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之鸟与炼狱之鸦-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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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黛拉,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间宫心像的事情吗?”我向她问道。
“心像?”
“嗯,我对美术史方面比较陌生,可以请你介绍一下吗?”
史黛拉点了点头,走到一幅画前。“这是间宫心像在战前的作品,运笔细腻却大胆着色,在海外也受到了很高的评价。”她突然流畅地说起话来,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而这一幅是心像在战后创作于广岛的作品,据说他在那座遭受过核弹攻击的城市里游历了几个月,然后画出了这幅画。”
“你很了解嘛——”我佩服地赞叹道。
“因为是工作呢……”她轻轻地点点头,继续说明道:“这次的间宫心像个人展,主要展示的是以‘再生’为主题的作品。以基督的复活等宗教画为中心,不仅展出了大阪和仓敷的中原美术馆收藏的画作,也有之前从未展出过的间宫心像私人珍藏的绘画。”
被她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无论哪幅画描绘的都是生与死。
仔细地感受一下就会发现,较新的作品更加有迫力——估计是在战后创作的缘故吧。
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些画透着一股偏执。
“请来这边——”史黛拉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了另一边。
在展馆的最深处,有一幅巨大的油画作品——冬子正立于画前。
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画面上,那是即将从巨卵中出生的女性。她一头黑发,赤身裸体,却不见四肢,唯有躯干。黑色的巨卵周围,是熊熊燃烧的地狱烈火和无穷无尽的骷髅鬼怪。
——美与丑,光明与黑暗,在这一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冬子出神地凝视着——不经意间,我将冬子的侧脸和画中的女性对比起来。
很像。不,不是很像,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这就是在战争结束之际创作的,被誉为间宫心像最高杰作的——《壳之少女》。”史黛拉异常庄重地向我介绍道。
没过多久,加菜子也往这边走了过来。看到《壳之少女》这幅画以后,她一下子愣住了——
眼神闪烁了一下,加菜子流下了一行眼泪——她哭了,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她。
——一贯嘻嘻哈哈的柚木加菜子,竟然会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实在是叫我难以相信。
加菜子没有说一句话,她流着泪,深情地望着画上的少女,然后,缓缓伸出了手,就像是,要触摸她一样——
“触摸,不可以。”史黛拉连忙阻止她道。
“啊——”加菜子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连忙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非常抱歉……史黛拉……我一时失态了……”
——刚才的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画中的人物与冬子十分相像的《壳之少女》;
出神地凝望着《壳之少女》的冬子;
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的加菜子;
她们,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系?
我隐约觉得,这是揭开冬子身世之谜的关键。
离开美术馆以后,透子忙不迭地对冬子说道;“真是受益匪浅呢,冬子——”
“嗯……是啊……”冬子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你怎么了?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透子变得紧张起来。
“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我很在意冬子的样子。
——自从看了刚才的那幅——被称为《壳之少女》的画,冬子的表情明显变得黯淡起来;
——虽说那只是一幅画,画中的人物不可能与她完全相同;
——但是,这恐怕加深了她对于自己身世的困惑与不安;
——从创作时间来看,画中的人物不大可能以她为原型,很有可能是她的亲生母亲,亦或是别的女性亲人。
对了,或许问问加菜子能有什么收获——
我转身望向她,只见她紧紧地追在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后。
糟了,我都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小紫,你先带大家离开,我有工作要办。”吩咐了这些以后,我也往两人的方向跑去。
一进到美术馆,就看到那家伙——森夜月在和史黛拉争执些什么。
“摄影,不行。”
“没什么不可以的吧?拍了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是,摄影,不行。”
“拜托,我可是得到了取材许可的!”
“摄影,就是不行。”史黛拉坚持着,挡在举起相机的夜月前。
一旁的加菜子向我招招手,她已全然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呐,老师——”她压低声音说道。“你要找的就是那男的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老师一进美术馆,就拿出一张照片四处张望——上面的人我已经看清楚了,就是这家伙吧。”她伸手一指森夜月。
真是可怕的洞察力——或许她比我更适合当侦探也说不定,但是——
“听好了,那家伙可能就是凶手——”我板起脸孔说道。“加菜子,就算你很聪明,但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所以,就给我乖乖地待在这里。”
向她下达了命令以后,我走向争执中的二人。
“好啦好啦,两位都冷静一点。”
“……谁?”史黛拉一脸疑惑地望向我。
“刚才我们才见过吧?”
“……名字。”对了,我还没自报姓名呢。
“在下时坂玲人,是个侦探。”我故意抬高了一下声调,好让愣在一旁的森夜月也能听到。
“……玲人?”
“嗯,你那么叫我也没关系。”边朝史黛拉这么说着,我边用余光监视着森夜月的表情。
“哦,你是侦探啊。”
——出乎意料,他没露出多大反应。这是在故作镇定吗?
“你大概是森夜月君吧。”
“唉,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森夜月变得惊慌失色起来。
“那是因为我正在找你。你认识叫做西园唯的女孩子吗?”我挡在展馆唯一的出口前,单刀直入地问道。
“嗯,认识啊。”森夜月似乎感到很意外,他回答道。“大概是去年秋天的时候吧,我在公园里遇到了她,然后请她当了我的照片模特。”
“大笨蛋呐,你难道一点也不知道吗?”加菜子突然在身旁冒了出来。
“哇,说我是笨蛋……为什么?”被她这么一说,森夜月显得十分耻辱——不像是装糊涂。
“西园同学现在失踪了哦。”
“唉,真的吗?!说、说起来,自从新年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呢,我还以为自己铁定被甩了呢——”森夜月变得惊慌失措起来,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说谎。
他郑重地看向我:“请问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请好好地回答我。”
“好的,我一定全力配合!至今为止拍到的照片我都可以给你看。”
“至今为止的?有西园唯的照片吗?”
“当然有,我稍后就给你拿过来。”
“那么,今天晚上我们就在吉祥寺车站前叫做月世界的咖啡店会合吧。”虽然还不能完全信任他,但他肯定拥有情报。所以,我也只能一试。
“我知道了,那等会见。”森夜月点了点头,走出了展馆。
然后,我转过身去,一把拎起了在一旁装傻的加菜子——
“你这家伙,赶紧给我回家。”
到了井之头公园,我看到湖边有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子。
“喂,你们几个,有没有在这一带看到黑色的碎布?”
“知道哦,知道哦!”他们争着回答我。
“我还披在身上玩过呢,不过后来被风吹走,挂到树上了——”其中一个小孩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说:“就是那一棵树哦——”
视线沿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我确实看到树上正挂着某样黑色的东西。
“真高啊……谢谢你了,小子。”
我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爬了上去——
“呼……哈啊,还剩一点……”
指尖勾到了布,再巧妙地拉到身边来——
很好,弄到手了。我把布披在身上,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下来。
爬树这种事情,真是好久没干了呢——要是刚才摔下来可就麻烦了。
我打量了一下这块布——中间正好有个洞,正好能让人像雨衣一样披着。
这就是,黑之圣母?
井之头公园的案件,终于能和另外两起联系在一起了。
但为了进一步的确定,我到附近的店铺打了一通电话约鱼住到吉祥寺车站见面。
在吉祥寺车站,我把黑布交给了他。“哟,这个很像包裹尸体的布呢。”鱼住跟我想的一样。
“你能调查一下是否是同样的布吗?”
“可以是可以,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他不解地问道。
“也许,能明白一些事情吧。”我只能这么回答。
西方的天空染上一抹鲜艳的朱红,是时候了——
我刚来到月世界,初音就走了过来。
“那个,时坂先生——”她指了指角落的位置。“那边有两位客人说要找你。”
两个人?我定睛一看,差点没气死。
初音指着的地方——森夜月和加菜子两个人正坐在那里喝着冰咖啡。
注意到了我,加菜子欢快地打起了招呼。
“老师,快来这边。”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板起面孔问道:“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真过分呢,老师——为了让这家伙乖乖地来这里,我可是一整天都在跟着他呢。”加菜子一脸委屈地看着我。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连忙赔罪道。
——确实,我考虑过这家伙有可能不来,不过没想到加菜子居然一直缠着他不放;
——她说过要当我的助手;现在看来,这不像是开玩笑。
“要说过分的人,明明是我才对吧——”森夜月竟然也抗议了起来。
“话说——你还真来了啊——”
“哎?为什么不来?”夜月诧异地问道。
“你到现在还不懂吗?”——这人没救了。“你不觉得自己被怀疑了吗?你诱拐她的嫌疑很大呢!”
“哎、哎?!为什么我要——”夜月一下慌了。
“西园唯身边的人当中,你是最可疑的了——警察现在肯定也在监视着你。”关于他的情报就是从鱼住那里得到的,我估计他已经是警方的重点关注对象了。
“可、可我什么也没干啊!”
“他们才不管呢——一旦把你抓起来,先毒打一顿再说;到时候,你就只能屈打成招了。你要是想保命,就赶紧把知道的说出来。”
“好的,好的——喂,快把照片还给我!”夜月朝加菜子喊道。
“知道啦,干嘛那么凶——”加菜子把手里的照片往桌上一摆。“刚才我已经看过了哟——”
“这是去年拍的。”夜月指着其中一张说明道。
——照片的中央,西园唯微笑着坐在公园的一角。面带表情的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本想看看她身上是否有一眼就能辨别的特征,但翻了好几张照片也没能找到。
等一下,这是——
“你知道这书包上挂着的是什么吗?”我指着照片一角问他。
“那好像是个装饰品,叫什么黑之卵——她说这是朋友送的,还说圈子里的朋友随身都带着同样的东西。”
——拼图的又一块碎片被找到了。
圈子里的朋友?佐东步说过她不知道黑之卵的事情,也就是说她不属于这个圈子。
“喂,笨蛋摄影师——她所说的圈子里的朋友,你知道是些什么人吗?”一旁的加菜子问道。
“怎么可能知道啊,我们还没那么亲密呢……话说谁是笨蛋啊!”
无视那两个家伙的争执,我继续思考——
如果古泉萤和多岐川夕美也在那个圈子里的话;
那么,塞进她们肚子里的,不就是她们自己随身携带的黑之卵了吗?
“对了,侦探先生——”夜月焦急地问道。“唯她现在在哪里?”
——要是我能告诉你,那该多好。
走出店门,遇到了熟面孔。
“晚上好,时坂先生。”朽木文弥朝我打了声招呼。
“啊,朽木先生,你好——刚才是在哪里喝酒吗?”
“不,只是出来散步——因为,我不会喝酒呢。”文弥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位,不就是——”
“你好,朽木先生。”加菜子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们又见面了。”
“咦,你们认识?”我惊讶地问道。
“是啊——有一次冬子病得很厉害,于是我跑到她家里去拿药——就在那天见到了朽木先生。”加菜子向我讲述起来。
“那一次真是多亏了你呢,柚木同学——”文弥说着,面向我们鞠了一躬。
“小冬子一直以来承蒙你们照顾了。”
“啊,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