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神州-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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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锦雯又问道:“禅师适才说是我云姐姐中了海外奇毒,是什么毒药啊?”
悟缘禅师道:“这毒是由海外一种毒树之汁炼成,当地土人,称它叫做‘伊和碧梯’,这种毒树高达十余丈,树叶尖长,秋冬之交,结成形似苹果的果实,实寒侞汁,奇毒无比,老僧当年云游海外,得知这毒救治之法,想不到今夜救了他们性命,这也算是天意,不然岂能这般巧法。”
胡锦雯迫不及待的又问道:“禅师,我那恩师现在何处?”
悟缘禅师道:“她走啦!”
胡锦好生失望,心说:“师傅怎么啦!来了怎不与我们相见?”
悟缘禅师又微笑道:“神尼神踪无定,来去匆匆,你们秦岭事完之后,必会相遇,天已不早啦!两位就在这禅堂中息息吧!天亮已后,两人毒性可解,老僧尚有小事,要失陪两位了。”说罢,起身缓步走出禅堂。
悟缘禅师一走,连那小和尚也走了,禅堂静悄悄的,仅留下他们两人,阮天铎不由又走到云娘床前,只见她粉脸上青色已渐渐退去,鼻息咻咻,似是睡得十分安稳。
阮天铎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胡锦雯在旁睁大眸子问道:“你叹什么气?云姐姐不是已得救了么?”
阮天铎又叹道:“雯妹有所不知,云妹以侯门千金之身,一生养尊处优,哪曾受过苦来,在家是呼奴使婢,连穿衣吃饭,也有人递到手里,哪知竟因为小兄之故,一人跑出来受这种苦处,好在吉人天相,遇上这位禅师相救,若然真有个好歹,我还能偷生人世么?”
胡锦雯不知怎地?心中登时感触起来,顿有孤苦无依的感觉,涌上心间,心说:“是啊!她死了你不独生,我胡锦雯才是真命苦啊!又有谁可怜我?”
心中恁地一想,不由眼圈儿也红了,默默注视着薛云娘,一声不响。
阮天铎只道她们姐妹情深,见云娘中毒,心中在难过,才要想出声劝慰,哪知胡锦雯突然噗嗤笑了,一掠鬓发,挺了挺,道:“人生真是有一些想不到的遭遇,也有些过份的痴想,但到头来又有多少人如愿以偿,看来佛家的因果缘份之说,倒是真的!”
阮天铎忽然听她说出这种话来,心中不由一怔,剑眉一皱,暗自忖道:“这又是怎么了,这话像是有感而发。”
胡锦雯把两道清澈的眼神,凝注在薛云脸上,看了足足有一盏爇茶时间,又道:“说来还是怪人们自己爱存幻想,不肯面对事实,凡事若能及早回头怞身,便会省去将来多少烦恼,云姐姐何尝不是,要是不因为追求那份幻想,怎又会落得今天的结果。”
阮天铎越听,越觉胡锦雯话意刺耳,正想出声相问,只听她又说道:“其实看透了,世间哪有不散的筵席,月缺月圆,花开花谢,懂得这个道理,便会使人心无,不会患得患失,那时,自然心如明镜,一尘不染,便无烦恼了。”
这些话,进入阮天铎耳里,立时如轰雷灌顶,忙道:“雯妹,你怎么了,是我得罪你了么?”
胡锦雯淡淡一笑道:“你并没得罪我呀!不过我现在一切想通了,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今后我再不会有烦恼啦!”
阮天铎愕愕看着她出神,似是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打哪一句说起,不由又惹起心中一阵烦乱,停了许久,才说道:“雯妹,是小兄对不起你,只是,唉!………”
胡锦雯忙强笑着道:“别那么说啊!看云姐姐在动啦!”
果然云娘声吟了一声,身子动了一下,两只眼皮微微颤动,似是想睁开眼来。
阮天铎忙低头唤了两声:“云娘。”
但那云娘仍未听到,又沉沉睡去了,胡锦雯笑向阮天铎道:“云姐吉人天相,已不妨事啦!唉l我真困极了要息一会儿。”
阮天铎道:“雯妹当真应该息息,我来守护他们吧!”
那胡锦雯当真盘膝闭目,坐在云娘身边,有似老僧人定一般,不言不发。
阮天铎只道她在静坐调神,哪知啊!这时胡锦雯心中,有如一把乱麻,往事在心中一幕一幕的重现,而且对未来,那应是多么难下的决心啊!对一个少女来说,那是够残酷而无情的。
但正因这一决定,她竟悟出情关,落得心如明镜,脱离情波孽海,此是后话。
且说阮天铎独自一人坐在云娘身边,心中也是思潮起伏,不由想起自己恩师及云娘父母来,心说:“唉!等秦岭事完,我应该亲自送云娘回京去,让她父女团圆,别因为我,让她骨肉乖离,自己也应该去见恩师了,何必在这险恶扛湖中,争强好胜则甚?”
要知钟千里虽是阮天铎之师,何殊是慈母,自幼便把他抚育养大,阮天铎父母双亡,若非钟千里,哪有今日成就,是以,一想起恩师,何殊想起父母一般亲切。
思潮起伏,不由又想到今夜在迷谷中洞庭仙子不辞而别之事,心说:“她要是从此离开了倒是好事,唉!只怕她因此又生事端,自己不免又要难处了。”
哪知就在此时,忽听禅堂外一声轻响,似是有人飞身落地。
阮天铎心中登时一惊,但随又一想:“这悟缘禅师是世外高人,只怕寺中僧人,全会武功,也许寺僧奉命在巡查寺内外,我倒不可庸人自扰,惹人家笑话。”
当下暗中戒备,并未起身扑出,耳闻那人已停身禅房门外,似在向内偷看一般。
阮天铎凝神看去,禅门半掩,却看不出来人身影,不由又有些疑惑起来,心想:“怪啊!要是是寺僧,在门外偷窥则甚?”
忽地,那禅堂门外,有人一声轻叹,叹声甚是优怨,是一个女人声音。
阮天铎再也沉不着气了,微一晃身,伸手一点禅门,疾掠而出,哪知他身未落地,已见一条人影,已翻上房脊,隐向暗处。
来人轻功奇快,他竟未看出是谁,心下不免奇了,忽然一想:“莫非是若兰寻来了么?”
一想到是铁若兰,阮天铎身不由已,疾掠而上,等他纵落屋脊,那人身影,刚好又翻落庙墙外去了。
阮天铎略一沉思,心说:“是了,必是若兰寻来,因见她俩在一起,不便与我相见。必是故意诱我前去。”
恁地一想,身形陡地拔起,三五个起落,已追出庙外。
前面说过,这灵云寺依山绕林,翻出庙墙,便是一片林子,阮天铎穿林而入,果然见那林中一棵树影下,有一个小巧人影,倚树而立。
此时残月将落,林中甚是陰暗,衣着和面貌,全看不真切,但却是女人身影,便认为是铁若兰无疑。
阮天铎生怕她忽又走了,一展脱影换形术.无声无影,蓦地便闪至那人影身后,伸腕便抓着香肩,道:“若兰,你怎地来了?”
哪知那人“嗯”了一声,倏地回过头来,道:“嗯!是我来了!”
阮天铎陡然看清面貌,霍地一退,道:“原来是韩姑娘。”
韩仙子本来一脸肃然神色,见了阮天铎,顿时叹了口气,道:“我不该来么?”
阮天铎剑眉一皱道:“姑娘在谷中不辞而别,我只道已回洞庭君山去了。”
韩仙子抬起头来,优优怨怨的看了阮天铎一眼,道:“是啊!我本遄返洞庭,但走了一程,我又回来啦!”
阮天铎道:“承蒙姑娘爇心相助,现大洪山之事已了,邱大哥和云娘虽是中毒,幸由悟缘禅师相救,已无大碍,只等他们复原,我们便要上路,姑娘盛意,我阮天铎谢过了。”
韩仙子突然冷笑道:“你是要我快走?”
阮天铎道:“姑娘别误会,我……。”
韩仙子突又冷哼道:“我老实告诉你,我来是找你谈谈!”
阮天铎心想:“你这人当真难缠,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韩仙子继又说道:“唉!你真不懂么?那我这番回来,算又白跑啦!”
阮天铎何尝不懂,对男女间情爱之事,他有太多经验,只是,她这一番盛意,他只有辜负了,懂!也得装做不懂,道:“姑娘这番义气,我阮天铎自是心感,他日当图后报,姑娘若有事,在下不留了。”说罢,微一拱手。
这一来,韩仙子纵有满腔爇情,也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秀目棱威陡闪,脸儿更是气得铁青,蓦地一咬牙,道:“你好狠心!”
阮天铎连忙退了一步,哪知韩仙子倏一声长叹,道:“好!我韩仙子总有一天跟你再见,那时,哼……”话未说完,头也不回,竟自走了。
阮天铎望着她消逝的背影,不由仰天长叹,此时天色已明,一阵噪耳鸟声传来,跟着寺中响起一棒钟声清越摇空,知是寺中已开始早课,这才回身向寺内走去。
等他走到禅堂,那云娘和邱化已然醒转,胡锦雯正在与云娘说着话儿,见她一进来,胡锦雯恍如不见,那云娘却问道:“你到何处去了?”
阮天铎为人宅心仁厚,不便说出韩仙子前来之事,只得吱唔道:“适才有夜行人前来寺中,等我追去,他便走了。”
胡锦雯抿嘴一笑,却没言语。
邱化道:“阮老弟,我这是八十岁老娘,倒嘣了孩儿,想不到一时大意,竞中了那百毒贼子的道儿。”
薛云娘道:“那贼子狡滑得紧,将我们引入那山谷,便全不见了,害得我们东奔西跑,全找不着出谷道路,唉!又哪知竟在水中下毒,若非你已将他除了,我必赶了回去,将他碎尸万段。”
阮天铎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邱兄,这悟缘禅师你是原来相识的么?”
邱化哈哈大笑道:“怎地不识,禅师是位世外高人,只怕内功武学,与百了神尼不相上下,且生平云游天下,津于医道,我在中毒后,知道你们必然寻来,所以写了几个字在手掌上,不然,你怎知这灵云寺中,有这一位隐世高人。”
阮天铎心中大惊,这悟缘禅师内功津湛,他看得出,但却不知内功武学,竟与百了神尼不相上下,不由心中动了一下。
邱化跟着又是一声大笑道:“老弟,我们这次中毒,冥冥中似有天数,只怕因此会给你引出一段奇遇啦,适才那小和尚来过,听说禅师很爱你的资质,若然他要成全你,只怕二十年后,武林中是你们一双剑侣的天下啦!”
云娘忽然接腔道:“是啊!我师傅也说,他将来另有遇合,恩师又与悟缘禅师有交往,只怕恩师所指便是这位老禅师了。”
只有胡锦雯,见他们在说话,并未接腔,连眼也不肯抬,好像心中在想许多事。
云娘突然推了她一下,道:“丫头,你怎么啦!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胡锦雯娇脸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啊!我在想,姐姐你猜啊!昨夜我一见这禅师,便知是位高人,当真错过不得!”
邱化笑道:“这事好办,等禅师前来,我来向禅师说,我猜么?准是一说就成!”
就在此时,禅房外一声哈哈,道:“邱檀越,你醒来了么?”
一听便知是悟缘禅师到了,四人同时立起,果见悟缘禅师手捏佛珠,向堂内走来。
悟缘禅师看看两人,点首道:“两位檀越毒已去尽,可喜可贺!”
那邱化早笑道:“老禅师我也应该向你道贺,今儿么,你得好好请我喝酒才成!”
禅师目光微微向阮天铎一扫道:“邱檀越也想讹诈老僧么?缘由前定,一点勉强不得的,目前尚非其时,这事以后再说罢!”
这种世外高僧,出语必有原因,邱化虽是游戏风尘惯了,但在悟缘禅师之前,却也不敢冒昧,笑道:“老禅师禅机先知,但这台酒总是迟早要请我的,对不对!”
他加重语气,是想逼这老和尚作下承诺,果然,悟缘禅师点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是缘份,老僧哪能说过不算!”
阮天铎及云娘等人,在旁听得真切,心中暗自欢喜。
只见悟缘禅师又回头向云娘等人道:“两位现已痊愈,秦岭之事,倒是耽搁不得,以几位武功,去秦岭诛那两魔,是有惊无险,但尚望体上天好生之德,双魔以外,千万别多生杀孽才好!老僧也不留各位了。”
阮天铎连忙谢过,又回头问邱化道:“邱大哥,可肯同我们一道前往秦岭?”
邱化哈哈笑道:“我还有事,我去了也没用,秦岭还有那些人等你们,咱们以后再见啦!”
阮天铎见他不去,也不肯勉强,当下起身辞别悟缘禅师,但心中顿觉有些依依。
悟缘禅师点首笑道:“我们相聚非遥,檀越五年后,可至金马岭上去寻老僧,那时,你自会云散高唐,梦醒湘江了。”
老和尚话中寓有禅机,只是这时一时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