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春来-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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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郭方这么一说,贺千里遂扭头看向贺沧海:“哥,有这事吗?”
提着一堆木工用具的贺沧海想想连忙点头,那些木工用具遂随着他的动作一片叮叮铛铛作响:“嗯,刚才我帮人拎东西过集市。”
“噢!”贺千里还不太放心,又盯着那郭方问道:“有什么能证明你的身份吗,害人之心我不敢有,防人之心却不敢无,如果你不能证明你的身份,那么咱们就上衙门里说话。”
暗地里捏着满手心汗,郭方忍不住要想:“这世上的孩子都怎么了,这么……”
郭方不太能找出形容词来,只得一边从怀里掏出东西不,一边说道:“这是靖远军中的出军牌,应当可以证明身份。”
细细察看,其实贺千里知道什么呀,她仔细看这军牌就好比现代上街买东西,明明不会看秤却认认真真盯着,端是让卖家不敢欺她不认秤而已,其实真要短少她哪里知道。
而这时候仔细看军牌无非是为看郭方的反应,正在她要把军牌还给郭方的时候,贺秋水接过看了一眼,然后嗅了嗅:“嗯,是油棣木,姐,看来真是靖远军的人。”
这又让郭方大吃一惊,各军的军牌在木质上有区别,除去靖远军的油棣木,另外四路大军的军牌质地也各有不同。但普通的士兵并不知道这些,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进行仿冒,真正能知道详细情况的只有一些军中高级将领和军务处那些鬼头子。
等验明身份后,贺沧海才叮叮铛铛地走近来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半大小子,虽然这些年在贺千里和贺秋水俩鬼精的带动下多少老道一些,但那老稳得略显迟缓的性子就从来没有变化过。这时上来这么一问,看着都让人觉得这是个憨小子。
“在下郭方,还未请教……”郭方心里又得想,这几个孩子谁家的,警惕性够高的,到现在还没通名姓。
“何沧海、何千里、何秋水。”贺沧海倒是没忘贺千里交待的事,对外一直称他们兄妹三人姓何。
这几个名字当然不像乡里那些富贵、有财那样,一听就属那能识文解断字的人取出的名儿。不过郭方到底久在各方历练,再鬼精的孩子也终归不如他老练,最后还是问出些东西来,这才好去回复他们家那位爷。
“沧海、千里、秋水,倒确实如你所说,不似是乡间寻常名姓。”
“爷,想来这兄妹三人的父母必是识文断字之人,兄妹三人比起同龄孩子来更稳妥一些,而且兄妹三人功夫都应当不错。”郭方说道。
另一人遂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三人功夫不错,你们过招了?”
“不曾,他们三人反追堵着属下,直到他们说破属下都不曾发觉。属下自前锋营斥候拔升,竟没发察觉被人反跟一路还堵在道上,足见这三个小孩子功夫都不错。”郭方倒也没埋没他的出身,虽然没动手但观察力足够。
“谁家的孩子?”
“回爷,听镇上的人说这三个孩子早几年前死了母亲,兄妹三人相依为命,一直住在镇子外东海边上。只是却不知兄妹三人的功夫自何人学来,这倒是一桩奇特之事。”郭方打听了没人教这三个孩子,他就不由得琢磨,难道这三孩子自小习武,再难道这些都是当年仅有十岁的何沧海教下来的!
“明天去海边,东海日出也是一景。”
“是,爷,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必了,你们两随行便是。”
最后,郭方还听得他们那位爷低声叹息了一声,似乎说的是“似是似非,看看吧”……
似是什么,似非什么?
卷一 东临碣石 11.初相见
11.初相见
东海边上几年来如一日,贺千里开始是督促着贺沧海和贺秋水晨起练功,到得后来渐渐的两人会惯性起床练功,要是逢着下雨天,还会在雨停的间歇练上一会儿。
时逢春末夏初,东海边上风渐暖,早晨阳光出来时,兄妹三人各自练着。贺千里和贺秋水的大极已经由拳至剑,贺沧海则刚扛着树从山下跑下来,这时满头大汗地打着开山拳。
“姐,我发现了,太极不管是拳是剑,讲究的都是以柔克刚、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贺秋水一边和贺千里练剑,一边颇有领会地说道。
“秋水,现在让你跟哥打一场,你觉得谁会赢。”贺千里手中的剑微微一退,腰身一扭,整个人在朝阳中翻了一圈儿,接着便“叮”的一声弹开贺秋水的剑,裙摆遂如浪花一般涌起又平复。
见自己又输了,贺秋水收剑站着看了眼贺沧海,那一拳一拳打得作响,她摸摸自己的胸口说:“当然是哥,一拳砸下来,又快又狠,我岂不是要跟那石头一样。”
闻言一笑,贺千里叫停贺沧海,一挥手把剑插在沙地里,然后一抬头对贺秋水说道:“一力降十会是没错,但在力度还不足够时降不住,你一直觉得太极在实战里吃亏,都是些花招儿,那是你还没有吃透招儿。难道你觉得正到了开打的时候人还会跟你讲套路,这时候就要看你对招式的运用,以及对太极的领悟,所以我才说你没用心,用心早该悟了。”
“千里,你……你不会是要跟我过招吧!你可别来,我一拳下去没轻重,伤着你怎么办。”贺沧海看着虽然长高不少,但比起她们在自己面前那就是小猴子之如大猩猩。
笑嘿嘿地看着贺沧海,贺千里说:“看来哥信心十足,还没开始就先怕伤着我。哥,你别担心,只管地使出十成劲儿来。”
听她这么说贺沧海倒也放心,反正这几年经常过招,虽然那时候多属喂招的性质,但对贺千里的功夫,他完全信任。
开山拳直来直去、大开大合,贺沧海双腿微开力量一沉,那山一般的气量就奔涌出来,倒还挺逼人。
他对面的贺千里负手而立,阳光在她背后为她镀上一层灿烂光圈,这时要穿一身白衣,那就真像是回到了现代公园:“哥,出招。”
话音一落下,便见贺沧海一拳直取贺千里面门,贺千里迎着拳头一笑,脸一侧便避开拳,再双手一架,顺着贺沧海的力道向前走,然后又猛地一顿脚,手肘借力击在贺沧海的腰腹软处。
一击便如穿花绕柳一般自贺沧海胳膊下而出,照着贺沧海的背又是一拳推出,贺沧海一时不察一个趔趄摔个脸朝地,啃了满嘴沙子。
从前他们过招,都不用劲,只正面过招,贺沧海想也没想过今天贺千里会这样用招儿,而且这一招一式透着眼熟:“太极拳?”
笑着拍拍手扶起贺沧海,贺千里道:“就是太极拳,我知道你们俩都觉得太极拳是花架子,因为在和哥过招的时候我惯于用长拳以对,那是因为太极若融会贯通正好就是克制你的。”
……
这会儿贺沧海只想说:“有你这么当妹妹的嘛,好么,俩妹妹学的都是克制自己的,以后还不就她们俩说了算,彻底没地位了,兄长威信何在啊!”
想完后贺沧海又讪讪一笑,心道:本来也没有……
“原来不止是漂亮的花招儿,不过我如果使太极开山拳你就制伏不了我吧。”贺沧海得意呀,要不是当年有这领悟,今天他还不得被俩妹妹吃得死死的!
瞧她们这哥得意的,贺千里遂瞥他一眼嘿嘿地答道:“哥,你别得意,我想要制伏你,不消片刻。”
“我好像懂点儿什么了,让我再琢磨琢磨。”贺秋水说着蹲一边划圈圈想事儿。
“哥,应该差不多了,你去捡一趟海,我去摘菜煮面条。”贺千里心想自己来这别的倒不新鲜,都是以前也做的事,唯一新鲜的就是自己居然学会煮面了!
她现在做饭做菜仍然是谁也咽不下去,独独在煮面上居然天赋突出,主要是做为一个现代人,而且家里南方人北方人都有,做面的花样实在多得很。大概是吃得多,所以做得好。
……
论起来饭和馒头、饺子吃得最多,看来跟吃得多也没关系!
“姐,今天吃什么面。”画着圈圈儿的贺秋水还没忘抬起头来问上一句。
“米浆子面,我得赶紧回去先做,你也赶紧回,待会儿给顺子和石娃家都送些去。”所谓的米浆子面就是大米泡涨后磨成浆,然后隔着开水摊开,起泡就算熟。磨浆子这种事有贺沧海这个劳力,简直跟现代机械化没什么区别,比养头骡马还省心呢。
“米浆子面,嗯,我要海陆鲜汇……”
“要求真多,这点你得跟哥学,用油辣子、盐和酱油、小葱一拌就能吃下几大碗,你啊,就是吃得太精细了。”贺千里不免腹诽,这丫头果然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海陆鲜汇面一摆上,在五星级大酒店里都不寒碜,贺秋水吃过一回后就执着地好上那口。
嘀嘀咕咕往回走,到沙滩边缘时贺千里忽然停了停脚步,然后又笑靥如常地继续走。只不过她没有回屋里,而是从山边绕到后面,然后上了沙滩边的一处高台。
也不知道是二丫同学这身体分外敏感还是怎么的,她现在对呼吸、气息以及各种感觉很灵敏。她甚至能明显的感觉出方位来,而且应该是三四个人,功夫应该都不错,要不然也不能瞒她这么久。
其实那几人要是弄出一番动静来,她也就当附近的村民忽略过去了,却是那么气息内敛地站在那儿,怎么也不像是村民呀!
“还真被我猜中了,三个人,应该没有其他人在附近,不过这三个人也不像是江湖中人啊。”江湖中人是什么样儿,她清楚得很,这三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肃然之气来,就算只是迎风站在那儿,也能吹过来一股子纪律俨然的味儿。
当兵的!
她说怎么这么熟悉呐,钱家有三个儿子都是军人,而家里来往得多的是习武之人,习武之人和军人身上流露出来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
“难道还真看上哥了,哥放到军中去倒是可能出入投地,不过现在战乱四起,处处不安生,当兵太不安全。我在这可就一个哥,又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可不能让他军营里打滚。”贺千里想好了,绝对不把自家那总是慢几拍的哥哥给眼前这几个人。
“爷,我们怕是被发现了。”
“嗯。”
那被称为“爷”的回头朝贺千里猫着的地方看一眼,贺千里投以鄙视的眼神,要不是她故意让他们发现,他们怎么可能发现她。
“在下晏东楼,未请教……”
贺千里现在弄明白了,这三个字一出来就代表着人等着自己上赶着自报家门,当即她慢悠悠地从树后边出来,倒也不刻意摆出小孩儿样。但是很悲催的半道上被一藤给绊倒了,立马气场下去九成,贺千里苦着脸捶地,心里直想掐死自己:“贺千里啊贺千里,你能不能再丢人一点!”
苦恼好半天正想爬起来,忽然见有只手伸过来,正是那天见过的郭方,这会儿这家伙正满脸憋着笑呢,贺千里见了更懊恼:“这地上要是有个缝儿就好了!”
“好让你钻进去是吧!”另外一个贺千里不认识的这时也上前来,这人一看着就是个极为促狭的坏蛋!
瞪那人一眼,贺千里利落地一个翻身从地上站起身来,再抬头一看时就见一阴影罩过来,她长叹一声小声嘀咕道:“我最恨长太高的人。”
……
在现代使劲长也才一米六,要知道老钱家有一个是一个,都是男一米八以上的高个儿,女的平均也一米七左右,她那身高不是任人“宰割”就是任人“欺凌”,当真是满腹辛酸呀!
贺沧海抽冷子长那么高,她心里就够不平衡,不过现在她能安慰自己,她才十一,有的是时间和空间来长高个儿。
那叫晏东楼的人虽然听见了,倒也不见有什么情绪变化,依然还是刚才那语气态度:“理由!”
“长那么高,天生就不够平民,天生就要让人仰视,天生就……”贺千里抬头一看就没了声儿,刚才站得远,没看清什么,这时那晏东楼就近在眼前,自然看清了,看清了就自然把话往回咽。
起先她敢这么大胆,是因为觉得无非是三个寻常当兵的,想把贺沧海弄回去好向上司邀功,或者说结交一支潜力股。但是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寻常当兵的。
在现代因为三个哥哥的关系,她见过很多军人,随着三个哥哥军衔增长,她能见到的军人级别就越来越高,所以对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非(…提供下载…)常熟悉。
这样的人且不论长相怎么样,站在那儿就是山岳,既谈不上俊秀,也谈不上高山仰止,看一眼,就像是看到了在月色下青灰色的山脊,那起伏的曲线雄浑大气,姿态宽广而舒缓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