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异境三部曲-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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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到底是在哪里发生的?
伊森。
谁刺伤她的?
碧尔雀不会谋杀自己的女儿。
还是凯特在玩弄他?
他们对我的朋友做了什么?她问,我非知道不可。
他往后望向他曾经爱过的女人,她和丈夫一起站在岩壁边缘。
他以为参加过他们的聚会后,会比较清楚艾莉莎发生的事,但现在他的思绪却更加混乱。
他脑袋里的问题更多了。
碧尔雀的话又在他耳边回荡。
你根本不了解凯特能做出什么事。
她简直是体无完肤,凯特。伊森说,她被刑求得很惨很惨。
19
走到第八街和大街交叉口时,他突然觉得精疲力竭。
他和凯特、哈洛在几个街区前分开,街上只剩他一个人。
天空变了,再也不是那么深的蓝黑色。
星光褪去。
即将破晓。
他觉得他好像一直醒着,完全不记得上次好好睡一觉是什么时候。
他的双腿部在痛,大腿后的缝线又裂开了,他又冷又渴,仿佛看到自己家在四个街区外对他招手,他要脱下冰块般的湿衣服,盖上他找得到的所有毛毯,好好休息,让他的脑袋清醒好——
他听到汽车疾驰的噪音,立刻转头。
往南边、医院的方向望去。
刺眼的车灯直直向他驶来。
他本来还在过马路,这时却呆立在红绿灯下方。
在松林镇你几乎看不到一辆车真的驶过小镇。马路两旁确实停了不少车,大部分的车也都还能跑,小镇边缘甚至有个加油站,站旁还有个修车技师,可是镇民很少很少开车,汽车在松林镇的主要功用其实只是装饰品。
那一瞬间,他想像着不可能的画面—同他驶来的说不定是一辆休旅车,开车的是爸爸,妈妈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小孩则躺在后座神游梦乡,也许他们是从斯波坎(Spokane)或密苏那开了一整夜的车来的,也许他们是来松林镇度假的,也许他们只是路过。
当然不可能。
他心里也知道。
可是站在黎明前寂静的小镇里,有半秒钟的时间,他几乎相信那是真的了。
向他驶来的车子速度飞快,轮胎直接跨在大街马路的分隔线两侧,转速破表,时速至少有六十英里,甚至七十,巨大的引擎声回荡在黑暗的建筑物间回荡,刺眼的车灯射向他的眼睛。
当他听到车子的转速变低时,他才想到自己应该赶快闪开,不要在马路上停留。
那辆曾经多次载他入山的Wrangler吉普车在他面前的斑马线急煞,停了下来。
没有门,车顶的帆布盖也拿掉了。
伊森听到手煞车被拉起来的声音。
马可斯坐在驾驶座看着伊森,他的眼睛还没完全张开,显然不久之前才被人从床上挖起来。
引擎的空转声中,他说:请跟我回去,布尔克先生。
伊森将一只手放在软包倾杆上。
碧尔雀叫你早上五点来接我?
他打电话去你家,没人接。
因为我整晚都在外面跑,办他要我做的事。
嗯……他现在就要见你。
马可斯,我又累又冷,而且衣服都湿了,你回去告诉他我先回家洗个澡,睡个觉。然后——
我很抱歉,可是,不行,布尔克先生。
你说什么?
碧尔雀先生说『现在』。
叫碧尔雀去死吧!
他们头顶上的红绿灯不停地变换颜色,红光、黄光、绿光轮流照在吉普车上,也照在马可斯的脸上,以及他突然拔出来指向伊森胸膛的手枪上。看起来是格洛克全自动手枪,不过光线太暗,伊森无法百分之百确定。
他观察着既愤怒又恐惧并且十分紧张的马可斯。
拿着枪的手有点抖,虽然几乎看不出来。
上车,布尔克先生,很抱歉我非这么做不可,我收到的命令是立刻把你带到碧尔雀先生的办公室。你当过兵,不是吗?你明白有时候只能奉命行事,至于个人是否赞同,则和决定无关。
我确实当过兵。伊森说,我负责驾驶黑鹰直升机,将大家载进我知道他们无法安全脱身的战场,将暴徒杀得尸骨无存。而且,是的,我也听从命令。伊森爬进副驾驶座,低头从手枪的枪管看到马可斯狂乱的双眼,可是我只听从我完全信任、尊敬的人的命令。
我确实完全信任、尊敬碧尔雀先生。
那很好,
请扣上安全带,布尔克先生。
伊森扣上安全带,想着自己终究还是不能好好睡一觉。
马可斯收起手枪,放下手煞车,换到一档。
放开离合器,他很快地让吉普车在积雪的柏油路上回转,往大街的另一头驶去,吉普车的后半部因为轮子打滑摇摆得很厉害。
他们以五十五英里的时速飘过医院前,经过小镇边界时,速度仍持续加快。
马路和森林交会处,马可斯将排档打回三档。
虽然走路回家时,伊森就已经觉得不舒服了,可是至少他的活动量大到让血液持续流动,保持温暖。现在却糟透了,风不断灌进吉普车里,让他简直冷到骨子里了。
马可斯再换成二档,驶离马路开进森林里。
也许是因为他的脑袋还不清楚,不过现在伊森最不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去见碧尔雀。
他们开到圆石区时,马可斯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似乎是车库门遥控器的东西。
远远的一个三角形光线在雪地上扩大。
马可斯在入口的岩石前停下吉普车。
岩壁上的假门还在缓缓上升,卷进里头。
伊森的手指头都冻僵了,他握住刀子却没有感觉。
他一个动作就拉开折刀,并压上马可斯。
马可斯还来不及反应,尖锐的刀刃已经抵在他的气管上了。
他的右手从方向盘往下滑,想去拔枪。
伊森说:别动,否则我真的会割开你的喉咙。
马可斯将双手放回方向盘上。
紧紧抓住方向盘,把它当成你的救生圈,因为你一放手,同样也会没命。
岩壁完全打开了,隧道里的光照在外面的雪地及周围的树木上。
伊森对着马可斯的耳朵说。
慢慢将你的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往下换成一档,然后右手就放在手排档上,不要乱动,开进隧道里,进去之后,将引擎熄火。你听清楚我说的话吗?
马可斯点点头。
我不想伤害你,马可斯,可是有必要的话,我不会迟疑。我不是没杀过人,战场上,甚至这个镇,都有人死在我手下,我随时可以再开杀戒。不要以为我认识你,就会放过你。这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马可斯的手一边发抖,一边握住手排档,换成一档。
他轻轻踩了下油门,车子缓缓驶入隧道。
马可斯遵照指示,在入口处停下车子。
假门放下时,伊森从马可斯的枪套抽出手枪,原来是口径点四〇的德国Heckler&KochUSP。
他想,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监视摄影器。
马可斯说:你死定了,你自己知道吧?
伊森转动那把全自动手枪,抓住枪管。马可斯预料到他的下一步,猛然用手臂遮掩头部,可是伊森用木头和金属混制的枪托底端用力打向他的头颅恻边。
马可斯倒了下去,如果不是绑着安全带,他一定从吉普车上翻出去了。伊森从他的口袋拿出钥匙卡,解开安全带,让地心引力将他拉到柏油路面上。
然后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爬向驾驶座。
脚踩上离合器。
引擎轰轰作响。
很快,他便开始爬坡,往山里驶去。
巨型山洞里吊挂的球形大灯在他头顶上嗡嗡叫,可是除了这个之外,基地里没有任何声音。
伊森检查手枪里的子弹。
几乎笑了出来。
当然,枪膛里什么都没有。
退出弹匣,一样也是空的。
他把枪丢到后座,跳下吉普车。
玻璃自动门前,他从口袋拿出马可斯的钥匙卡,扫过读卡机。
一大清早,一楼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伊森爬楼梯上了二楼。
日光灯照得黑白相间的亚麻地板闪闪发亮,他的脚步声在长廊上产生回音,只有他独自走在这些通道,有一种很奇怪的犯罪感。
不受监视,没有伴护。
走到最末端时,他在通往监视中心的门前停下,观察玻璃里的情况。
有人坐在控制台翻卷监视影片,全是一些人们在床上翻身、移动或作爱的画面,夜光模式下,每个人的身体都发出蒙蒙胧胧的光。
他刷过马可斯的钥匙卡。
门开了。
他走进去。
控制台前的人转动他的回转椅。
是泰德。
监视小组的组长。
是伊森最不想在控制室里遇见的人。
警长。泰德显然起了警戒之心,我不晓得你要来。
对,这不是既定行程。
伊森走近荧幕墙,门在他身后关上。
他说:把两只手都举起来。
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把两只手都举起来』是什么意思吗?泰德?
伊森拿出刀子。
泰德慢慢举高双手。
房间里都是过期咖啡的味道。
伊森说:隔壁有人吗?
两个。泰德回答。
你的技术员有可能会突然走进来吗?
应该没有,他们通常只会一直埋头苦干。
为了每个人的健康和平安,希望如此。
伊森在泰德旁边的椅子坐下,他的手发抖,伊森看到后不禁松了一口气。如果他觉得害怕,那么就比较容易控制,泰德的镜片大的像窗户一样,镜片后方大而涣散的瞳孔看起来模糊而疲惫。
你整晚都没睡吗?泰德?
是的。
你还有多久才能下班?如果你敢对我撒谎,后果会不堪设想。
泰德转动手腕好让自己看见表面。
三十四分钟。
你害怕吗?泰德?
男人缓缓点头。
很好,你是该害怕。
你为什么这么做?警长?
为了找到真相。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泰德。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张开双手放在他的棉质长裤上。
我想先声明一件事。伊森说。
什么?
我不晓得你这里有没有警报器,或有什么狡猾的方法可以通知外面你有麻烦了。可是如果你敢这么做,如果你犯了这个错,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我明白。
就算三十个武装警卫突然出现在门外我也不在乎,只要门一开,我就会认定是你叫来的人,在被射死之前,我一定会先割开你的喉咙。
好。
我不想走到那个地步,泰德。
我也不想。
全取决于你。现在,我们开始工作吧!把荧幕上的即时监视影片拿掉。
泰德慢慢转动他的椅子,面对控制台。
他在一块触控板上敲了两下,所有的荧幕全变成黑色。
第一件事。伊森说,我猜这扇门外的二楼走廊应该有一架即时摄影机吧?
可能有。
把它的影像抓出来,放在右边最上面的那个荧幕。
二楼走廊的长镜头出现了,空无一人。
现在我想看看碧尔雀在哪里。
他身上没有追踪晶片。
当然没有,他的住处或办公室有任何摄影机吗?
没有。
你觉得这样对吗?
我不知道。
他的左右手呢?潘蜜拉在哪里?还是我们一样看不见她?
不,我们应该可以找到她在哪里。
左上方的一个荧幕出现画面。
泰德说:她在那里。
健身房角落的监视器。
房间里摆满了飞轮、跑步机和重量训练的机器。
镜头内只有一个在正中央拉单杠的女人,她毫不费力地操控着身体,不停地上上下下。
你下指令调阅她的晶片位置?
是的,你到底想做什么?伊森?
伊森瞄了一眼二楼走廊的监视器。
仍然没人。
他说:隧道入口有监视器吗?
泰德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舞动。
隧道出现了。
马可斯坐在水泥地上,头垂在两腿之间。
那是谁啊?泰德问。
我的领路人。
他怎么了?
他拿枪指着我。
马可斯挣扎要站起来,他起身,但两腿突然无力,又坐回水泥地上。
我想问你一件事,泰德。
什么?
碧尔雀邀你参加这个团队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遇到他的前一年,我太太死了,我成了游民,镇日酗酒。他以前在我有时候会去的游民收容所当志工。
所以你是在他递热汤给你时认识他的?
没错,他帮助我戒酒,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我从没怀疑过这一点。
所以你百分之百相信他?认为他不可能做错任何事?
你听过我那样说吗?警长?
荧幕上,马可斯已经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想往隧道上坡走。
泰德,上次我来的时候,你表演过怎么追踪一个晶片的历史纪录,看某个人去过哪些地方。
对。
我想,我们不可能看得到碧尔雀的纪录吧?
没错。
潘蜜拉呢?
泰德转动他的椅子。
为什么?
马可斯开始沿着隧道蹒跚地往上走。
你做就是了。
你要看哪一段时间?
我想看她三天前的晚上去了哪里。
所有的荧幕瞬间变黑。
二十五个荧幕上出现了一大张松林镇的空照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