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山不负卿-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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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夏天南转身重重挑起帘子，就回了他居住的西厢房。
小院并不大，夏天南和连昊然的对话，隐隐也传到了含樱住的东厢房。屋子里，含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块茶碗的碎瓷片，就那么不语不动的待着，对刚才的声音似乎充耳不闻，对屋子一角的梅子则连看也不看。
虽然一派无喜无怒的样子，但含樱心里其实一片混乱：昨夜惜春轩的大火确实在她的算计之中。在意识到五姨娘汪嘉惠有意放任八姨娘朱乐珊走出屏翠楼后，含樱就等待着朱乐珊来找自己报仇。
当听顾妈说起朱乐珊一直在厨房那边转悠之后，含樱很快想到朱乐珊是为了找油点火。因此，她先是有意把百里稼轩要在下元节这一天出门的消息传到屏翠楼，又在下元节这天傍晚，送了酒菜把厨房的人都灌醉，又把顾妈、梅子、青枝和惜春轩的仆妇先后安排了各样差事打发走，给八姨娘朱乐珊制造了潜入惜春轩放火的机会。
她和百里稼轩之间的恩怨情仇，已经无法算清，又有了百里玉斐，她扪心自问，根本对百里稼轩下不了手……
因此，她想借着八姨娘朱乐珊一场大火，干干净净的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且如果朱乐珊和五姨娘汪嘉惠因此获罪的话，那也就没有能力将来去算计玉斐和云斐两个没娘的孩子……
至于百里稼轩，面对自己的死于意外，或许会心痛无比，但是，时间应该会抹去一切；如果他心底会有一些歉疚，那或许会对玉斐格外眷顾一些……
一切都算计的好好的，可谁也没想到，当大火真的烧起来的时候，梅子却突然带了两个蒙面人闯进来，将自己打晕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
☆、妻子岂应关大计
连昊然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含樱所住厢房的门口。
梅子看了看含樱的脸色，见她还是不语不动，想了想，就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径自过去开了门。
“参见公子。”梅子一边向连昊然行礼，一边眉毛微动，示意房里的含樱现在情形并不算好。
连昊然却没注意她的眼色，门开的一霎那，他第一眼就被从窗前回过头来的含樱吸引住了。
含樱手里还握着那块碎瓷片，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中分明很快闪过许多情绪，欣慰、愤怒、哀伤、焦虑……但瞬即双眸就化成一片平静无波。
连昊然眼神定在含樱手中的碎瓷片上，滑过一抹心痛，随即回过神来，挥挥手示意梅子退下去。自己则径自走到含樱对面，在几步开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面对打定主意沉默的含樱，连昊然轻轻开口：“含樱，别来无恙？”
含樱身子被他那句“别来无恙”微微一震，停滞片刻抬起头来：“连大哥，放我回去吧……”
连昊然闻声，有些激动的开口：“放你回去？！回哪儿去？！如果昨晚不是我的人救出你来，你准备死在那场大火里吗？！”
含樱咬了咬唇，一时没有说话。是，从这个小院子走出去，她还能去哪儿？
连昊然看着她，放缓了声音：“听连大哥的话，你暂时现在这里住几天，等曦城四周放松戒严，我就带你出去，到时候你想去那里，我都会答应你，我……”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鼓足勇气道：“樱儿，我会尽力保你余生平安……”
含樱看着他热切的眼神，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连大哥，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谢你静园之中，对我的救护之恩……”
连昊然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层光彩，笑着摇手：“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含樱看着他容光焕发的神色，一时之间迟疑了一下，才狠心继续道：“可是连大哥，当年你能留我五年，是因为云斐还小，我要照拂好他，连大哥，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什么能要挟我留在这儿的？”
话未说完，含樱就看到连昊然脸上的欣喜果然如自己预期的那样迅速消失了，她不由垂下头，连昊然，毕竟是那个曾救自己于水火、曾经悉心呵护过自己的人，昔日的“曦城四公子”中，百里稼轩、夏天南都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至于百里仲轩，含樱自觉从来没有看透过；只有连昊然，温润又骄傲，谦谦如玉，让人不自觉愿意亲近……
偏偏这样一个人，救了自己，又最终顺从自己的心意，让自己回到百里稼轩身边，可是没想到她回到锦秋湖官邸之后，对连昊然的报答，就是百里稼轩一次次的猜忌、打击、甚至将他举家软禁，逼着他流落国外……
而走到今天，终于轮到她自己，面对面的打击连昊然对自己那份始终含蓄的心思……
连昊然无声的望着垂首的含樱，颈项光洁如玉，沉默却带着固执，让他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一下是怎样的温润柔腻……
他手在膝盖处张了一张，又很快合拢了：静园五年，他又揣着一份不可对人言的心思，渐渐对含樱的一颦一笑都能揣摩出背后的意思，这会儿自然明白含樱心里既决绝又歉意的心思，一时心里一片悲欣交集。
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淡淡的开口：“方才我和天南的对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天南与百里稼轩有灭门之仇，我这边……或许你不知道，这几年来，尤其我自江北回来之后，百里稼轩对我连家也多番打压，显然是不希望有什么世家势力能影响到他的执政，我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和天南又走到一起。”
看到含樱有些苍白的面孔，连昊然淡淡一笑：“本来这种政治上的事，成王败寇没什么对错，你如果过得好，我也发誓不会去打扰你，可偏偏……”
他顿了一下，凝视含樱的侧影，语调温柔如叹息：“偏偏你过的并不好。”
含樱的手指下意识的掐紧了手心，却没有说什么。
连昊然依旧看着她：“梅子和顾妈陆续给我传回来的消息，锦秋湖官邸内帷之中算计不断，闵昭梅、谢琳曦、朱乐珊、甚至汪嘉惠和林飞仙都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能逼到你不惜引火自焚！樱儿，既然百里稼轩护不好你，那就不要怪我把你带出来！”
“连大哥！”
含樱猛地喊了一声，扶着窗台站了起来：“你带我出来，就是要和夏天南一起，跟东洋人做交易，拿我去要挟百里稼轩吗？！”
连昊然避开了含樱的目光，沉声道：“百里稼轩如果和美利坚人达成合作，那整个江南，所有人都得避其锋芒了，假以时日，只怕江北的何旭杰等人也无法对付他！而东洋人的势力，也得退出江南。我要做的，不过是让百里稼轩扩张不那么迅速罢了。”
含樱缓缓摇头：“妻子岂应关大计，连大哥，你未免高估我的作用了。”
连昊然看着她，嘴角泛起一丝笑：“妻子岂应关大计……樱儿，你忘了下一句：英雄无奈是多情！你放心，要是百里稼轩不顾你，那事后我带你扬帆出海就是了。我们就等着看百里稼轩是想坐拥江南，还是想要你回去吧，从这点来说，他如果选择第一个，我倒也乐见其成。”
一阵怒骂声突然从外面传来，连昊然脸色变了一变。
含樱仔细听了听那个怒骂的女声，正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一个仆妇气急败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子，夫人不肯搬走！她身子不便，奴婢们无能，也不敢硬来……”
“别说了！”连昊然打断那女仆的话，有些狼狈的看看含樱，匆匆道：“你先歇着，我去看看……”
“连大哥，让我去见见秀珂吧！”含樱突然道：“她快生了吧？我去劝劝她。”
☆、梅子变脸
连昊然深深看了含樱一会儿，终于还是摇摇头：“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你还是先不要去见她了，免得她冲撞了你。”
含樱目光一黯，低头不再说话。
连昊然看着她的神情心中一软，但想到章秀珂已经怀胎八个月了，这会儿只怕最不愿意见的人就是含樱，万一含樱过去，被章秀珂臭骂一顿，只怕含樱心里更难受。因此连昊然要答应她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点了点头，说句“你先休息一下”，就走向门口。
随着门轻轻被关上，含樱扶着窗台慢慢坐下了：刚才她真的很想见章秀珂，从私交论，她当年在静园的时候，章秀珂几乎是她唯一接触到的外界女孩。在含樱的穿针引线下，连昊然迎娶章秀珂之后，爽朗热情的章秀珂更是把含樱当成了他们夫妇最好的朋友。
当时章家是江北大族，而连昊然在江北对外的身份只是一个薄有资产的医药商人，这种颇为悬殊的家族背景下，章秀珂和含樱能意外相识结为闺中密友，就是因为彼此之间性情相投。走到今天，含樱还是不希望章秀珂因为她而动了胎气，伤及胎儿和母体自身。
而从私心来讲，含樱也感觉的出来，这院子里的人上上下下都是唯连昊然和夏天南马首是瞻的，章秀珂大概是唯一一个反对连昊然这么做的人，无论她是出于对含樱的昔日情谊也好，还是仅仅出于保护自己家庭完整的目的也好，她都是最有可能打乱连昊然、夏天南部署和计划的人。
可惜，两人只是相隔一个院子，如今却彼此不能见到。
连昊然离开后许久，前院的吵嚷声才渐渐小了下去。
含樱正专心听着前院的动静，就听自己的门被轻轻推开了，回头一看，只见梅子提着一个食盒进来，走到桌前放下食盒，端出一碗荷香粥，给含樱奉到跟前：“姨娘，您喝点东西吧。”
含樱看一眼低眉顺眼的梅子，犹豫了一下，端起碗，那调羹搅了搅粥，随即又放下了。
梅子见状，立刻告罪一声，拿起调羹自己先喝了两口粥，示意粥中无毒，然后才又换了一把调羹，重新给含樱送上去。
含樱接过调羹，用茶水冲洗了一下，以免调羹上被人抹上什么药物，然后才开始慢慢的喝粥。
见饿了一天的含樱终于开始喝东西，梅子还以为是连昊然的来访起了作用，忍不住喜上眉梢。
含樱一边喝粥，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一下满脸喜色的梅子，脑子已经迅速转了起来：梅子能在大火烧起的时候及时带人出现，然后将自己偌大一个活人弄晕后运出锦秋湖官邸，纵然一方面是因为锦秋湖官邸当晚的侍卫减少了一半，但如果没有内应，只怕也做不到这一点。
那，谁是潜藏在锦秋湖官邸中的内应？对方这一次能联合梅子将自己运出来，下一次，会不会就是百里玉斐、甚至百里稼轩本人？
含樱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连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梅子脸上闪过一抹不屑：“连公子本要送她去另外一个院子，她自恃身孕，非得留在这里，连公子宽厚，居然就容她继续留下了。”
含樱听她说话的口气，不由仔细打量她一眼，再想想之前她的行为，心里不由一震，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淡淡问道：“惜春轩其他人呢？有没有人受伤？”
梅子回道：“只有两个喝多了酒的粗使婆子受了点伤，都没有性命之忧。不过百里稼轩回府之后大怒，将这些仆妇打了板子，都逐出二门了。”
先是对连昊然夫人直呼“那女人”，这会儿又是对百里稼轩直呼其名！
含樱心里一跳：“那顾妈呢？”
梅子笑容一敛：“顾妈还没困在府里，没能出来。”
说完这些，梅子就不再主动多说，含樱看看梅子依旧恭敬但十分谨慎的举止，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丫头只怕从来没将自己当成真正的主子，而且，她的身份，真的只是一个丫鬟？
脑海里灵光一闪，含樱突然问道：“我在稻香山庄遇袭那一次，梅姑娘你坚决要守在我身边，不是忠心所致吧？”
梅子听含樱突然变了称呼和口气，微微怔了一下之后，脸上原本恭顺的神情起了一些变化，含樱看在眼里，只觉得她原本一张纤秀恭顺的脸，变得眉眼矜持起来。
紧跟着，梅子笑了一笑，还是坦白道：“当时紧跟着姨娘，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将姨娘趁乱带走的，可惜姨娘福大命大，竟是有惊无险。”
含樱轻轻吐出一口气：“那晚的刺杀，也是连大哥他们安排的？”
梅子目光一闪，摇摇头：“姨娘想错了，连公子不是幕后主使。不过，连公子对这件事知情。”
含樱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碗，淡淡的道：“我倦了，请你出去吧，我想休息。”
梅子下意识的接过粥碗，但不再自称奴婢：“我会在这里守着姨娘。”
“不用！”含樱打断她：“你敢跟我说这些，不就是觉得我肯定逃不出去吗？既然这样，就不用在屋里守着我。”
说完，含樱起身走到床前，侧身躺了下去。
梅子站了一会儿，还是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