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第3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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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人则不同,什么青春永驻、寿比南山、再不就万事如意、白头偕老,瞧见没有,要好,就必须永远好下去,没有烦恼,才是快乐之本。
从当事人的立场出发,以旁观者的角度结束,这种自我内省的感觉是异常奇妙而且艰难的,小朱能随时领略到这些,只能说他真是一个幸运儿。
“郑先生,”(臣在)“朕经常听那些内臣们讲一些民间的趣事,通常来说,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那黯首庶民有的,我皇家亦有。”
“呃,这个嘛!”
郑三俊踯躅着,没往下接话,因为这个话题很难揣度,在没明白皇帝心思之前,最好耐心等待。好在小朱并没有太卖关子:
“可要是仔细想的话,我中华儿女更喜欢报喜不报忧,这话可对?”
“?,到也是!”
“嗡。”
一旁的分议群臣都吃惊的哄了一声,他们没想到郑三俊居然这么愚钝,这话皇上虽然说得比较轻松,但当臣子的却绝不可这么回答。因为如果上纲上线,这就是欺君之罪了。大家都很吃惊的看着次辅大人。
但郑三俊也是没法子,眼前的天子,属于跳跃性思维,这点大家都清楚,像熊文灿、卢象升、杨嗣昌、洪承畴这几位,都可以轻松的跟上皇帝思路,但郑三俊更偏于保守,所以他只能顺着来。更何况,报喜不报忧向来是中国人的可爱缺点,因此他不可能,也没必要在这种问题上驳天子的威严。
眼见郑三俊虽说被大家看得满脸通红,却还算君子坦荡,小朱微笑着点了点头,鼓励老先生继续说下去。
“皇上,正所谓福兮,祸之所依!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总是方家之道。吾皇圣睿,能探明民间细故,真真黎民福祉!”
“呵呵,”小朱得意的,同时也很欠揍的摆了摆手,巨大而又破旧的袖口,露出很多线头,不仅邋遢,还有点脏兮兮的。
“朕的文学一般,当年写经论时,经常急切的寻人代笔。但奏章批阅,却一定要亲自过目。怕得就是不能做到兼听则明。如今这个麦伊-尼斯莱能想到航海之钟来敬献,无论其目的何在,朕都可以笑纳。我还就不信了,”这流氓说得忘形,居然翘起大腿,用手啪的拍了一下,响倒不怎么响,但无赖却是一定的了,
“我还就不信了,他有几个胆子敢触这个霉头。所以说,没事儿,明个儿先生领着太子去查问一下吧。”
“嗨伊!”郑三俊立刻九十度深鞠躬,君臣这番对话,如果经由生花妙笔来个润色加工,将来在史书上绝对是佳话一篇:
首先,西洋人不懂规矩,送的礼物不合时宜;由此引发了天子与贤臣之间的一番“对话”,贤臣以“居安思危”劝谏天子要做到“兼听则明”;最后,天子非但宽恕了西洋人的愚蠢,还让这位大“贤臣”担负起教导太子的重任。这么一看,不是千古佳话是什么?这正是郑三俊激动的直鞠躬的原因所在。
尽管事实满拧!
郑三俊分管对俄外交与商贸洽谈,进而全面负责外交、通商事宜,这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贺逢圣掌六部、李邦华管吏治、杨嗣昌理新政、洪承畴治法务,都是人尽其才,尤其郑三俊的外交与商贸,这两大方面都需要一定的狡猾与厚黑,同时也对政治技巧颇有要求,如果让范进这样的宝贝去干外交和通商,那非出事儿不可。郑三俊在这些方面,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这次让他带着太子去见法国大使,也有另外一层意思:
首先,这证明太子之前分管的粮油畜牧的工作,是可以打满分的。那么现在让太子继续跟进外交及通商事宜,这依旧是多方位锻炼接班人的工程。
其次,郑三俊与梅家关系过近,对俄贸易又是未来大通商时代中三大主线之一,这样暴利的职位,如果只是皇上默许,那将来太子继位,郑家、梅家将很难有太好的下场。现在太子奉国期间,就让郑家、梅家与太子合作,那么以郑三俊的职业道德和政治素养,就算退一万步,他死活也不被太子认可,总可以急流勇退以求自保吧。
随时替手下干活的人想好退路,才是上位者最应该做的,否则都特么不是人。
第三,毕竟这里是中国,毕竟中国人是讲究级别的,法国大使,确实算得上高干,但总不能整天想起来要见皇上,就让他见吧?更何况东、西方的差异之处很多,这次送终(钟)被皇上哈哈一笑给让过去了,下次太子大婚,他老先生送一筐雪花梨或者一把杭州天堂伞,那还了得。这次其实也定下了一个章程,以后正常情况下,出面接待国外使节的官员,最高不能超过次辅,及国家副元首(太子)。
适当的降低某人的政治级别与待遇,往往是在保护他,这,恰恰是中国人的游戏规则。
总之吧,外交通商,且以战略眼光布局世界,这仅仅是小朱及其第三届政府所要完成众多事项中的一项,另外一个重中之重,是国内的沿江六省“技术性分裂”的可怕现实。
目前的平叛工作,是一场来到悬崖边上的舞蹈,之前花样再多,编队、组字、倒计时,但只要最后一步没迈好,立刻万劫不复。
现在南北对峙双方都拥有自己坚定的政治信仰,北京方面,始终认为这么大的国家,当然需要少数领导多数,但“领导”不意味被领导者的经济、生活、思想等各个方面都要受到控制。相对意义上的广泛自由与平等,是必须的,也是必然的;南京方面,则始终认为正是因为国家太大,人数过多,所以必须从精神上控制所有的人都要服从既定不变的规则,甚至连做梦,都要符合潮流。否则会出乱子。
一边是有限的民主和自由,一方面是无限的统治与禁锢。两者都是信仰,两者都有其理论基础和政治理由。但终归是要分出胜负的。
体制改革的抉择方式,历来不外乎三种手段:军事、经济、政治。
军事的副作用太大,都是一奶同胞,何必非要你死我活?更何况目前的军事实力对比上,双方各有千秋。毕竟火器技术仍处于换代阶段,当冷兵器的技战术水平达到时代的高峰时,足以同火器部队分庭抗礼。左良玉麾下六大总兵,金声桓的悍勇韬略,绝对是当今翘楚,再加上宋应星研发升级的“连发双马合抬弩”、丘慧荣强行自阎应元那里要来的“烟雾弹配方”,以及当年杨嗣昌为了困毙李自成,而大量修建的“铁线连环堡”,都堪称冷兵器时代的巅峰之作。而且这六大总兵同袍多年,互相之间的信任与默契,也是战争获胜的基本保障。
在军事手段的代价太过沉重的前提之下,就只能从经济、政治两方面分别入手了。先说政治方面:
“皇上,开启供奉丙榜,牵连广博,加之目前仅在北海做试手,究竟长效如何,还是言之过早,且目前战时,如若沿江六省的匠户们蜂拥而出,恐怕于民反倒不利。再则,刑部卢象升亦曾说过,如放任南人北逃,恐其间者甚。”
这段发言,是首辅贺逢圣的意见,这里面透露出几个信息:
首先丙榜的名字终于敲定了,全称叫做:供奉吏选科。
供奉这个词,最早起于唐代,那个“落花时节又逢君”所指的乐师李龟年,就是一名供奉。而汉语的词义,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变化的,供奉、员外、鸿儒,这些原本的官职名称,到了如今的大明崇祯朝,已经渐变成一种尊谓,包括太医在内的纯技术人员,被统称为供奉;有点家底却没有功名的人,被敬一声员外;而鸿儒这个词,则变化最大,既可以看作是饱学人士,也可以看作是不具备事权却拥有绝对影响力的政坛大佬,毕竟鸿儒社的成员,都是退休的内阁成员以及六部众卿。
那么覆盖了全才科举、分科取材、国家选吏、工商皆本等一系列重要新政理想的丙榜科举,其命名的重要性,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因为中国人讲究名正言顺,只有切实的确定下丙榜的正式名称,这项新制才算正式实施。至于先期在北海行省,由李定国、堵胤锡来督办试行,反倒不算什么了。当年山陕新制的试点运营,孕育出关于新政的一切理论及新经济模式,使得国家政治正式向着“为民置产;竖立士、农、工、商四大平等阶层”方向发展。如今的在北海试行供奉科选,将为国家提供一条技术选材的良好渠道,同时在数千年的科举制度背景下,由国家主持的统一考试,对民众的诱惑力是难以想象的。
但这里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沿江六省的人员北逃过多,则只能产生两个结果:要么东林党出台严厉法规,禁锢百姓的脚步,一来二去,一定出现暴力镇压,这不是逼着百姓们往刀口上撞嘛!而且北逃的人一旦达到基数,其间一定会混杂进间谍人员,目前因为锦衣卫、东厂、刑部组成的国安情报系统具备先天优势,使得谍报战线上,一直是北京占据绝对优势。这样的态势,最好不要打破。
开放丙榜的第二个目的,其实是想借此机会,分流东林旧党控制区内的劳动人民,毕竟只有人才是最宝贵的财富,没有人,您就是守着一座金山,也得坐吃山空。考中丙榜,你就是国家认可的供奉,以前您叫王二狗,现在您就是王供奉,比来比去,又是您自己最擅长的水稻插秧,从来还没有一个政治制度下,以如此简便易行却又影响深远的改良科举,来提高劳动人民的社会地位。因此说,这是一项划时代的举措(确实不算创举)。
不过这么一看,丙榜的考核内容和方向,就涵盖了一切的自然科学,因为不仅是农业技术,甚至包括了物理、化学、天文、地理等方面的知识人才。那么贺逢圣所谓的“牵连甚广”也就有了眉目。
丙榜由科学院、工部、吏部、学政四部委联合主持,其中科学院负责方向和内容;工部负责考核标准;吏部负责将通过考试的供奉们,进行统一安排,成为进士举子官员们的行政助手;学政则负责组织及教材编写,同样三年一个循环,并且在学政下面的教育机构里进行考核。
这么大的一个系统工程,莫说四个部委主持,就是一个部门来折腾,都是很大很麻烦的一件事情,更何况目前的四部委,分属不同的阁臣管辖了。
吏部是贺逢圣来分管,工部是郑三俊,学政、科学院是杨嗣昌,这三个人的性格迥异,贺逢圣偏于谨慎,杨嗣昌偏于锋芒,郑三俊虽说是个成熟的政客,但在原则问题上,也是当仁不让。所以,矛盾重重的丙榜事业,现在就谈及效果,确实为时尚早。
贺逢圣的谨慎,是对的。
“但不能因噎废止!”
杨嗣昌就好像会读心术一般,很直接、很没礼貌的把这话给说了出来,搞得很多人都很想点头,却又打心眼里一百个不乐意。
“好了,好了,”小朱连忙出来打圆场,心中也不由得对杨嗣昌很有想法,好话不会好好说,明明换种方式,就可以轻松获得通过的动议,往往因为杨嗣昌的出现,而横生波澜,这家伙就是一个战火中获得永生的典范,
“毕竟现在北海试行,沿江六省距离北海采莲堡,可以说是千万里之遥,而且到了冬天就是冰天雪地。莫说那些供奉考生们未必有这个精力,就是国家发放路费,也不见得有人愿意过去。但丙榜开设,功在千秋,既然连名字都定下来了,还是先行文下发吧!”
“臣等遵旨!”
一众大臣眼见皇上出面圆场,也就都同意了。正在这个时候,熊文灿忽然红光满面的站了起来,
“皇上,臣有闻圣意,拟发放300万白银,专用于抚恤战殁遗族。才刚又有闻,参考供奉科,国家愿发放路费。这两项一看,似乎北地桃花票的发行契机,已然找到了。”
“哦?”
小朱很感兴趣的望着熊文灿,从内心来说,他对大熊这样的贪官印象很不错,因为他是运气好,成为了这个永远不用贪污的皇帝。如果换成是熊文灿这个位置,小朱自问,自己贪污的规模兴许会更大,而工作却未必如熊文灿这般出色。能干,这就够了。
“熊卿家坐下说吧。”
“谢皇上,”熊文灿底气十足的回谢之后,并没有坐下,而是又走前几步,在上书房最明亮的中央区域中,这大熊的气色确实显得好!不仅现在北国各方面的财政都向着良好方向发展,东南沿海一带,由于郑家的反正,海洋贸易利润也如春暖冰开一般滚滚而来。再加上旧党惊天骗局的操作过程中,上不得台面的幕后交易实在太多,这家伙也是没少捞好处。他要还气色不好,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皇上,之前按桃花票制法,发行北地小额、限兑桃花票的议案,臣等一直在尽心筹备,只是缺乏一个适合的借口。这个借口如果选的不好,很容易引起旧党人的警觉。是以臣想借着丙榜路费、抚恤战遗这两道旨意,全面推行十童子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