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造反吧!-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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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延军忍不住苦笑:“你哪里知道,上个月接到消息,京师被鲁王大军围攻……如今也不知如何了。这消息,却不知道要传往哪里……”
那时候,他们师徒俩皆不知道京师已破。偌大国家,群龙无首,却逢外族入侵,实让罗延军这种半辈子忠心为国的戍边军人不免灰心丧志。
“我尽量……试着将此消息外传……”
两日之后,罗延军自杀殉国,明铄震怒,罗家家眷尽皆被斩……
据说,罗延军最小的庶子年仅两年,最小的庶女才三岁……
明铄狠辣手段,可见一斑。
柳明月无力阻止,听到这消息,夜半埋被恸哭,又怕引起旁人注意,只死死咬唇,不敢闹出动静来。
自来到了白水关,明铄便找了俩丫环来侍候她,此刻那俩丫环就在外间值夜的榻上睡着。
她哭的哀伤,却不知有人轻手轻脚进来,黑暗之中,高大的身影立在床头,见得被子里那隐忍的恸泣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最终又轻轻返身出去了,恍若未曾出现。
只是此日,明铄前来,见得她这恹恹模样,似有意似无意提起此事:“白水关主帅及副将尽皆殉国。说起来,这位罗将军还有两名弟弟也在守关,两副将听说也是跟了他多年,他被俘之时,那名姓米的副将跟疯了似的……”
柳明月霎时想起一件事:米飞米妍的阿爹正是跟着师傅驻守白水关……
她连忙侧头,假意去瞧院里走动的侍卫,好让眼角的泪意悄然消退。却不知明铄回去之后,便请了司马恪前去,打探她的身世。
“……你身边那月姬,我甚是喜*,只是瞧着她有几分思乡,便想着若是能将她父母寻回,许能让她开怀。不知妹婿可知,月姬父母家人在何处?”
司马恪近日被委派与本城富绅及府吏来往,安抚民众。万不曾料到明铄突发奇想,问起柳明月家人,毫无思想准备之下,倒一时怔住,半日才吞吞吐吐:“月姬……月姬是从南边买来的歌伎……父母家人早寻不到了……”
明铄把玩着案上玉石纸镇,感觉那冰凉沁入到心里,眼里却笑的分外温煦:“这么说来,还真是遗憾呐……”
大军再次开拔之时,柳明月向明铄提出,想留在白水关,哪知道却遭到了明铄的拒绝。
“月姬莫非是想背着我独自回家?”
柳明月打的正是这个念头,闻听此语,立即下意识否认:“怎么……怎么会?”
明铄像摸他那匹*马的脑袋一般伸手摸了下柳明月的脑袋,直吓的她往后退了一步,他却笑的恣意:“不是就好。月儿如今也算是本王的妇人,怎的连本王摸一摸都不肯?这般的胆小,若是哪一日侍寝,岂不要吓破了胆子?”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女子面上绯色褪去,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强自嘴硬辩解:“妾身……妾身并非殿下的人,殿下已经答应了放妾身回家……”
“送你回家,顺便跟你父母求亲,月儿以后做我的可贺敦,可好?我身边虽已有二妃,但本王瞧着,她们都不及月儿聪慧美貌,更合我心……”
柳明月听得这话,心中大惧。
比起司马恪来,这一位行军打仗,军令如山,雷厉风行,手腕狠辣,下令斩杀妇孺之时,毫不手软。她丝毫不怀疑,若有一日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等待着自己的便是永堕地狱……
明铄却好笑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模模糊糊想着:也不知道她是出自何等人家?她自己所说,出自九品小吏之家,司马恪却道乃是买来的歌伎,但他观察许久,分明都不似。
月姬教养良好,被他讨要过来之后,虽在大帐之内端茶递水过,可是哪怕她做的极为娴熟,他却能感觉得到,她并不是惯于侍候人的女子,察颜观色自以为纯熟,却少了卑下者应有的恭顺谄媚之态,不卑不亢,更多的时候,倒更似高门大户出来的闺阁之秀……
他忍不住在心里猜测,期待她身上谜底揭开的一日……也算是战时的一大乐趣。
六月初,明氏部众势如破竹,接连攻下大启七个州郡,消息传开,震惊天下。
乍然听闻外贼入侵,这让如今心思各异的司马氏诸藩王及讨伐的各路人马都傻了眼。
其实自从鲁王入了京,奉了幼帝为主,他做了摄政王,就足够各路人马震惊的了。
承宗帝丧了命,他当日派出的各路人马有的投靠了藩王,有的按兵不动,更有的索性与藩王在阵前来往,既未投靠,也未闭起营门来不来往,整个大启,其实已经进入了一个战时的相对平和期。
更有藩王相互联络,考虑进京“清君侧”,讨伐鲁王。
鲁王此刻也是焦头烂额。
他奉幼帝为主,就是想堵堵天下诸藩的嘴,免得落得个篡位的恶名,再引来诸王攻打。只等时机成熟,诸王各自消耗的差不多了,再一举歼灭。
哪知道冷不丁冒出来个北狄明氏,却打着襄助肃王世子的旗号入了关,如今要他派出兵力前去讨伐,却被好几位藩王盯着,只等他耗完了兵力,结果不言而喻。
大启境内各路人马暂时按兵不动,倒给了明铄好时机,挥师北上,所过之境摧枯拉朽一般,很快便夺得十几座城池重镇,军情告急。
六月中旬,各大藩王武将会师维城,拟阻明氏部众与维山之下。
前来的皆是各家藩王世子及各路手握重兵的武将,连京中鲁王世子也带着十万人马前来。其中五万乃是鲁王藩地将士,另五万却是当初薛寒云从白瓦关带去远征西戎的军士。
鲁王摄政之后,便请了柳厚回朝,仍旧为相。
也不知是柳厚参言,还是鲁王为了笼络他,鲁王世子一来,便将白瓦关五万兵将交予薛寒云之手。
☆、115
第一百一十二章
薛寒云得了这五万兵力;如虎添翼,自要好生谢鲁王世子司马荣一回。
他带着罗行之与容庆前往司马荣帐中,还未进帐,已听得靡靡之音及女子的娇笑声。侍卫通传,得了司马荣允诺,三人连袂进得帐中;却见得司马荣斜倚在榻上;正依红偎翠,好不快活。
薛寒云不觉皱眉;忍气与司马荣道谢,乍一抬头;却觉得他右侧偎着的衣鬓散乱的女子极为眼熟。
司马荣这般倨傲散漫之态,三人久在军中;极为不惯,道谢完毕便匆匆出来。
薛寒云惊鸿一瞥之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三人离了司马荣帐中,走了好长一段路,薛寒云忽惊呼一声:“原来是她呀!”
虽自柳明月身故之后,兄弟三人日渐疏远,难得薛寒云这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罗行之忙问:“谁?”
薛寒云目光颇为复杂,良久才道:“方才,你们可注意到了世子爷右手边的女子?”
罗行之与容庆皆知他平生唯深*小师妹一人,于女色上头淡薄的很,此次竟然留意司马荣身边的女子,皆知定有缘由,二人进去之时,也没细瞧,只摇头:“难道那女子竟然有来头不成?”
“先帝宫中,有一位沈昭仪,乃是沈尚书嫡女,不知道你们可曾听说过?”
罗行之大惊:“怎么会?难道沈昭仪如今竟然跟着鲁王世子不成?”
按照宫规,新帝即位之后,但凡宫中有子嗣者,皆可被亲子迎出宫去奉养,无子者大都入皇家寺院带发修行,为新帝后宫腾地方。
薛寒云虽往常并不曾多留意旁的女子,但娇妻生前对这位昭仪态度奇异,连带着他也不得不多留意了几眼,亏得他记忆力超群,多年未见,那沈昭仪又打扮的浓妆艳抹,竟然也教他瞧了出来。
罗家世代忠心为主,此刻罗行之尚不知其父罗延军死讯,先头罗延军被俘之时,往京中传过奏报,只是天下混战,彼时音讯早已不通,他虽知白水关城破,却不敢深想其父如何,因此近来很是心事重重,正恨不得对敌之时,在阵前亲口探问明铄。
如今鲁王世子司马荣公然将先帝嫔妃带出宫来,随意狎玩,可见幼帝不过摆设,傀儡一般。
三人离京之时,京中尚有承宗帝主持大局,如今换了个幼主,正值天下混乱,民不潦生之时,便是一向忠心为主的罗行之也乱了方寸,不知如何应对。
若教他忠于宫中那来路不明的三岁小儿,几等同忠于鲁王这等叛臣逆王,其心不甘,又见了司马荣这等行事作风,愈加令人生厌……
师兄弟三人,真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何去何从都不得不商议一番,倒将之前那些深重的隔膜疏远淡了不少。
大启各藩王诸军与明氏军在维城对峙,虽大启有五十万大军,但因各藩王群雄逐鹿,谁也不愿意打头阵损耗兵力,又因着想笼络几名领兵将领,以势威压,便是如薛寒云这般只想报国的领兵之将,都无法贸然出兵。
几番来去,商量数次,最终商定由蜀王世子司马瑜,鲁王世子司马荣,怀化大将军薛寒云前往明氏军中谈判。
罗行之几番争取,也想前往敌营,奈何薛寒云不在军中,非常时刻,他必得与容庆坐镇营中,唯有再三叮嘱薛寒云,务必探问罗延军处境。
明铄进入大启境内,长驱直入,又多方探听,对大启境内形势心怀了然,更觉此刻出兵,正是最妙时机,趁着大启内乱,一举夺得这锦绣江山,对这帮集结在维城的诸藩王之兵,并不放在眼里。
哪怕是双方谈判,也不过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欣然欢迎大启世子将领入营。
反是司马恪听闻前来谈判的人之中有薛寒云,顿时坐立不安,却又想不出应对之法来,好在明铄早有言在先,届时他不必出现,总算教他先放下了一半惊怕之心。
谈判那日,难得是个极为晴朗的天气。
明铄一早下令,待得大启世子将领前来,由柳明月带着两名侍女端茶递水。至于前来谈判的人员,她并不知都有谁。
自上次明铄在司马恪面前问过她的身世,见两人所言颇多不符之处,心内存疑,已开始防备柳明月,不似先时那般,容得她随意在帐中侍候。
况柳明月生怕他再提起让她做什么可贺敦之语,行动间皆回避着明铄,军中事务又繁忙,二人时常不得见面。
她不过缩在一方营帐之内过活,明铄治军又严,对外消息竟然一概不知。只当此次大启前来谈判的将领,乃是个好机会,因此毫不犹豫应了下来。
帐外军鼓齐喧,明铄率部将在营前迎接大启使者,柳明月带着侍女在营内准备茶汤,明铄一路打过来,所过之处,虽对百姓秋毫无犯,但官员府邸却被征用,所获不菲,自有不少好茶,有些合用的,便随军带着,如今正好得用。
鲁王世子司马荣与司马瑜并肩而行,一风流一英武,司马家男儿果然好相貌。二人身后跟着的乃是薛寒云,互通姓名之后,连明铄也要忍不住暗赞一声:好冷锐的男儿!
哪怕是跟着两名世子,也不能将他的光芒掩盖,反觉其人如出鞘利剑,十分锋锐。
明铄与潞舒并肩而立,与三人厮见,旁人尚且罢了,潞舒与薛寒云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定要说动明铄,将薛寒云扣押在营中,最好交予他处置。
他虽心中想着法子,面上却极是客气:“薛将军别来无恙乎?”
薛寒云与西戎潞氏乃是生死血仇,自然不甘示弱,冷冷一笑:“自西戎王庭一别,舒殿下这一向可好?”
一句话,不动声色揭了潞舒陈年旧疤,他面上神色十分难堪,却大笑出声:“本王倒不曾想到过有一日能在大启的土地上与薛将军见面……”大有君子雪耻,用不了十年的痛快淋漓之感。
明铄在旁瞧着,只觉好生有趣。
薛寒云不惯与人打嘴仗,潞舒又是他手下败将,更不愿意多费唇舌,不再理会,只随同众人入营。
大帐之内,明铄在正中落坐,潞舒及帐下一名大将朱知伟坐在了他左下首,司马荣、司马瑜、薛寒云则在他右下首落坐。
帐内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柳明月带着两名侍女悄无声息进来,目光往右手边一瞟,便似被人点了定身术一般,傻立在了当地。
她从不曾想过,有一日能在这种场景之下与薛寒云相见,心内巨浪涛天,只恨不得当场便扑进薛寒云怀中痛哭一番……
薛寒云多年养成习惯,对旁的女子总不肯多瞧一眼,因此哪怕感觉得到此刻有目光注视着他,他也无动于衷,目光清正,直视首座。
明铄高坐正中,一眼便瞧见了柳明月的异常,见得她目中泪光盈然,诸多情绪在眸中交错,很是愕然,眸光不由在薛寒云面上多打量了一番,心内疑惑盛极。
只这一会功夫,柳明月心内猛然警醒。她再不是当初被父夫护在羽翼之下的娇娇女,近一年时光,感受太多世事无常。明铄如何的心狠手辣,她一路而来,见过太多。
明氏大军所到之处,虽对百姓秋毫无犯,可是身为大启官员,无论文武,若是投降,便能保得家小平安,若是宁死不降,家中上至八十老母,下至襁褓之中的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