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炉记-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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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李梓腾看在眼里,心下不禁一阵茫然。这个杀父仇人,这个曾经一怒而尽屠叛党数万人的残暴皇帝,如今竟然也病倒卧榻,看似来日无多了。如果他就这么死去,自己的仇是不是就算报了呢?
想到这儿,他激动的情绪不由得也消退了一些。
“李梓腾,你仇恨朕,甚至想杀了朕,这都是你做人子的本分,朕不怪你。而朕当年杀你爹,又何尝没有悔意!”说到这儿,燕帝又一次闭上了眼睛,胸口不停的起伏起来。
唐冀见状,连忙道:“父皇龙体违和,话还是少说些的好。您急欲见梓腾,这时也见过了。还是先歇息了吧。”
燕帝粗气连喘,竟然说不出话来,于是只好点了点头,向他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儿臣告退。”得了燕帝的准许,唐冀忙不迭的扯着李梓腾出了养心殿。李梓腾心中还有无数的话想要问,但此时此刻,却也问不出口了。
等过了正德殿,来到东阳门前,唐冀这才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望着李梓腾,肃容道:“梓腾,本王早就提醒过你,父皇面前不可造次。本王已经失去了一位良师益友,可不想再将他唯一的儿子也断送掉。”
李梓腾不解道:“有这么严重么?我倒觉得皇上并无杀我之意。”
唐冀摇头道:“你才见过他几面?可知父皇一向喜怒无常?今日初次见你,恐怕是想起了你爹的好处,才容你放肆一次。若换了一天,只怕此刻你的脑袋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李梓腾默然不语,他知道唐冀说得不错。燕帝若是一直如今天这样,自己又怎么会家破人亡呢?
半晌,他忽又问道:“殿下,听说皇上也是武道大家,怎么会一病至此呢?”
唐冀一听,瞳孔骤然一缩,然后才又叹了口气道:“其实父皇这病,就是当年平定雍王时留下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朝东阳门外走去。李梓腾见状也举步跟了上去。
原来当年雍王起兵之初,也曾攻破过燕京的皇城。而李刚正是当时守卫皇城的主将之一,因为其修为已至武圣之境界,出手之时以一当千,所以被叛军视为头等大敌。于是雍王调集众多武尊级强者围攻他,并在关键时刻亲自出手偷袭。
雍王的修为在当时已经接近李刚的境界,因而在他精疲力竭时出手,基本上十拿九稳。但关键时刻,燕帝竟亲身犯险,为李刚挡下了这一击。李刚见燕帝受伤,顿时神威大发,临战进阶,从武圣初阶的修为,一跃而至武圣中阶。
在他的狂暴打击下,雍王瞬间溃败,并一泻千里。
不过这一战虽然反败为胜,燕帝却因此而元气大伤。不知雍王暗自修习了什么歹毒的功法,这一击之后,燕帝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功力尽失,卧床不起。而近几年的频次更是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如今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位风云一时的大燕皇帝快要不行了。
李梓腾这是第二次听到父亲与燕帝过去的情谊,不禁抑郁不已。原来这个人,还曾救过自己父亲的命。这么说起来,这个杀父之仇的帐可又该怎么算呢?
二人出了宫门,已是太阳西下的时候,天气也微微凉快了一些,晚风吹来,脸上的感觉很舒服。
刚走到一半,忽听身后马蹄声响,有人远远的在呼唤他们。回头一看,竟又是养心殿的冯连。
冯连追上二人,接着滚鞍下马,对着唐冀道:“王爷,皇上着我问句话,说李公子去没去过李家了?”
唐冀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看了李梓腾一眼,然后道:“请回复父皇,至今还未让他去过。”
冯连点头道:“皇上说了,若是没去过,就请王爷带他去。并代宣一下口谕到李家,就说李家不准出仕的禁令解了。”
李梓腾一听前半句,不禁心中一动,暗自想道:“这李家该不会是别的李家,必是我这个李家了。怎么他们也有禁令在身呢?”想到此他忽然心中一动,冲口而出道:“那我的禁修令呢?”
“呃……”冯连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道:“这皇上倒没有提。”
唐冀呵呵一笑道:“梓腾放心,既然李家的禁令解了,没理由你这个毫无理由的禁令还能长久。就算现在还没有取消,我去找父皇说说,一定帮你解了。”
回到王府,却意外的发现自己那亲戚居然在前厅中候着,而那位温柔端庄的郡主却并未出现在他身边。李梓腾见了,心中不免失落,而后却又轻吁一口气,看来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亲近。
唐冀一见来人,便呵呵笑着走了过去,双手扶着对方的肩头道:“原来是枫林来了。怎么也没知会一声?本王事先都没有个准备。”
那人躬身道:“王爷说得客气了,枫林不敢当。”
唐冀道:“好好好,客套话不多说,你来得刚好,我正好有个人要介绍给你认识。”说着侧身便将李梓腾让了出来,然后对他说道:“这一位你看可认得出么?”
第一卷 鼎炉初现 第四十一章 武道世家
李梓腾这时的鼻子都快碰到胸口了。虽然他自认脸皮还是比较厚的,可是刚刚被人逮住偷入后宅,此刻就东窗事发。这也未免来得太快了点。
“哦?这位倒是眼生的很,在下李枫林,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话说得李梓腾一愣,他抬头一看,只见对方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那眼神中,很有一种拿住别人把柄的得意之情。
见他稍有迟疑,唐冀便开口道:“你果真认不得么?不觉得相貌上和你三叔四叔都有些相似么?”
这回倒轮到李枫林纳闷了,他知道李梓腾是王府的客人,所以看在唐冀的面子上,并不打算揭穿李梓腾偷入后园的行径。但唐冀如此说话,似乎此人与自己还有沾亲带故的关系,这就让他很意外了。于是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李梓腾,不觉皱了皱眉头,道:“王爷您这一说,还真有点。难道说……”
唐冀哈哈大笑道:“枫林,这便是你二叔的儿子,李梓腾啊!”
刹那间,李枫林的眼神一连变了几变,然后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道:“原来是梓腾啊!你不是一直在回梦山修仙么?怎么有空到京城来了?不认识我?我是你大伯的儿子,李枫林啊。”
“呃……呵呵呵呵。”一时间,李梓腾心里如倒了酱油瓶一般,五味杂陈,只能呵呵傻笑起来。
他知道自己有一大家子亲戚也还是最近的事情。而在此之前的十多年里,不知道是记不起还有自己这个人了,还是怕沾上他这个附逆之子的麻烦,这一家子人从来都没有人到回梦山来看过自己。
而李枫林此时的热情,则让他明白了,李家并不是忘了他的存在,只是不愿意见他而已。有这样的亲戚,还真不如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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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燕帝的口谕,第二天一早,唐冀便带着李梓腾出了城,赶往城西三十里外的李家堡。
而在此之前,李枫林已经先一步将解除出仕禁令的好消息带了回去。他这一趟,本来是护送唐冀的长女永宁郡主唐碧,到京西避暑山庄,与在那里的一众皇室女眷们伴游消夏的。只因齐王妃与七皇子的夫人起了争执,大家不欢而散,才提前回府。此时得了这个天大好消息,他自然是一刻也呆不住,连夜便起身了。
李家是武道世家,从大燕立国之初便已盛名卓著。千百年来,族中武圣一级的超级强者,前前后后出过不下十人,武尊以下更是不可胜数。而从族中出仕者,同样为数不少。几乎每一代人中,都有担任六部侍郎以上或府尹都指挥使之类的官员。
上一任洪光帝在位时,李家更是出了家族史上权力最高的内阁首辅李善常,权势一时无两。直到十七年前,因受李刚案牵连,整个家族的人都被洗出了官僚系统,并被明令禁止入仕。这才一蹶不振。
因此上,也难怪族人对李梓腾避而远之了。
秦王的车架还没到门口,李家的人便早早列队出迎。对他们来说,唐冀带来的,可绝不仅仅是一个李梓腾而已,他带来的,是整个家族翻身的希望。
队伍的最前方,老家主李善奇已过百岁,须发皆白,一见秦王车架到来,连忙上前行礼,口中道:“李善奇率族中上下一百五十一口,恭迎秦王千岁。”
唐冀哈哈一笑,牵着李梓腾缓步走出了车外,朗声道:“李善奇接旨。”
众人闻言,一齐拜倒。
李梓腾站在唐冀的身后,此时一眼望去,只觉陌生异常,心中不免觉得苦闷:“这些,就是我的家人么?”
随即,他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唯一认识的人,李枫林。他就跪在李善奇身后不远处,此时正微微抬起头来朝自己看了一眼,眼睛里露出一丝无法言喻的古怪神色。而当他看到李梓腾也在注意他时,便立即俯下了头去。
此时就唐冀朗声道:“传大燕皇帝口谕,李家不可入仕之禁令,自即日起取消。凡李家子孙,可自文武科考而入仕,不再有任何限制。众位,请平身吧。”
众人闻言都微微一呃,从来圣旨泱泱,哪有说得这么简单的?他们却不知道,唐冀自己也不过收了个口信而已。而要他一晚上重新草拟个洋洋洒洒的圣旨,他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见众人赖着不起,唐冀呵呵一笑道:“诸位还等什么呢?圣恩在此,还不谢恩起来啊?”
李家老小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的三呼万岁,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唐冀走上前去,一把扶住李善奇的臂膀,道:“老家主,十七年终于守得云开,恭喜恭喜啊!”
李善奇已然热泪盈眶,他颤巍巍的说道:“此番李家得以解脱,还仗殿下在皇上面前的美言,李家上下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谁知唐冀却摇了摇头道:“哎!老家主这可谢错了。”
“错了?”李善奇奇道。
“嗯,老家主真该谢的,是你这位玄孙啊。”说着,他侧身便将李梓腾引了过来。
“他?”
“我?”
李家众人,包括李梓腾在内,一时间全都低声惊呼起来。尤其是李梓腾,他心中暗暗纳闷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说起来昨天我还差点跟皇帝吵了一架。没砍我脑袋算好的了,还能为了我解除李家的禁令?”
只听唐冀解释道:“说句不敬的话,其实皇上多年来,对李刚之死一直心有悔意,只是圣命既出,难以改变。可今次见到梓腾之面,如见李刚再世,我猜父皇也是因此解开了困锁心中十几年的结扣,故而才有此次的施恩。”
听了唐冀一番话,李家众人顿时一片释然。而李善奇颤巍巍的则走上前来,对着李梓腾看了又看,然后抚着他的肩头,老泪纵横的说道:“你,你便是梓腾?”
没等他回答,老爷子便一把把他抱住,泣声说道:“孩子,这几年,可苦了你了。”而他身后,有几位女子也在同一时间哭出了声来。
李梓腾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太爷爷,可是当此情景,他又如何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两行热泪便忍不住的滚了下来。
第一卷 鼎炉初现 第四十二章 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开哭,场面就难免混乱了。李梓腾的奶奶、姑奶奶、大姑、二姑、三姑、四姑、等等姑顿时一拥而上,将李梓腾彻底包围了起来,一阵的好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那气氛浓烈之处,连几个跟李梓腾关系比较远,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感情的亲戚也不得不装模作样的抹了几滴眼泪。
等这边亲人相见抱头痛哭的大幕落下,日头竟已过了中午。李善奇这才有空吩咐摆宴,招待秦王的大驾。唐冀好酒,自然不会客气,于是当中落座,左右举杯,把一桌子的李家男子都喝到了桌子底下。这里面唐冀的海量固然起着重要作用,但也未始没有李家老小逢迎唐冀的意思,须知武者如果修炼到一定境界,酒本来是难以侵害其身体的。
但李梓腾就不行了,他自小在冲霄门长大,虽不是出家的道士,但酒还真没沾过。而今天他不幸碰到的是唐冀,在他的面前,不喝到位是过不了关的。于是,在认识一位长辈便要干一杯的陶冶下。李梓腾人生第一次认识到了酒的厉害。
从太爷爷太叔爷喝到爷爷和叔公时,他还能勉强顶一顶,当从大伯喝到九叔时,他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再当以李枫林为首的小一辈集体杀上来时,他就只能就地卧倒了。
“喂,梓腾,再来干一杯。哎,人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呼……”
昏昏然不知过了多久,李梓腾终于从迷迷糊糊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