,可这些问题是自己早就想到的,因此脸上并不显露出来,只是看着彬斐。
彬斐默立了一会儿,看含樱面容如玉,平静柔和的望着自己。他张张口想再说什么,终于还是弯腰一礼:“先生一会儿还要看彬斐和二弟、三弟背书,请姨娘精心养病,彬斐先告退了。”
说着,他转身出了房门,只留下纹丝未动的含樱,和她身旁侍立、眼中渐渐升起光彩的顾妈、塞雪、梅子。
出了嬉春轩,百里彬斐一语不发,越走越快,两个小书童紧紧跟着,看小主子似乎心情不好,那个子稍矮、圆圆脸的书童大着胆子笑嘻嘻的开口:“少爷真是天纵才智,只要三姨娘病好了,全力维护二少爷,梅夫人想扶她的儿子上位,就顾不上打扰少爷,先和二少爷斗去吧!”
百里彬斐侧头看他一眼,脚步慢了下来:“你心眼倒多。”
“奴才笨头笨脑的,还不是看着主子眼目行事,使劲想才想明白一二,”那小书童得了鼓励,看左右无人,继续笑着小声开口:“至于二少爷,更不足虑了,有三姨娘在,大家就更想着他的生身母亲——战乱时下落不明,回来后和别人暧昧不清,这样的出身,怎么能动摇少爷您的位置。”
百里彬斐默了默,轻轻开口:“这样吗?”说着他摆摆手:“我自己走走,你们不用跟着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百里彬斐,小书童揉揉脑袋,有些不解的看看比自己年龄稍长的同伴:“这是怎么啦?”
那一脸沉稳,始终没开口的书童看看他:“你说的或许都对,只不过……”他看着百里彬斐孤单的背影:“少爷刚才的话,未尝没有几分真心——毕竟夫人殉难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现在,也才十岁啊……”
☆、相见时难别亦难(二)
百里彬斐走了,他一席话留下的余波,却还在嬉春轩里激荡。客厅里,塞雪看含樱还是静静躺着不开口,急的上前跪下:“姨娘!大少爷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您不为自己、还不为玉斐少爷考虑一下吗?!”
顾妈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跪下:“姨娘,让奴婢给您梳洗一下吧,我们没想到大少爷都会过来,谁知道会不会其他人……”她不敢说大帅百里稼轩也会来,但显然,已经开始盼着了。
梅子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就跟在顾妈身后跪着。
“姨娘,争宠争宠——不争哪来的宠?”塞雪咬咬牙:“奴婢说不出多大的道理,可跟着姨娘回来,看着这深宅大院里,又有哪一房主子完全舒心如意?梅夫人昨天耀武扬威处置咱们院的仆妇,可前几天,她不也因为姨娘,被大帅训斥吗?您……”
“别说了!”含樱突然睁开眼,看看还有些不甘心的塞雪:“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我和他之间有一道坎,过不去……”说着她目光暗了暗:“可我也不能杀他——”
顾妈一下子扑上去,顾不得尊卑,直接拿手挡住了含樱的嘴:“姨娘!姨娘,您病糊涂了吗?”
塞雪愣住了,从被买到静园当小丫头开始,含樱对她而言,就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主子;等到了锦秋湖官邸,因为含樱只带进她一个贴身丫鬟来,所以对她也一向宽容有加,这次不但截断她的话,颇有些训斥的意味,更说出杀人的话来,还是说要杀天人一般高高在上的百里稼轩,她不仅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再看看床边,顾妈还在捂着含樱的嘴,塞雪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做梦,她身子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再想想含樱终归是自己的主子,如果含樱去了,玉斐、自己和这院里的人的下场,忍不住心里晦暗下去。
含樱待了一会儿,眼望着帐顶不知道想什么,顾妈才慢慢松了手,她手刚一拿开,含樱突然虚弱的开口:“也罢,为了玉斐……我低一次头……”
屋里几个人听了都大喜,塞雪脸上更是泛起兴奋的光芒:“姨娘——”
“塞雪,你去南屋,书橱从上往下第三层有一本《饮水词》,你给我拿来。”
塞雪忙飞奔去拿书,顾妈则小心翼翼的看着含樱:“让梅子去厨房给您熬点粥?您这几天都没吃东西,只怕肠胃弱,吃不得别的……”
含樱摇摇头,苦笑:“你们误会了——”说着她闭目养神。
塞雪小心翼翼的把书捧回来,含樱闻声,也不睁眼:“七十三页。”
塞雪轻轻翻到那一页,看含樱已经闭着眼睛,就念出来:“木兰花令——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忘却故人心,却道——”
含樱左手微抬摆了摆:“别念了,把书给我。”
塞雪半跪着捧书凑过去,含樱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神情似哭似笑:“人生若只如初见……”
她突然一咬下唇,随即张口,吐了一口血到那一页上!
“啊——!”塞雪看到鲜红夺目的血,吓得身子一栽,书顿时掉到地上,殷红的血在泛黄的书页上像活蛇一样蔓延一会儿,终于停顿下来,印染成一片细长斑斓的血痕,“人生若只”、“初见”几个字在血色中若隐若现,颇为触目惊心。
“没事,”含樱抿着唇,有些含糊的开口:“我下唇伤了,端杯茶我漱漱口。”
梅子忙递上一杯茶,顾妈扶起含樱,再接过茶自己抿了抿试试温度,才递给含樱,一边忍不住埋怨:“您这是何苦?!”
含樱漱了几口茶,嘴里的血腥气才慢慢淡下去。
塞雪已经打起胆子,捧着书望向含樱:“姨娘,那奴婢——想办法把这书给大帅送过去?”
“不着急,”含樱疲倦的靠在顾妈身上,看着塞雪:“塞雪,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如果……如果我死后,大帅过来,问我有没有什么话……”她停了停:“你就说我什么都没说,不过临终前一直在看这本《饮水词》!”
“姨娘?!”顾妈和塞雪不约而同的开口,塞雪更是做梦也没想到,含樱说的“为玉斐低一次头”,不是要求生,而是要算计百里稼轩。
“只希望他还念一点当年的情谊,能好好待玉斐——如果,如果他连来也不过来,那就把书烧成灰吧……”含樱犹豫了一下:“不,顾妈,你家几代在这里为仆,我死后你留下的可能性最大,麻烦你把这本书收起来,将来玉斐一帆风顺则好,如果哪天触怒了他,你就想法把这本书递上去……”
“奴婢拼了这条命,也会完成姨娘的吩咐!”顾妈扶着含樱,没法跪,只能弯着腰答应,眼泪已经下来了。
“如果大帅没来,这本书要留到将来用,那,姨娘,请把书交给奴婢保管吧!”梅子忽然开口,认认真真的看着含樱。
塞雪和顾妈都转头看梅子,含樱也怔了怔,微微一笑:“好孩子,你还小,这宅门里很苦……”她声音低了下去,似乎说给自己:“前生不修,今生才嫁入宅门……”
“姨娘如果去了,塞雪姐姐只怕要给带出府里,或配人或买人,这书在她手里,只怕也保不住;顾妈妈虽然是府里的老人,这段时间也被人看到随时服侍姨娘,只怕以后有心人看着,处境也艰难……”梅子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奴婢年纪小,也没几个人见过奴婢近身伺候姨娘,大不了被打发到什么地方干粗活……
“好丫头,”含樱欣慰的笑笑:“小小年纪就这么机灵,可惜我看不到你大了如何了……”
梅子被含樱一夸奖,立刻脸羞得通红,却还是眨着大眼睛看她。
含樱点点头:“也好,只是难为你了。”
梅子认真的点点头,重新退到顾妈后面,又恢复了平日里不言不语的摸样。
含樱目光一一扫过三人,微微一笑:“我也了无心事了……”
她话音未落,只听外院门“吱呦”一声,接着,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三)
没等含樱屋里的人站起来,内室的珠帘已经被“唰”一下撩了起来。
“啊——!”塞雪叫了半声,忙捂住嘴。
顾妈和梅子也傻傻的看着门口——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百里稼轩连大氅都没脱,还有些粗喘,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掀着帘子,就那么站在门口,动也不动的看着床上同样愣住了的含樱。
“参见——”顾妈等刚开口,百里稼轩已经挥手止住,他把马鞭扔给身后紧跟而来的高副官,高副官立刻双脚跟一并,接过马鞭退了出去。
“我没有给你父亲下毒。”百里稼轩看着含樱,一字一顿的说。
含樱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几天不饮不食,已经接近极限的身体撑不住,晃了几晃又倒在靠枕上,一双眼睛却始终看着百里稼轩,眼神里满是茫然,如同没听到他刚才的话。
“我——百里稼轩——没有给你父亲文若诚下毒,”百里稼轩再说一遍,脸上的肌肉似乎也放松了许多:“如果我百里稼轩给你父亲下过毒,那这家国天下,都任由人夺去。”
含樱不说话,眼泪却一串串涌下来,转瞬被自己呛住了,一连串的咳嗽,她有些狼狈的用手掩住嘴,伏在靠枕上不愿转身。
从百里稼轩开口,塞雪、顾妈、梅子就傻在当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塞雪和顾妈忙过去给她捶背,梅子稍慢半步,悄悄瞟一眼依旧看着含樱的百里稼轩,把那本《饮水词》悄悄藏到了含樱的靠枕下面。
百里稼轩看着床上那憔悴的身影,在几个人的簇拥下依旧呛咳不止,粉色的衣服穿在身上,如同一朵即将从枝头逝去的粉樱花。
他终于长叹一口气,走过去,顾妈塞雪等人都忙让开,百里稼轩张开手臂,把含樱紧紧抱在怀里,他下巴抵住含樱的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放松开,轻手轻脚的给她捶背:“慢点……喝点水。”
含樱一脸的泪,好容易止住咳,就着他手喝了一口水,才喘息少定,抬起头来问:“为什么?”
“你的嘴怎么了?!”百里稼轩却脸色一边,腾起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嘴角,转头大喊:“高云铸!叫大夫!”
几乎下一刻,高副官就带着一个西洋医生和两个修女打扮的西洋护士冲了进来。
含樱这才看清,百里稼轩的手指上有一丝血迹,她忙掩住口:“没事,我刚刚不小心咬破了嘴唇。”
百里稼轩深深的看她一眼,那样子恨不得掰开她嘴唇看看实情,含樱看懂了他的目光,无奈的抬手轻轻一掰自己嘴唇:“真的。”
百里稼轩这才点点头,看着她,神情凝重:“你如果相信我刚才的话,就让西洋医生给你打营养液——你病了这么多天,中医见效慢,汤药只怕不起作用了;当然……”他加重了语气:“你要是还不愿意,我会亲手把你绑住再打针。”
“为什么那天不告诉我?!”想想几天来没日没夜对父母的歉疚、对自己识人不清的怨恨、以及说不清楚的伤心……含樱只觉得一直压抑的委屈都冒了出来,顾不得矜持,死死拽着百里稼轩衣服的下摆,固执的询问。
“医生,给她看病!”
“为什么?!”
百里稼轩站在床边,看看那只紧紧拽住自己衣服下摆的手,再看看床上脸蛋瘦的只剩巴掌大、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的含樱,无奈的摇摇头“我在凤凰山待了几天,后来想明白了,”
百里稼轩看着含樱,眼神中难得的坦白和柔情:“这些年来,我知道自己喜欢你,也知道你一直不相信万千人中,我只对你好……”
含樱神色一震,百里稼轩摆摆手:“我自己也不愿意相信,因为从父帅去世那天,我接过这支联军,就告诫自己不能有弱点。加上你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