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庶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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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这才笑着尝了尝。
郁琳见曾祖母只尝不语,便晃着老祖宗的胳臂邀功,一定要老祖宗给评一评。老太太经不住她这么一缠,大大夸奖了几句,她才喜滋滋地作罢,又小黄莺似的叽喳着昨日里做女红时的趣事儿,半句话也不让郁心兰插上。
两位嫡小姐从不跟温姨娘的一双儿女说话,这事儿全郁府的奴仆都知道。不说话也好,没有交集,就难得产生表面冲突,反正她该有的礼数都全了,每次见面都抢先施礼问安,即使姐妹不合,旁人不能说是她的错。因此郁琳这般无视自己,在长辈面前排挤自己,郁心兰是打从心底里完全不在意的,仍是静雅如莲地在老太太身旁服侍,娇艳的小脸上含着从容淡然的微笑。
老太太瞥了郁心兰一眼,心中对这个新出现的曾孙女十分满意,无论旁人怎样轻慢她,她都能回以不卑不亢的笑容,这份从容,极是难得。
第四章
老太太与两个曾孙女说笑了几句,便让她们去给夫人请安。
郁琳出门就瞪了郁心兰一眼,“不许跟着我!”又啐了一口,“马屁精。”扶着红杏的手,提裙先走了。她一肚子怨气,原本为着不让郁心兰分了老太太的宠爱,特意熬了八珍粥,只是没有料到,今日郁心兰也带了粥,还来得比她早,看上去,就象她在拾人牙慧。
郁心兰看着郁琳远去的背影,摇头失笑,其实她们何苦如此防着,老太太是个和善的人,只希望一家子和和气气,绝不会故意偏颇谁,而她,也不过是想找个大树好乘凉,不会被欺负了去罢了。
她一边寻思着,一边加快步伐,赶着只比郁琳慢了一步进入夫人的内室,与郁琳一同蹲身见礼。
王氏刚处理完府内事务,正斜倚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温氏蹲在榻边为其捶腿,另外两名暂时被王氏放过一马的侍妾秋容和玉柏,垂首立在榻边,屏息静气,连眼睛都不敢乱扫。郁心兰看着心里就是一叹。
王氏听到女儿的声音,笑着睁开眼,招了招手,“琳儿,快过来坐。”
郁琳笑吟吟地傍着母亲坐下,郁心兰走至一旁婷婷玉立。
对于郁心兰的举动,王氏不是没有意见。第一天郁心兰与玫儿、琳儿一同来请安的时候,她故意说“女儿起身”,待郁心兰站直身子,便乘机发作,明白地说,她不是她的女儿。谁知郁心兰忙装作慌乱地请教,原来《女训》上所说的嫡母应当珍爱庶子女,庶子女应敬爱嫡母的话是错的么?若她以后也成了嫡母,应当如何对待庶子女?
王氏在心中堵得慌,偏又被《女训》二字堵了嘴,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以后也只是当作没看见。当下她只管拉着郁琳的手说话儿,又让上茶,又让奉果的,完全无视郁心兰。
不多时,紫缨打了门帘进来,却只站在门边不说话,王氏瞟了一眼,便向温氏道:“你跟兰儿退下吧。”同时还打发了两个侍妾回去。
众人施了礼退出来,转过院角,郁心兰寻思,今日夫人这么早放娘亲回去,定是父亲提早下朝了。王夫人防得极严,父亲就只敬茶那日到槐院来过,其后娘亲连父亲的面都见不着一次,这形势可真不妙啊。
母女两回到槐院,郁心兰去水缸处取了水,兑上热水给娘亲净面。现今,除了从荣镇带过来的张嫂和锦儿,整个槐院就只有两个粗使婆子,所以平时自已还得做些家务。
锦儿其实已经被夫人改名叫碧绿了,郁府的丫头按等级以紫、红、碧、青取名,锦儿被分为三等丫头,名中得有个碧字,但郁心兰认为王夫人是故意取这么难听的,比如好好的一个冬院,在她们娘仨住进去之后,便给改成槐院,指桑骂槐的“槐”。
服侍着娘亲歇下,郁心兰回到自己的房间,锦儿跟着进来,悄悄向她禀报自己从府中仆妇嘴中打听到的消息,“老爷家虽是世家,可听说已经没落三代了,所以老爷从前只能算是穷书生,被王相爷瞧中了才华,才将夫人许配给老爷的,现今府中的管事和管事娘子,都是夫人带过来的陪嫁,只有林管家是郁家的老人儿。”
郁心兰闻言,心一寸寸变凉,她就说父亲怎么这么让着夫人呢,原来是因为需得仰仗岳父的缘故。她这阵子正猛啃《女训》《女诫》《女则》,想完全参透规则后好钻漏洞。漏洞暂时没找到,但规矩倒是懂了不少,不谈男女之间的地位差别,就单只妻妾之间,真是有别如天地,完全是单向的压榨,妻可以差使妾处置妾,而妾则只能处处让着妻。若是别的官宦之家,男主子还有绝对的权威,可郁家就几乎是夫人的一言堂,而夫人,她是无论怎样讨好也没用的。
郁心兰正在凝神思索,张嫂过来请她,林管家有事求见。来到正厅,林管家恭恭敬敬地捧上一个彩纸包装的盒子,“这是老爷刚刚命我为四小姐添置的首饰,还请四小姐赶紧装扮,晌午时府中会来贵客。”
郁心兰道过谢,接下盒子,打开一瞧,竟是一套价值不菲的金镶玉头面。之前郁老爷已送过她一套银头面,一套金头面,若是要见客,她一介庶女也足够用了。到底是什么贵客,竟令郁老爷如此重视?
林管家恭谨地道:“老爷未说。”
温氏仿佛福至心灵,抿唇淡笑,送了林管家之后,与锦儿一同为女儿重新梳头着装。郁心兰不喜繁复的发式,不断地说,“锦儿,随便一个鬓就行了。”
温氏斥道:“既是贵客,怎能随便?还有,叫碧绿。”
郁心兰心中懊恼,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所谓的见贵客,肯定是变相相亲了!
来到这古代,最让她烦恼的事,就是盲婚哑嫁。她是有重担的人啊,她想嫁得好些,凭借夫家的势力来保护娘亲和弟弟。偏偏贵族最重出身,以她庶女的身份,若想做正妻,只能下嫁,若想嫁得好,几乎只能当妾……
思绪纷扰间,郁心兰被娘亲打扮得漂漂亮亮。许嬷嬷却忽然前来告知,今日圣驾光临,任何人等不得到二门处徘徊。厨房没空做姨娘小妾们的吃食了,让她们自己到荷院的小厨房去解决。
原是郁老爷邀请了几位同僚到府中赏睡莲,不知皇上如何知晓了,竟也来了兴致,御驾亲临。虽是微服私访,但接圣驾是件多么荣耀又惶恐的事,后院里能见外男的媳妇婆子都被调去了前院听差,厨房更是忙得脚不着地,还得临时采买大量食材。
温姨娘听说来了圣驾,心知今天是没有女儿露脸的机会了,也就随兰儿除去了满头首饰,眼瞧着晌午快到了,寻思着不如早些去做了吃食,免得万岁爷临时想来后院赏园,自己一介粗鄙妇人,冲撞了圣驾。于是,她领着张嫂锦儿出去了。
弟弟郁心瑞考入了童生院,要到晚饭时分才能下学,郁心兰一个人在槐院小睡了一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饭不来就我,我便去就饭吧。她晃晃悠悠地出了门,寻着小径去荷院。
第五章
郁心兰正式成为郁府的小姐,不过才六七天,每日里基本就只在槐院、梅院、菊院之间穿梭,荷院只知一个大概的方向。她一个人溜溜达达地边赏风景边找地方,看到一片荷池,便认为沿着荷池,一定能找到荷院,哪知走着走着,竟走入了一方死角。
此处两面是围墙,墙角处有一座假山,假山上还有几丛花草,倒也别致,池边杨柳垂于池面,刚好挡去路人视线,小径又有一个转弯,来了人她也能先瞧见。郁心兰正好有些累了,便决定在这好好放松放松。可是装淑女装得久了,一下子也想不起来要如何放松,没有劲爆的音乐,迪士高也蹦不起来,想了半晌,决定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刚刚打完收功,她便听到身后的假山处传来一道纯净悦耳的男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郁心兰被这冷不丁出现的声音狠狠唬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镇定地转身看去。只见假山上露出一个脑袋,那是一名十六七岁、天使般的少年,轮廓柔和,五官精致,脸庞透着白瓷一般的色泽,一双朗月般的明眸,纯净如孩童。
人都道相由心生,这少年应当也是心思纯净的人吧?
美好的事物果然值得欣赏啊!郁心兰凝眼仔细打量,直到发觉少年的眼中流露出几分诧异,才发觉这少年怎么都算是异性,而自己这样盯着一个异性看,实是失礼,忙敛衽行了一礼,转身便打算离开。
眼前一花,少年已经挡在她的身前,好看的眉峰蹙起,“无礼之至!你还没回答就想走?”这话虽说得傲慢,但他眸中隐含一丝戏谑之色,估计是在闹着玩,想看郁心兰惊慌失措的样子。
郁心兰暗中打量这个少年的服饰,衣料极为名贵,襟前袖口的绣花极为精致,不会是……她忙自我催眠,这货不是皇子,这货不是皇子……若真是皇子就麻烦了,刚才自己那样盯着他看,就足以治个不敬之罪。她忙“惊慌失措”地福了一礼,“原来是表少爷,婢子刚刚入府,请表少爷恕婢子眼拙。婢子还要去听差,先行告退。”反正她穿着从荣镇带来的衣服,质地还没府中大丫头的好,就先客串一下丫头,免去不敬之罪。
少年一怔,随即,又象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么一笑,漂亮的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更显得他秀美纯真。他笑了一会儿,便收了声,手中扇柄指着自己高挺的鼻子问,“你说我是表少爷?”他敛声收笑,便自然地流露出一股高雅清贵之气,显然不相信郁心兰真以为他是什么表少爷。
郁心兰心中一惊,这厮看出来了?可这会子她怎么也不能当面承认她猜出他是皇子的,只好笑了笑,轻点螓首,暗自焦急,就算是皇子,他到后院来,也得有府里的主子和小厮陪着吧?怎么就他一个人?
少年侧跨一步,挡在她身前,嗤笑一声,本想揭穿她,忽见她垂眸轻颤,心中不知怎的一动,便没再纠缠在身份上,只坚持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郁心兰只好回答,“婢子在活动手脚。”
少年侧头打量她片刻,蹙眉道:“蹦蹦跳跳的不成体统,不如少爷教你一套粗浅的吐呐之法吧,不必蹦跳就能全身通泰。”
郁心兰真想揪着他的耳朵狂喊,“你会不会太闲了一点?”可实际上她只能为难地感激地歉意地道,“多谢表少爷一番好意,只是婢子真的要去听差了。表少爷是否不记得去前院的路了?要婢子去唤个小厮过来么?”
她居然在暗示他不应该留在后院?少年的眼中升起一股兴味,正想再说几句,忽然脸色微变,侧耳听了听,便让开半步,“你去吧。”
郁心兰松了一口气,行了一礼,忙快步走开。
转过前方的小弯,小径处多了几个人,府中一名小厮正引着几名神色紧张、面白无须的内侍往这边而来。郁心兰不想惹火上身,忙哧溜往径边的树后一藏。这几人寻着小径找到了少年,一迭声地哀叹,“我的十四主子耶,万岁爷都问了您好几声了,奴才们……”
少年淡笑道:“怕什么,父皇那儿自有爷担着。”说罢便当先而行,走过那株大树的时候,眸光轻轻扫了一眼,心里寻思着,我怎么就没有这般有趣又古灵精怪的丫头呢?不知问郁大人讨要,郁大人肯不肯给。
等这一行人走远,郁心兰才敢钻出来,也不去寻荷院了,顺着原路快步回槐院。温氏早将饭菜做好,碗碟都布在桌上了,见到她进来,忍不住轻嗔,“就这么小半个时辰,你也要往外跑,万一冲撞了圣颜,就是给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郁心兰委曲地扁扁小嘴,用娇软糯糯的声音道:“姨娘就爱冤枉人,我本来是想去帮姨娘的。”
温氏笑瞪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快净手用饭。”
母女两用过饭,小憇了一会儿,便听到林管家在院中高声唤道:“温姨娘在么?圣上有旨,宣您见驾。”
温氏被唬了一跳,忙在张嫂的帮助下更衣梳装。母女三人到郁府不久,新衣还未做好,能穿的都是从荣镇带来的质地普通的绸衫。郁心兰在一旁看着太寒酸,忙把父亲今日送的那套头面给娘亲戴上,免得失了郁府的脸面,事后夫人肯定要责怪。
温氏随着林管家去后,郁心兰总觉着不安。好好的为何要宣一个姨娘见面?是否旁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儿?姨娘不知能否应付。
其实她倒是多虑了。外公温良是进士出生,但不会走关系,没混到个一官半职,可一直准备着哪一天会走马上任,应教的礼数,都尽数教给了女儿。
郁心兰正在屋里担心这担心那,忽听院中又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响,老太太身边的紫菱带着几个婆子匆匆走进来,见到她就一拊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