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叶藏林-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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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海脸色暗淡下来,摇了摇头,领着两个孩子向院外走去。
“你娘生气了。”花如海道:“恐怕得生很久很久的气。因为这一次,并不怪你娘。”
“爹,你还是去追娘吧。”花满楼道:“她一定在等着你去解释。”
花如海苦笑一番:“如今我怎么敢呢?”
何况,今天是十五,今晚月圆。
他怎么能走!
花如海握紧韩夜心的手。
韩夜心回头望了望韩铁城的屋子。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匹孤狼。他在韩铁城眼里看到的厌恶与憎恨,并没有让他有多大的畏缩。
因为他还无法完全体会到韩铁城和韩夜心互相依靠又互相厌恶的关系!
他只希望这匹孤狼能生活的好一点。因为这是他的父亲。
现在,只能让他一个人舔伤口。因为你要是讨厌一个人,绝不愿意在最伤心的时候,还见到那个人!
他暗自叹了口气,和花如海走出了院子。
现在,他还不知道,今天是十五,十五的圆月,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23章 月圆
花如海一手牵着一个,领着两个孩子回到住处。他翻了翻叠在桌上的字帖。他终于能从这字帖里找出一点安慰,因为从韩夜心的字里,看出他并不是个孤愤之人。
花如海一直很心疼韩夜心。因为他知道,和韩铁城在一起,这个孩子决不能算过得好。他实在是了解韩铁城。有时候,他也想像秋素萍一样狠狠地骂他一顿,告诉他,人死不能复生,为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不好好看看孩子?可是他也知道,韩铁城是个不会发泄感情的人。那极致的爱所引发的极致的悔与恨,又怎是韩铁城这样的性格的人能纾解的?他当然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是海明珠的惨死,却让他无法面对韩夜心。
花如海原本只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孩子天真的笑容,能让韩铁城渐渐看淡。韩铁城原本就是个血性的人,若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嫉恶如仇,他的离魂刀,怎会不见离魂誓不归鞘!所以,花如海总是希望一个人舔伤的韩铁城,能够重新拾起那些热血,把悲伤紧紧裹住,带着孩子再度走入江湖。因为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所以,当花如海听说韩铁城带着孩子来找他的时候,十分地激动。他知道韩铁城终于又站了起来。如果不是秋素萍对韩铁城一直心有芥蒂,他本想骑着快马去迎接他。可是他看到韩夜心的时候又起了忧虑。那孩子实在太瘦了。好在七童是个十分让人放心的孩子,和他在一起,韩夜心的笑容也变得多了起来。
今天,又是十五。花如海明白妻子的气愤,但是唯独他,却不能责怪韩铁城。因为如果连花如海也责怪他,这个世上,韩铁城又能去哪呢?
那许多个十五,韩铁城必定因为想起妻子的惨状而悲痛,但却又不得不照顾夜心。今天,他可以把夜心放心地交给别人,自己全心全意地缅怀海明珠。
花如海又怎能责怪他?
他放下字帖,朝夜心招了招手。
韩夜心走过去,花如海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
花如海微微笑,笑容中带着苦涩:“夜心,你不要怪你爹爹。他心里实在是太苦啦。”
韩夜心点了点头:“花伯伯,我明白。”
花如海忍不住摸了摸韩夜心的头。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韩夜心却在心里叹息。他当然能明白韩铁城的痛苦!可是那个真正的韩夜心,能不能懂得呢?他只记得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醒来时,寒冷无比,一无所依。
因为是花满楼的生日,桌上摆了一些平日难得一见的瓜果。荷姑挑了一个香瓜,洗净切盘,蜜色的瓜片好似透明一般。韩夜心正待喊花满楼,却见他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的花坛下,不知在看什么。韩夜心准备过去看看,却被花如海拉住。
花如海道:“七童又在胡思乱想了。不要去管他。”
果然,过不一会,花满楼皱着眉走了进来。他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屋子里的其他人,走到琴台前,点燃了香炉,手拨七弦。
琴声如泣如诉,如雏鸟啼叫,羔羊跪乳。
花如海摇了摇头道:“七童想他娘了。我和你花伯母,从来没有吵架过。”
韩夜心也叹了口气。花满楼一定吓到了。他一定希望花伯伯去找花伯母。
可是花伯伯为什么不去呢?
韩夜心道:“花伯伯,你知道花伯母会去哪?”
花如海道:“你花伯母从小和你娘、师父相依为命。她应该回了衡山。”
韩夜心惊道:“那岂不是很远?”
花如海道:“她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就绝不会回头。”
“花伯父,您应该去找她。”
花如海微笑着摸了摸韩夜心的头:“该去的时候花伯伯自然会去的。”
花满楼突然停了弦。他一个箭步走过来,望着花如海,脸色沉重。
花如海和韩夜心都不明白他是怎么了。
花满楼道:“爹,今夜的事,是不是严重到你一点也脱不开身?”
花如海点了点头。
花满楼叹了口气,扑进花如海的怀里。
七童少有的撒娇,也让花如海的心变得十分柔软。他轻轻拍着花满楼的背:“七童,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有时候你谁也不想伤害,却偏偏只能选择一个人……”
花满楼的头埋得更深。
他不明白秋素萍为何一定要走,更不明白韩铁城为何偏偏要在今天喝得那么醉!
为什么今天发生的事,让他无所不能的父亲也那么的忧愁、无力。
韩夜心笑着看了会很少有机会看到的充满孩子气的花满楼。他拿起一片香瓜,一边吃着一边望向院外。天是那么蓝,鸟儿是那么自在……
这一天的治疗开始的很早。午饭刚过去一个时辰,莫问针就领着他的徒弟来到了院子。和往日不同,今天院子里只有他们几个人。药已经煎好端了上来。
韩夜心吃过药,即使那药已经吃了快半个月,他仍是不能适应那种苦味。针灸的时候花如海和花满楼又来到了院子里。这一次比平常要长上一个时辰。等到莫问针终于打开门,让花如海进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躺在榻上的韩夜心比平时更苍白。花如海走过去,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莫问针道:“今日是十五,加大了药量和用针时间。花老板,你输送内力的时间也要相应延长一个时辰。”
花如海道:“只要能让夜心好受些,多长时间都无所谓。”
“那就好。”
花如海的内力刚刚传过去,就感觉到韩夜心比以往还要虚弱许多。以前这个时候,韩夜心至少能够醒着,在学会花如海的内力后,还能激起本身的内力,一起周游。
绝不像今天这样!
花如海心中疑惑,望向莫问针。
莫问针道:“今日是寒毒发作之期,小韩公子的状况比平日严重得多。花老板,你是不是感觉到他体内寒气越来越重?”
花如海点了点头。
“这些寒毒平时潜藏在小韩公子体内,今日乘着月光,便要出来作乱。花老板,只有您的三春心法,能稍微抑制一下这七巧仙人的冰魄寒毒了。”
花如海点了点头,继续给韩夜心输送内力。他果然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韩夜心体内的寒气越来越重,而且那寒气十分霸道,在夜心体内冲撞,就连他的三春心法,也不能完全压制。
渐渐地,韩夜心的头上冒出白汗。那是三春心法和冰魄寒毒在他的体内争斗,激出的寒气。可是韩夜心的唇还是越来越白,他的身上就像结了一层霜一般。
花如海感觉到那股寒气越来越凶猛。他的三春心法十分温和,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几乎压制不住。他加大了内力的输送,同时也深知,这寒热两气越在韩夜心体内斗争,韩夜心便越受不住!
可是只要他一撤掌,韩夜心恐怕会立刻疼地叫出来!
花如海别无他法,即使是让他用整个内力来换取韩夜心的健康,他也毫无怨言。
天越来越黑了。屋子里也越来越黑。即使是荷姑,也被这紧张的气氛吓住,忘了点灯。
有人脚步一深一浅的走了进来。花满楼不用回头便知道,那是韩铁城。
他的身上仍带着酒气。
韩铁城走到门口,却没有进来。他自己也知道,他带着一身酒气,实在不该接近韩夜心。况且本应是他陪伴在那孩子身边,此时却是老友在拼尽全力!
月光笼罩着庭院。四野一片寂静,只余秋虫的鸣叫之声。
花家从来没这么静过。
许久,花如海才走了出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见房门外的韩铁城。
“去看看孩子吧。”花如海道:“他醒过来的时候,一定很想看见你。”
韩铁城跨进门。他的动作就像一匹受伤的狼,踟蹰地向小狼的地方走去。
花如海休息了片刻,才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放下一杯香茶,就听花满楼说道:“爹,三哥和四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赈灾的事,我想让花开去帮忙办一下。”
花如海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你娘这一生气,不知道要气到什么时候。”
花如海拍了三下掌。
不一会,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十分轻快,好像他连走路都很快乐一般。这个年轻人三步并两步地进了屋子,他朝花如海和花满楼行了个礼,道:“老爷,这大晚上的,您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花如海道:“晚上就不能找你了?越长大,越发油嘴滑舌。”
“这可是莫须有的罪名,七公子,你给我评评理。”
他长得身份有精神。他的样貌虽然不算十分英俊,但只要看到他的笑脸,好像谁也不愿朝他生气了。
他的眼睛又黑又大,花满楼心想,倒有点像小夜的眼睛。
“别啰嗦了。”花如海挥了挥手。花开是他的三个护卫之一。这三个护卫,分别叫花谢、花飞、花开。只有花开,最喜欢说话。
花如海道:“老大那边传来讯息,要家里凑点银子粮食去北方赈灾。现在老三和老四都不在家,这件事就你去办吧。”
花开苦着脸道:“老爷,这么久吩咐我一件差事,竟然是去大公子那儿。唉,这下子又有得挨训了。”
“你要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老大会训你吗?”花如海哭笑不得,挥挥手道:“去吧,今天没力气和你啰嗦。”
“是。”花开弯腰行礼,他看了看花如海的脸色,道:“老爷,要不要叫老大他们过来?”
他们护卫的职责,本就是保护花如海。花府虽说不上固若金汤,但也从来没有人能轻易来去。而在家的时候,花如海也不喜欢有人一直跟着他。
所以只有在花如海出门时,他们才会轮班随伺在侧。用不着跟着花如海的时候,花家的人也让他们去做一点别的事。渐渐地,他们也不光是护卫,而担负起更多的职责。
比如说今天,他便被命令领着赈灾粮款去大公子那儿。
不过花开还是有些担心。因为他从未见过花如海如此虚弱的时候。
他望了望屋内。虽然听说过一点风声,但他也没想到,只是替一个孩子疗伤,竟能耗费掉花如海这么多的内力。
花如海道:“别啰嗦了,快滚吧。”
花开仍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出了院子。
他一定得告诉老大。夫人、三公子和四公子都不在家,花府的高手一下子走掉三个,以前可从未有过。
他虽然不担心花府的防卫,但是防患于未然,也是好的。
如果六公子在就好了。
花开摸着下巴,想。
第24章 变故
夜很凉了。放在书格里的蛐蛐的叫声越发响亮。花如海撑起身体走过去,拎起小竹筐:“七童,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玩这个?”
七童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今天屋子里的灯光很暗。因为月亮本来就十分明亮了,而这个屋子里的人都想暗一点,安静一点。
“是四哥给我的,以为小夜会喜欢。”
花如海拎着笼子走出去,朝花满楼招了招手。
花满楼跳下椅子跑过去,见花如海坐在石阶上。
白玉石阶像冰一样冷。
花如海把笼子放倒在地上,不一会,两个蛐蛐就爬了出来。“让他们在自由自在的地方歌唱,岂不有趣得多?”
花满楼也坐了下来,看着两个蛐蛐犹豫地用触角互相碰了碰,好像终于确认自己爬出了笼子,发出更加欢快的鸣声。
“七童,你听……”花如海往虚空一指,道。
花满楼闭上眼睛。风的声音,木叶摇落的声音,秋虫鸣叫的声音,捣衣的声音,就好像连月光流淌的声音也能听到。
花如海拍了拍竹笼:“天地万物,自成大块文章,又何必束缚于牢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