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第2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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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沈家就成为被抛弃对象!
通过冒名顶替,尽可能地霸占资源,这是整个晋商系和藩王系的主要手段,但在施行时,大家都有意的让开了身位,以造成这样一个后果:
沈家居然独享了太原府周边六成以上的经济资源,这种地区独占的豪族,显然跟孙传庭新制背道而驰。
又因为孙传庭身边的部份场检吏,都是各家主的家奴。所以很多信息,都被晋商系所掌握。
春天以来,皇上出手杀了魏藻德,关了陈洪范,这就给天下人一个信号,新旧交锋,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如果不尽快行动,就会坐失良机。而最最巧合的是,晋商决定出手。和皇帝决定病退,发生在同一时间。
先通过‘内鬼’卖消息给孙传庭。引起孙府尹的警觉,‘三家店’政策被人钻了空子!
紧接着通过内鬼提出合理建议:“由场检吏出面核查清楚,究竟是谁在搞鬼。”
这样一来,沈家自觉不妙,必然会寻找助力,是个人就知道沈力和洪承畴地关系,不论是推演中,还是事实上,洪承畴确实跟沈家产生了联系。
而一旦可以做实洪承畴的罪名,则失去北京支持的孙传庭。也必然倒下。
这就是晋商系的通盘筹划,表面上把真实的命门露给对手来打击,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通过命门来偷袭得手。富贵险中求嘛!
而且也很好查实,因为孙传庭的手下,不仅有内鬼。还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场检吏…黄宗羲,外号南雷兽。
黄宗羲。今年34,却还孤身一人没结婚呢。因为他是理论上的一名罪人,不得科举。在这个时代里,如果没有功名的可能,读书人就连鬼都不如。
他父亲黄尊素是东林党人,当年被魏忠贤地党羽给杀害了,黄宗羲身为长子,自然要报仇,刚好崇祯二年那个时候,国家最终审结了魏忠贤逆案,黄宗羲作为苦主一直在京作证,眼见仇人定罪,十九岁的黄宗羲便等在刑部外面,用大铁锥当街击杀了仇人,亲手复仇。
虽说这个倒霉地犯人已经被核定斩首,魏忠贤也早就死了,但黄宗羲终究是持械杀人,以私刑代国刑,怎么都算是一个罪过!好在这个时代讲究举‘义’彰‘孝’,黄宗羲不用抵罪,但也被定性为猖介,永不得科考。
这个结果是很残酷的,因为年仅十九岁的他,只能独立生活了。很多父辈故交也不愿意再照顾他,因为不得科考,就等于投入没有回报。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黄宗羲却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导师…刘宗周。老刘确实很迂腐,很多时候也真是令人生厌,但刘老大人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学问家,他能收黄宗羲当学生,也显示出这老东西的风骨,还真叫人佩服。
因为刘宗周在顺天府尹的任上时,孙传庭曾经干过顺天府丞;后来洪承畴身为三省都督,身边缺少人手,孙传庭又被调回原籍干活;剿匪期间,孙传庭的能力得到广泛认
然后,西安府开建,山陕施行特区经营制度。
在这种情况下,黄宗羲在老师刘宗周的推荐下,就来到山陕,担任了一名没有定编的场矿商坊检监知事吏(从九品)。
这些年来,黄宗羲自立学问,天文、历算、乐律、经史百家、释道之书,无所不读,且重于实际。如今他地文名,已经是广富天下了。
但黄宗羲在山陕一带的名声,却不是文名。南雷兽这个绰号,本身就意味着很多东西。
以南雷兽的本事,想查清沈家的底细,简直易如反掌。沈力高举洪承畴地青词祭文回太原的时候,黄宗羲已经把沈家的产业给登记编册,上报西安府了。可偏偏沈家又得到了洪承畴地友情,孙传庭和黄宗羲该如何办理呢?
在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之前,针对洪承畴的攻击,就已然全面展开。因为人家以有心算无心,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沈家违规被查实,却刚好传来北京那边的一段‘佳话’,洪辅和沈力原来关系如此亲昵!而证据。就是洪承畴亲笔写的《青词》,确凿无疑!
世间很多的事情都是如此,别看有地人平时小错不断,不是把领导的车给撞了,就是把单位的桌椅给搬回了家,整个就是一胡搅蛮缠!但一般来说,这样的人通常会一直干到退休,因为经常犯错却始终可以逃过惩罚的人,往往是因为他不具备威胁。
洪承畴就不同了,他孝敬老母、清正勤勉!体贴下属、天天加班;接济困顿、文采飞扬;与同僚礼让三分。对皇上忠心耿耿;这样的标准君子剑,对所有人都是一种威胁。所以一旦出事儿,无论细小,皆为大患。
洪承畴犯的事儿,恰恰就是非常小的事情,沈力的绸缎确实很值钱,但总体价值并不算离谱,折银00。人家熊文灿的一方头巾,也差不多这价格了。可熊文灿没事儿,洪承畴这边地效果却非常恐怖。被迅速的扩大并且上纲上线。
“身为阁辅,收受贿赂。暗助沈家。损公肥私。名为民本,实则沽名、蓄产、蛀国、窃公!”
党派斗争的残酷,就是如此混账,一件小事儿也能要你命!更何况‘洪党’骨干孙传庭,所在西安府尹的位置上,得罪了那么多的人。
于是,在一夜之间,各类官员(可不止言官系)揭批洪承畴受贿徇私的奏折,雪片一般飞向了紫禁城。虽说皇上歇病假了,但不是还没死呢嘛!只要还能动弹。这奏折就得往宫里报。
而且因为情况特殊(罢了朝会),这次还违反了明代的惯例:告状的奏折,先由文臣递交守门太监,转交司礼监之后。再酌情呈递御前。在皇帝没有反馈之前,理论上是应该保密滴。
但这回可是弹劾皇帝以国事相托的内阁大员,动静小了根本没用。所以全程公开。先在门口当着聚拢过来的百官百姓,大声朗诵,然后才从门缝中摔进去。在一片掌声、喝彩声中,昂首去搓饭。在茅房里吃饱喝足之后,静静地往宫门前一坐,等待消息。
“你们洪承畴、孙传庭说的可真好听啊!小业主?一家至多三坊,同业不得多开!啊就呸!沈家占据了太原府六成地买卖、行当、土地、矿山,你们怎么解释?”
“吾等不患寡而患不均,洪承畴此等恶行,不惩不足以平民愤!”
“黄宗羲是有点歪才不假,但他也是明令的罪人,一个罪人,竟然获得国家品秩!可见孙传庭这个聋子干的好事儿!”
“再有,酒业山西襄理是田氏身边宫女淑娥的兄长,吾等早就提出应该罢免此人,可时至今日,汾河酿造坊的场主襄理,依旧是这个人,这分明是内外勾结!”
“还有,秦淮名妓郑蒙儿,一年前在陕西开了一家煤矿,而郑蒙儿的干娘郑妥娘,恰恰是田怀的如夫人,这种结交外戚的恶行,为什么会有持无恐?概因有阁支持!”
“对了,田怀跑哪里去了?”
“哼,据前去缉捕人犯的人说,田怀刚好跑船,说是运送一批货物到什么好望角,说是等回来再抓。”
“放肆,分明是有人在纵容包庇!”
“…”
“大爷的!”小朱被这群混蛋给气乐了,“郑先生,您听说过‘逻辑’这个词吗?”
这两天,因为形势太乱,贺逢圣身为首辅,要一直在岗位上镇场面,所以,负责每日汇报地,始终是郑三俊。听到皇上发问,郑三俊很乖巧的一拱手。
“嗯,还望皇上明示。”
“?,其实朕也说不大明白,”(郑三俊一个趔趄)“但朕可以做个解释给你听。”
“臣洗耳恭听!”
“首先,我们先假定‘那些人’赞同孙传庭的小业主新制,然后认可他们从新制的角度出发,说洪承畴纵容沈家独占资财,是公然在徇私舞弊,违抗新制。这道理对吧?”
“嗯,确实。”
“好,他们以新制地名义,来弹劾洪承畴,还有孙传庭。但等洪、孙二人被下狱之后,他们就会立刻出手推翻新制,从而扶植起更多的沈家。这个预判,也没错吧?”
“这个嘛,没错!”
“那这就存在一个逻辑问题了。他们究竟是因为支持新制而弹劾?还是因为反对才攻讦呢?”
“这个,皇上,难道这就是逻辑?”
“啊,对啊,这就是逻辑。”
郑三俊傻呆呆的张大了嘴巴,眼前地皇帝,总是给他惊喜,但从来也没像这次这样。因为这种思考问题的方法,可以说是比较新鲜地,虽然很恶搞。很不着调,但却增加了一个认识世界、感知世界的途径和灵感。
“郑先生?”眼见郑三俊表情呆滞,目露凶光,小朱有点摸不清底细,于是出言试探!
“啊?哦,皇上恕罪!依臣来看,是不是只有先定下这个逻辑,才能判断洪承畴是否有罪?”
“是,也不是,关键在于。洪承畴是否有罪,新法是否成败。这二者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朕还没琢磨明白呢!”
“这,这,这也是逻辑?”
“对啊!”小朱很得意的笑了笑,把郑三俊给气的都快哭了,这他妈什么皇上,这不纯粹故弄玄虚嘛!
但郑三俊也理解了皇上的一层意思:变法还是不变法,都不应该玩这种低级的党争。
因为目前针对‘洪党’的攻击群,涵盖了东林、复社、楚党
、藩王、豪族各个群体,甚至包括杨嗣昌。由此可的本事。别看这哥哥很早就被杨嗣昌给气聋了,但他能在短短六年时间里,得罪了这么老些人,确实从某种程度上。体现出他的伟大之处!
“皇上,”郑三俊算是豁出去了,“一旦向天下公示。洪承畴、孙传庭是否有罪,同新法是否继续施行,二者没有任何关联!想来本案的风波也就可以止息了,臣这么想,不知是否符合逻辑?”
“呵呵,郑先生地好意,朕心领了。无论怎样,这件事儿上,朕不会公开表态要保谁,或者不保谁。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变法,尤其是山陕新制,重要的是国民的选择,而不是你我君臣的选择。否则,朕坐拥生杀大权,只要号令天下,诛讨征伐,全在一念之间。何苦听那些人的碎嘴巴?”
“臣代天下苍生,谢吾皇仁爱之心!”
“先生不用这么客气,你我促膝谈心这么久,何苦总这么多礼呢?”
“…”
当郑三俊从内宫出来的时候,明月已经悬在了中天,繁星隔着云彩,好奇的打量着下面的世界。
午门外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有晚上睡不着出来遛弯的,有听到消息跑过来免费看大戏的,有已经‘绝食绝水’两天地死谏文臣,当然还有一身戎装,横举穆刀的京师巡捕营提督,周遇吉。
吴三桂、周定方并没有过来,京师三卫三营(锦衣卫、忠卫营、勇卫营、三千营、神机营、五军营)属于战斗序列,需要长期换防,所以三位青年武将地分工是不同的,周遇吉保护京城,吴、周二位,则是维护天下。
一见郑三俊从宫里出来,周遇吉把马缰绳交给亲随,连忙迎上前去:
“相爷,万岁可有圣断?”
“嘿嘿!”郑三俊慨然喟叹,其实不止周遇吉,就是远处‘静坐’的文臣也都很好奇这个问题。
“周将军,万岁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啊!可是相爷,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洪相的去留,难道是咱们能定的吗?”
“嗯,周将军此言,倒是符合逻辑!”
“逻…,相爷?”
“哦,就按周将军说的办,三日后,于文华殿前,举办公议大会,洪辅的去留,由大家公断!”
“…”
得,举办大型听证会,由文臣系统自行判断,国事十大臣之一的洪承畴,究竟是留是走,这个创意(或者黑锅)就算在了周遇吉的脑袋上。
周遇吉气得一抱拳,转身大踏步地走向人群,大声的把这个决议宣布出来,人群立刻散掉,因为大家都要回去准备材料,不论是起诉者还是辩护者。
身为武人,该负责任的时候,绝不退缩,这就是军人和文人的最大区别。
三日后
洪承畴一身暂新地朝服,色彩鲜艳。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人就跟刚剥了皮地鸡蛋一般,光华四射。
老洪算是想开了,今日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穿朝服,索性大大方方地,看你们谁能把老子怎样了。
望着一身新儿的洪辅,挺胸抬头的走到场地中央,很多人都窃窃私语,一边把胳膊肘的补丁亮给别人看,一边偷偷把玉佩、戒指之类的东西给藏起来。
听证会由大诰院的院长瞿式主持。质询的问题因为事先已经准备好,所以都由老瞿来代表发问。
“洪承畴,你身上的朝服,置办的钱款,是国家给地,还是你自己担负的?”
“分文未花!”
“噢?”瞿式虽说是钱谦益的学生,但师徒二人分属不同阵营,他其实挺想保护洪承畴的。
“洪辅,此时此刻,还需要谨慎才是啊!”
“大胆。瞿式,难道就因为他是内阁辅臣。你就要包庇不成?”
“好…,洪承畴,既然分文未取,那你这朝服何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