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莫不静好-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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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阔大的叶子下面,犹显凉爽。两树之间有宽大的藤椅秋千,可卧可坐,此时夏蝉一声接一声地鸣叫有如催眠曲,洛儿此时就躺在秋千上昏昏欲睡。
忽听耳旁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这样的时辰帝姬还睡觉,也不怕晚上睡不着么?”洛儿睁开眼睛,翩跹清丽的身影映入眼帘,笑道:“略微躺躺,谁想就睡着了。”只是今日翩跹的眉目之中微带着迷惘,和淡淡的忧伤,只是那一抹忧伤太浅,被迷惘遮掩住了。洛儿见她不同于往日,遂问道:“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翩跹依旧是微笑如水的模样,道:“本来这话不该问帝姬,只是帝姬向来灵慧,见解亦高于常人,只好冒昧相问了。”洛儿亦微微一笑,说:“但讲无妨。”翩跹转过头去,眼神越过一丛洁白的合欢花,那合欢花亦被日光晒得发蔫,全失了平日里的清雅,凝目看向远方,幽幽地问:“帝姬认为对待心上人,只要陪伴在他身边就好还是两情相悦更重要?”
闻此言洛儿心里一跳,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只含笑道:“自然是两情相悦相知更重要。”翩跹一怔,疑道:“帝姬这样想?”洛儿颔首,容色中带了一份傲然,泠声说道:“若所嫁非所爱,我宁可独过一生。”忽而微笑:“若我嫁的人心里并没有我,岂不是误我一生,我可不要这样糊涂呢!”翩跹听后默然无语,半晌才道:“帝姬具绝世风华,自然要风姿高彻的君子才配得起,翩跹不敢苛求,只要能陪伴所爱之人左右便是一生的福气了。”
洛儿听到“君子”二字时,忽然想到她和岳飞第一次相见时,月华如水,铺满一地,岳飞便站立在她的院中,眉目英武,声音清朗,举止有礼,身后寒竹映衬,虽是布衣,却仍旧神采耀人。就像诗经中所写: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终究还是不可忘了啊,是了,她不能忘。每每别人说起君子的时候,脑海里第一个印象就是他,哪怕旁人一句不相干的话,只要是赞美之词,她第一个想到的亦是他,心胸坦荡又庄重正直的君子,除了他别人是再也配不上这样称赞的话的。洛儿想的入神,不自觉便含了温柔的笑在唇际,翩跹告辞之时神思犹在飞扬,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畔才恍然惊觉,抚上脸颊,竟是微微发烫。
暮色四合之时,洛儿正为阶下的夕颜花浇水,忽见眉眉走过来,长颦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凑过去小小声问:“为情所困啦?”出乎意料的,眉眉既没有跳起来打她也没有大叫她是神经病,反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洛儿探头瞧了瞧屋内,母亲正和陪嫁阮夕为她衣服上的花样子挑选,心里一暖。拉了眉眉出院门,两人随意漫步在园子里,徽宗此时以齐安郡王的府第为驻跸之所,齐安郡王又是风雅之人,这园子修得颇有天然之韵,令人十分的赏心悦目。
“现在没人,可以讲给我听了?”洛儿靠着一块太湖石坐下,问道。眉眉亦坐在她身旁,任晚风拂起长发,良久,才说:“我答应他了。”啊,这不声不响地就答应了?洛儿吃了一惊,复问道:“好事儿呀,你干嘛这样愁眉苦脸的?”眉眉忽然转过头来问:“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不像第三者么?”
这算什么第三者,赵楷待翩跹不过是寻常情分,恐怕连他府中姬妾都不如,长久以往,对翩跹伤害反而更大,分就分了呗!洛儿不以为然的摇头,说道:“我三哥说,他和翩跹在一起是你希望的,你希望,他才愿意。”眉眉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洛儿继续点头:“我三哥哥就是这样说的,不是开玩笑。”
眉眉的声音在怅然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慰,道:“翩跹,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是大家闺秀,因着家里犯了事,才被卖到清楼,我怜她身世凄苦,又知她在闺中时便对郓王仰慕已久,有心成全她,才和郓王熟络起来,其间所经历的,自是一言难尽,没想到后来,陷进去的,竟是我自己……”说到此处,自责和微涩的甜蜜交织混杂,难以再继续。
洛儿听到此刻,心中有所感,遂叹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一旦爱上了,哪里还会顾得前方是坦途还是险阻呢?”
眉眉微微一笑,忆起两人共处时的点点滴滴,神色悠然:“我本以为他是流连花丛的浪荡子弟,当初为着翩跹的缘故,还特特地考验过他,所有咱们的招数几乎用了个遍。他一直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并不生气。我当时想,风流儒雅的王爷嘛,自然要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不然怎能赢得众多女子的芳心呢?”
“渐渐地,我发现他对别的女子只能算温和有礼,委婉拒绝的也不少。对我,似乎是格外的有耐心,虽然我说不清楚是怎样,到底是与旁人不同的……”眉眉声音渐次低了下去,洛儿问道:“所以你答应了?”
“我并没有,”眉眉决然否定,又喟然叹道,“然而,终究还是将他放在心上了。不过那时我一心想着要成全翩跹的心愿……”停顿一时,又道:“到了这里我才知道他的心思,他对翩跹,并无男女之情,因着我,才……我觉得我很傻,所以……就……”愀然而叹:“终归是我对不住翩跹。”
只听背后翩跹凄然的声音响起:“你并没有对不住我。”两人一惊,难道翩跹就一直在这太湖石背后么?齐齐转回头,翩跹眼眶微红,歉然道:“我并非有心偷听你同帝姬讲话,待我听到你们讲话时依然来不及躲了。”
洛儿愕然,不死心的问:“你……你都听到了?”这番话都被她听去,可是够伤人的,尤其是要她得知赵楷对她并无情意,往往最不愿看到的事最易发生,果然,翩跹咬唇说道:“是,我都听到了。”
眉眉赧然而对:“对不起,我……”却又不知如何再往下讲,只得卡在这里。
翩跹凄然一笑,几欲落泪,道:“如何怪得你,我家里犯事,沦落风尘,本已该是残败之躯,若非得你救助,我早不知死过几回了。况且,是他亲口对我说的心里没有我,我怪你又有何用!”话到此处,泪终于落了下来。
洛儿听得恻然,眉眉本欲递绢子的手闻言也停在虚空之中,再也递不过去。翩跹勉强收泪,笑道:“我本要明日向你们辞行的,今日一并说了也好。”
“你有何处可去……”
“你不必如此……”
两人同时挽留,翩跹深吸一口气,一气说完:“你知道的,今天这样的境况,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言笑晏晏的样子了,我若是还留在这里,才是尴尬。建康城外的乡下,还有张家的族人,总不至于无处可去。还望你能成全。”说毕苦笑:“我虽不恨你,可终是,姐姐两字再也叫不出口了。”
眉眉亦感伤心,再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却是洛儿说了句:“等我明天遣人送你一程,不然眉眉终归是不放心的。”翩跹倏忽一笑:“连最后,我还要欠两位的人情。我是没有福气有这样的好姐妹了。”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眉眉说的,眉眉被她说得凄然,不忍再相对,只得别过头去。翩跹盈盈拜下去,道:“这一拜,自然是多谢这些日来两位的照拂,来日几无可见之日,翩跹无以为报,聊表心意。第二还请帝姬明日不要亲来送别了,免得徒增伤感。”
洛儿并无阻止,只看着她行了礼渐走渐远,回身拿出绢子为眉眉拭泪,安慰她道:“也别太伤心,不是跟谁都能一直走到最后的。翩跹她这样决然,自然千思万想过多少遍了,恐怕比你想得开。”眉眉擦了泪,忽而转了凶巴巴的样子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心了!”洛儿忙不迭改口:“成成成,你哪里都没伤心,好了吧?”瞧着眉眉心疼道:“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眉眉不理她,转身走开。
只是,与翩跹,终究还是失和了。洛儿心内恻然地想,果真是没有谁能永远陪伴到最后么?
52。…第50章 计划
赵楷知道翩跹离开后,心疼眉眉的自责,安慰道:“是我的错,一开始就不该为着你和她在一起。我叫人吩咐给张家族人,不可慢待与她。”又想一想,道:“要不再添些赏赐。”
眉眉白他一眼,嗔道:“你这人,亏的人家还说你风流儒雅,也只会赏赐金珠玉器这样的俗物么?”赵楷忙陪笑询问:“你说怎样好?”
眉眉略一思索,道:“其实金珠玉器也无不可,只是不能给翩跹,她如今恐怕并不愿承咱们的情,倒不如赐给张氏族人,料来他们也不敢轻视了翩跹。”赵楷忙点头称是,立刻着人去办了。
看的洛儿掩口而笑,只和嬛嬛、串珠刮着脸颊羞他两个。
此事告一段落之后,洛儿和眉眉、一通商量怎样离开的问题。几人凑在一起商量了好几日,因为人太多的缘故,决定如此这般按照计划行事。
一日,众人正在一起猜谜作诗游戏,眉眉忽然一口血喷在地下,果然将赵楷一众人等吓得不轻,眉眉苍白着脸色,做出一副尽力忍住痛苦却又安慰众人的表情来,有气无力地说道:“都是老毛病了,没事的。”
“这都吐血了还说没事呢?你就算不要命也想想我三哥哥啊。”洛儿急道,又回头对初夏道:“快去请一通大师。”
取出事先的备好的一粒药丸,就水喂进眉眉口中,顺便掐她一把,叫她做昏睡状。眉眉会意,却又怕吓着赵楷,又装作气息微弱的样子道:“我有些累,先睡一会儿。”赵楷此时慌得六神无主,见她这样,心疼的紧,忙将她抱进房中榻上,又怕别人吵着她,将众人一并赶出去。洛儿差点笑出来,鉴于这么严肃的场合,强忍着几乎憋出内伤。
同嬛嬛和串珠一起步出房间,却见徽宗和阮氏得知消息已经赶了过来,当下将情况略略一讲,徽宗自己是个情种,反倒嫌儿子太过儿女情长,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掀帘子进了屋。这是洛儿未料到的,心里一紧,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赵楷正半跪在眉眉榻前,抚着她微皱的额头,轻轻道:“眉儿,你放心,我们这一生都是要在一起的,生死终归在一处,我总不负你便是了。”
只听徽宗呵斥赵楷道:“亏得你还是个皇子,竟为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哪个师傅教你这样的道理!”
眉眉听见动静,只得睁开眼睛,竟然不看徽宗,只温柔似水地注视着赵楷。
徽宗见赵楷在受责之时,亦不忘给眉眉安慰的眼神,心里愈气,喝道:“你先出去!朕有话与她讲。”赵楷此时方觉不安,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徽宗对眉眉冷声道:“你可知身犯何罪?”
眉眉只得跪下,口中却道:“回官家,民女无罪。”
从未有人像眉眉一样当面顶撞徽宗,他怒道:“大胆!狐媚朕的皇子,红颜祸水。竟敢说无罪!还敢顶撞朕,不怕朕治你大不敬之罪么?”
眉眉的性子亦是毫不相让,因着知道徽宗本身就是情种,亦有赌一把的打算,皱了皱眉,说道:“我敬你是三郎的爹爹,才对你客客气气,你不要左一个狐媚,右一个祸水好不好?”
徽宗在旁的椅子上坐定,面无表情的说:“你的胆子大得很。”
眉眉竟敢笑嘻嘻的回嘴:“我一向胆子很大的,我还好多话要对你说呢。”
徽宗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道:“那好,等你说完朕再治你的罪。”
眉眉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太多啦,我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呢。嗯,你不知道吧,我其实一直都很崇拜你的,你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呢。”
洛儿在外头听的一阵冷汗,赵楷亦急得团团转。徽宗挑了挑眉:“偶像?崇拜?什么意思?”
眉眉说:“就是说,你是我心目中的神,我把你放在心里供着,崇拜你懂吧。”
徽宗半知半解地点点头,语气亦和缓不少:“哦,你是在奉承朕。”
眉眉摇头道:“当然不是奉承你啊,你能诗会画,又写得一手好字,自然是神采绝逸的人物。”
“你竟也知道朕的书画是一绝?说来听听。”徽宗奇道,竟来兴致。也不谦虚,也是,人家本就是丹青圣手,别说当朝,就是几千年能与他比肩的也是寥寥可数。
眉眉却指了指自己的膝盖,道:“我跪得膝盖疼,能不能比起来讲啊?”
徽宗竟让她起来,还让她坐下说,洛儿和赵楷对望一眼,目光中的含义自是有一半放心的意思。
只听眉眉说道:“你很了不起啊,自创瘦金体,瘦直挺拔,横画收笔带钩,嗯,嗯,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首,还有,还有捺如切刀,竖钩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