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神州-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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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鸽子卫善一走,云娘窗下的那个书生,亦已隐身而去,院里又回复了死寂,不久金鸡报晓,天已黎明。
且说薛云娘好梦正甜,突然被一阵拍达拍达的声音惊醒了,原来清晨的风,比夜间更大,睁眼一看,见天光已大亮,那响声是风把窗户吹得一会儿开,一下又被闭上,薛云娘心中甚是狐疑,心说:“临睡之前,我明明把窗户关得好好的,怎会开了?”
薛云娘一翻身下床,本来她并未脱衣睡觉,来至窗前察看,更增惊讶。
你道为何,原来云娘一眼即看出,那窗户的木栓上,刻有刀痕,这窗户明明是被利器撬的,不由心里好生惭愧,贼人前来自己竟丝毫不觉,同时更诧异的是,怎地贼人撬开了窗户,却未进来呢?
想至此,云娘不由回头一望,只见她微一怔,即又一飘身到了床前,原来枕边多了一张纸,自己下床之时,因忙着去查看窗户,故未发觉。
云娘拿起那张纸一看,只见上面写有字句,云娘不看还在罢了,这一看,不由满面通红,娇羞不胜。
原来那纸上,题着半阕“踏莎行”,笔若簪花地写道:
夜色将阑,北风渐老,窗外贼来卿不晓,
退敌檀郎已销魂,那堪枕畔余香袅。
云娘一见,那得不脸红,不但脸红,而且心头顿觉有十七八个鹿儿在乱撞,原来贼人是被人家给退了,退敌之人,还在枕边做了手脚。
云娘心知这人,既然退得敌,而且来到床前,在枕边做了手脚,自己却毫不知觉,武功高是不用说了,而且这笔簪花格小楷秀逸非常,只是同带轻薄,云娘就不但羞,而且恼。
却又猜不透这是个何等样人,见这半阕词上,他自称檀郎,大概年纪绝不会大。
云娘立在枕边,兀自在猜疑,陡然门上听得轻轻地敲了两下,开门看时,却是伙计的前来。
伙计的手中捧着洗面水,一见云娘就满脸堆笑,说:“姑娘,我见你窗户开了,知你已起身,今儿可冷得紧,怕不就要下雪。”
云娘抬头一看天,果然陰沉沉,北风更是刺骨,心说:“我只道江南气候温和,哪知冬天也是一般儿冷。”
那伙计的比起昨日云娘进店时来,简直判若两人,对云娘不但殷勤,而且恭敬十分,将送来的洗面水放在桌上即躬身退出。一会儿,又送来津致的早点。
云娘道:“我没吩咐你呀!谁叫你送来的。”
那伙计忙哈腰道:“姑娘,这是我们店特别为姑娘准备的,姑娘是天上仙女,为我们吐了口恶气,谁不尊敬感激,我们店东特地命我送来孝敬姑娘,还说,这不成敬意,无论如何,要请姑娘赏脸。”
云娘心想:“这可见得那黑煞神等,平日不知怎般欺压善良,鱼肉乡民,我不过施予略惩,他们就这样恭敬我,若不将黑煞神韩锦等铲除,岂不令这些人失望。”
想至此,就暗下决心:哪怕你黄沙洲是虎袕龙潭,飞云庄是剑树刀山,我也定要将你们斩尽杀绝。
云娘吩咐伙计的将早点留下,说:“替我谢谢你们店主,早点我是留下,今后却不要再这么客气,不然我就不住这店了。”
伙计的连声应是,云娘又取了块银子来,赏给伙计,伙计的哪里敢收,再三辞谢。最后见云娘有些不悦,才干谢万谢地收了。
早点已罢,见那半阕踏莎行仍在桌头,不自禁地又伸手拿起来,未曾看,粉面先就又红了,心里也不由气往上涌,心说:“且暂放下退敌留词之人再说,这贼子好大胆,我没去找他们,他们倒前来了,白日闲着也无聊,我何不前往黄沙洲,而且已经摆明了,他们晚间怕不防得更是严密,白天前去,岂不更好么?”
想至此,即起身出房,云娘方出房,在门口一站,正听得斜对面房门外,有人在叫伙计。
云娘认得,此人正是昨夜打败了黑煞神韩锦等人后,由街心回返店房之时,在店堂内阻路的那个书生,白日见他,更是丰神俊逸,若朗朗玉树,见他望着自己笑,忙即掉头。
这时伙计的已闻声前来,云娘即忙叫住,说:“伙计,把我的马备好。”
伙计一怔,说:“怎么,姑娘,你要走啦。”
云娘道:“不走,我是要到黄沙洲,伙汁,那黄沙洲怎么个走法?”
伙计的迟迟疑疑,半晌才说:“姑娘,若是我猜得不错,你是要去斗那黑煞神,好虽是好的,姑娘的本事我们也全见到,大得紧,但那黄沙洲可不等闲,不算飞云庄的庄客,仅那河上,黑煞神就有二三百号死党,姑娘虽强也仅有一个人,按理我可不该阻止姑娘,但谁教姑娘是为我们地方上除害呢?”
云娘虽是知道伙计的是好意,但也一声冷笑道:“别噜嗦,伙计,吩咐你备马,就备马得啦,姑娘虽是一人,可还没有把他们看在眼里。”
伙计的喏喏连声,刚要掉头,那书生已把他叫住,说:“伙计,我叫你半天,你敢是耳朵聋了。”
伙计见有客人发脾气,忙转身趋前,陪着笑脸道:“公子爷,你有何吩咐?”
那书生嗓音很脆,说话更干净俐落,说:“伙计,备马!”
伙计道:“公子爷,你也要走呀!”
那书生道:“不走,我是要到黄沙洲。”
伙计的一怔,云娘可就更注了意。心说:“怎地这么巧,我叫备马,他也要备马,我要到黄沙洲,他也是要到黄沙洲。”
想至此,云娘心中不由一动,不由又瞟了他一眼,哪知那少年也正在睨着她一笑,云娘赶紧肃容回首,返身回房。不知怎的心里老是跳个不停。
云娘背上宝剑,拾掇好了,再又出房,反手扣好了门,方一转身,听得右侧的那门一响,云娘无意间一掉头,见那书生亦是腰悬宝剑.但身上还是那领儒衫,也在反手扣门。
云即抢步向前走去,那知她快,人家更快,从院子到前面店堂,要通过一条短短的,宽可容两人并肩走过,云娘刚到那口,那书生竟也同时到达,两人竟是不先不后,同时进入甬
道,走了个并排。
云娘心中有气,心知这书生是有意如此,不是轻薄是什么?不由杏眼儿一睁。但陡又一想:这里闹出事来,却不好看,我且容忍这一遭儿。想罢,急忙缩步,让书生先行。
就有这么巧,她在让,那书生可不也在让。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缩身退步,在口边上一站,这就成了面对面了,那书生冲着云娘嘻嘻一笑,好白的一口牙齿,恰似排了两排碎玉。
云娘心说:“你是有意呀!今天我得惩戒你,看你以后还这么轻薄不!”
柳眉一挑,当时即要发作,那书生大概已知苗头不对,退了半步,两袖一拂,竟向云娘一揖到地,说:“小姐请先行。”
这一来,云娘可就不能发作了,本来么?这是公众的通道,她走得,难道别人走不得么?
而且单凭他和自己同时抵达,同时进入,也不能硬指他是轻薄,这一彬彬有礼的一揖,云娘哪还能放下脸来,但还是一脸怒容,哼了一声,也不理他,迳向店外走去。
云娘出得店来,伙计的已备好了马在门口,云娘接过马缰,翻身上马,照伙计指点的方向,扬鞭而去。
薛云娘坐下马,前文已有交待,安南国产的龙驹,跑起来,又平稳又轻快,眨眨眼的工夫,已出了南城,在城内时,还不觉得这一出得城来,更觉北风如割,风衣被卷起蛮高,但云娘是在北方长大的人,又有一身武功,倒不以为苦。
正行之间,蓦听得身后鸾铃声响,云娘心中一动,心说:“莫非是他来了。”
她想的是那书生,本想掉头去看的,但又不愿,却因此不自觉得,将缰绳松了,那马也就把蹄儿放慢了,她虽不愿向后看,但她那杏眼儿,却自然而然的向后斜挂。
不多一会,果见一条白线似的,从身后飞驰而来,云娘缰绳
一带,是想把马头偏过一旁,让那匹白马过去,谁知道那白马来至切近,霍地一声长嘶,云娘可就忘了不愿看人家的决定了,倏地一掉头。
马上的人,不是那书生,还有谁来,那匹白马已将前蹄落地,大概是那书生猛地一勒马缰所致。
马的前蹄一落地,恰好云娘回望,就又和那书生四目相遇,相遇就相遇了,走在路上,还怕人家看吗,难道只准自己看人家,不容别人看自己。
瞧!怎么他又笑了,又露出那两排碎玉似的牙齿,笑得云娘眼花撩乱,不为别的,这书生真可称得起是个美男子。
大概娘儿们都是这般,瞧着年轻的漂亮小伙子,下意识的就提防了,这一提防不打紧要,可就留了心,心里可就紧张了,心里已经紧张了,别人冲着她一笑,那还不眼花撩乱,说云娘怕吗,那倒未必,可是心里却直跳。
但云娘出身可是与众不同,本是将军的千金,名门闺秀,心里尽管乱,但却还沉得住气,不但气沉住了,而且脸色也一沉,秀眉一挑,杏眼儿一瞪,马上就掉过头去,手中缰绳一紧,要驰马而去。
哪知她的头才掉过去,那书生已在身后响起下…串银铃似的笑声,又嘹亮,又脆,脆得像要一碰就散似的,这一声笑,不但笑得云娘心里一慌,也就气起来了,蓦地一带马头,那匹安南宝马前蹄离地,一旋身,已整个地掉转了方向,果然是匹宝马,四蹄着地,竟纹丝不动。
云娘霍地将剑拔在手中,用剑一指,一声娇斥道:“呔!瞎了你的狗眼,你敢老跟在姑娘后面,你是要找死,再不后退,姑娘的剑却认不得你!”
那书生见云娘掉转马头,剑已出鞘,不但毫不惧怕,反而笑得更脆,更嘹亮。耸了耸肩,方说:“这就奇了,你走你的阳关
道,我奔我的大道,这路敢是你走得,我就走不得,你说我跟着你,我还说你挡我的道呢?”
书生强词夺理,云娘顿时哑口无言,见那书生盯着自己面上,兀自笑个不停,就又再一声娇叱道:“你笑什么,再笑,我割下你的头来!”说着将剑一抡。
那书生故意缩头,说:“唷!看不出,姑娘,你还是真凶呢?怎么着,敢情笑也犯法呀!这倒是怪事了,我喜在心头,自然就笑在面上,你管得着我吗?”
云娘见他出语嘻戏,全不把手中剑看在眼里,又见他腰间挂着长剑,心知这人必会武功,大概自命不凡,不由心中更是有气,一咬银牙,两脚一挟马腹,那马猛向前一窜,直向书生冲去,马到,云娘剑亦到了,刷的一声,斜肩向那书生劈去。
云娘虽说心头火起,但到底还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人,还怕伤了那书生,到底人家没犯死罪,一剑出去,却手里留情,不过是想吓唬他一下,谁知那书生竟也了得,嘴里“唷”了一声,说:“姑娘,你真砍呀!”
随说,上身霍地后倒,云娘这着本是虚招,不过是吓唬他,这一见书生竟能在马上施展铁板桥的工夫,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么个文秀的书生,也有一身轻功夫,虚着就变成了实招,哪知书生恁地了得,双脚一抖,抛脱马蹬,一个身子竟已向后平飞了出去。
云娘鼻孔里哼了一声,心说:“好,今天我斗斗你,不给你厉害,今后你见着娘儿们,必还是这个调调儿。”
云娘心中在想,脚下可不怠慢,甩蹬耸身,那书生平飞出去一丈远近,脚刚着地,站定身躯,云娘也已飘身而至,云娘恨他轻浮,身到,仍是剑亦到,刷地一剑,风卷残云,拦腰横扫而至。
那书生一挫腰,脱袍让位,躲过这一剑,云娘又一进步,长剑腕底翻云,反撩书生右肋,快速无比。
那书生可不敢再嘻笑了,大概是也没想到云娘的剑招,如此奇妙,如此快速凌厉,也技痒起来,清脆地喊一声“好!”霍地猛退,脱出云娘的剑风范围,刷地从腰间拔出长剑。才又说道:“来来来,我来领教姑娘几招。”
说罢,也不亮出门户,又是面带微笑,等候云娘进招。
武林中人对敌过招不亮门户,就是对对方意存轻视,云娘先前并未存心对他施辣手。见他这般狂妄,就更加气恼,长剑卷起万朵梨花,随着一声怒叱:“我要你知道姑娘的厉害!”话到剑到。
剑势凌厉无比,那书生虽仍面露微笑,却也不敢怠慢,观着剑已近身,只见他身形霍地一矮,剑已似匹练,穿入云娘剑光之中,只一绞,蓦听得琅呛连声交鸣,竟将云娘这招“落花飞絮”破去,那书生觉得右臂一震。
两人倏地一分,齐往后退,书生趁后退之时,已看出剑已缺损,剑身上已缺了一个两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