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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墨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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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乐家向来支持皇后,支持雍王,处处和这位卫夫人作对,和她的儿子陈王尚隐作对,这一切不知是对还是错?

3

3、远托异国 。。。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灰色调子的人吗?我是吗?不是吗?是吗?不是吗?

大庆十九年,农历上巳佳节,长公主尚未央及笄。

辰时,皇后、命妇、宫眷们便在宝媛殿等候,未央的侍母管夫人亲自为未央梳发总髻,俏丽的双鬟变成了高高的发髻,深红的吉服包裹着未央娇小的身形,一路逶迤从大殿东房而入。

此时,笙乐大作,宫人们吟唱着祝词,恍惚间听不真切。尚未央面无喜色,如同偶人,任由宫人们给她插笄入髻、系好罗裙,再添深衣。待钗冠带正,大袖朱衣上身,她才缓缓地跪了下来。

礼官在她对面站好,拿出卷文,唱道:“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殷殷数语,以全礼仪。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未央麻木地应道。

“未央。”皇后玄衣正冠,慢慢地从玉阶上走下来,向尚未央伸出手,面上很是凝重。

乐歌立在众女之中,亲眼看见这个场面,心下自然就明白了。看姨母和未央的表情,未央远嫁的消息显然她们已经知道了。

这让她不禁想起小时候承欢在母亲膝下,母亲总是抱着她叫“囡囡”,还怜爱地对她说:“我家囡囡不入宫,不远嫁,永远就在阿母身边。”

她自然欢喜地应道:“好,我一辈子陪着阿母。”

远嫁他乡,远离家人自然是天大的不幸,可入宫却向来被世人看作荣耀,那时,乐歌并不明白母亲的心意,长大后方才晓得慈母之心。但为人母,爱意朴素,只求自己的儿女平安喜乐,绝无攀龙附凤之心,更别提将儿女当作政治筹码来交换、利用。

人同此心,姨母贵为皇后,对未央的慈爱之心也如同阿母对自己一样。乐歌想来不禁唏嘘,心中大是不忍。

及笄礼毕,众人散去后,管夫人同未央随王皇后入中宫,乐歌一起同行。还未到正殿,未央就忍不住扑身上前,紧紧拽着皇后的衣袖泣道:“母后,未央不嫁,我去求父皇!”

“上谕还未发,有没有转圜的余地?”管夫人是中宫女官,皇后族亲,王氏庶女,闺名守矜,早年嫁给守宫令管乘为妻,尚未央出生后,皇后便派她常侍未央左右。未央从小到大,所有的事经由管夫人操持,可以说不啻于她第二个母亲。

“阿母,未央不想离开齐国,未央宁可断发去做姑子,也不去燕地……”

“未央……”尚未央与管夫人自来亲厚,平常以阿母相称。管夫人见未央动情一唤,神情可怜,心中大恸顾不得尊卑称呼,立即伏身跪下对皇后道:“阿姐不可犹豫了。我听夫君说过,历朝历代都没有皇室嫡女下嫁蛮邦的先例,公主那么多,凭什么要未央去?要是皇上不允,我王家拼死也要……”

“愚不可及,动辄就是拼死、拼死!你以为家族是什么?我王氏百年经营,虽被人在背后说是强弩之末,可还没寥落到要拼一死的地步,怎能为了未央,去胁迫犯上?未央的事你当我没有去求吗?可求有用吗?这事虽未用上谕昭告天下,可燕使已在雍州了,两国文书已暗中修订,未央远嫁,已成定局。”皇后广袖一拂,言语中怒气未平,更多的却是哀痛。未央被她拂袖力度所带,向前一扑,跌倒在地,听得更是不由放声大哭起来。

“未央。”乐歌上前搀起尚未央,轻轻为她拭泪。

“乐歌儿……”尚未央将乐歌拥住,哭得泪不可止。

乐歌从未见尚未央哭得那么厉害,她平日所见的长公主尚未央都是高高在上,明朗喜乐的。她是当今天子的第一个女儿,承欢膝下,最受帝宠,从来都是心想事成,可如今……

事后,她也听说了皇后曾跪求天子收回成命这桩事,宫里的人最善捕风捉影,都说皇后失态,帝王无情。

宁福殿的内场子前,夜凉阶冷,她那平日里矜持高贵的姨母竟重重跪下,完全不顾母仪,不顾王家贵女的身份。乐歌想,在那时贵为皇后的她也不过只是个心疼孩子的母亲罢了。

乐歌越过泪眼婆娑的尚未央,抬头去看哀伤的姨母,不得不承认,姨母老了。鬓间虽无白发,可眼中却是一片已将万事看透的空洞绝望。

管夫人的叹气声让乐歌听得心里发慌,她身在世家自然明了,母亲进宫探望的时候,也曾对她讲起,那一层最最无奈,最最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即便王家权倾朝野,也不会如管夫人所说的那样,倾全族之力去为尚未央抗圣。因为皇帝为了安抚王家,已与王家族长达成共识,王安以,王安奇,她的两位表兄,以白衣之身,一个入少府参事,一个入御林军为将。王家权衡之下,竟还觉得是好事一桩。

男子眼中,能巩固势力,带来利益这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女子幸福与否,无足轻重。

旬日后,燕使自雍州入京,求见皇帝。上谕也就跟着布告天下,齐燕结亲,永修百年之好,睦邻边境长安,开放互市,通商利民,功德无量。

乐歌佩服卫夫人的是,她果然一语中的,朝堂上,王家已得好处,自然点头赞成,可言官们也都一反常态的不吭声,没有搬出老例,也没有出言咄咄地迫着皇帝。

这番局面,不知是卫夫人私下垫下的功夫到家,还是言官们所谓的大局即是边疆安宁,战端不兴。至于嫁哪位公主,对他们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公主终归是要嫁的,只要嫁有所值,“于国于民都有利”就好。

女子终生,不过只是大局权衡之下的工具,即使是贵为公主都不能幸免,这一切让乐歌少女的心,说不出的寒凉。

齐大庆二十年夏,良辰吉日,尚未央一身华服,冠服整齐,即将远行,临别前她神情凝重,几近贪婪地看尽了内廷的每一寸土地。

分别在即,宫婢、女官们都哭得似泪人一样,惟有尚未央不哭,事后大家都说长公主的泪似乎已经流尽了,哀莫大于心死。但乐歌却能明白尚未央,只有她懂她。

绝境之下,哭是最无用的。

“只可惜没能在临别之时见九哥一面。”尚未央拉着乐歌的手,拽得紧紧的,痛惜、软弱和不舍流露无遗。

“阿爹说过,前程渺渺,焉知非福呢?听说未央要嫁的乌留珠是燕国皇储,他母族势大,人也勇武,未央心性自由,或许只有广阔无垠的草原才最适合你,你莫要乐不思蜀才好。”乐歌不知该如何宽慰眼前这位和她一同长大的好姊妹,只得强颜欢笑打趣道。她不想那么残忍,去破坏尚未央心中的美好。

九哥……事到如今,你还惦记着你的九哥,你可知道正是你这位九哥的母亲,害了你的一生。乐歌暗想。

她选择闭口不言,因为明白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是大幸。

尚未央西望古道,衮山山峦犹如碧绸般起伏层叠,似一直要延伸至苍溟尽头,总也望不到边际。她夏出雍州,一路跋涉,怕是要到初雪时节才能到达燕国。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尚未央神思恍惚,低低吟道。

乐歌听了心中更酸,伸手将尚未央搂在怀中。她二人小时候同在太学受教,自然知道未央所吟这首,是汉朝细君公主下嫁匈奴乌孙王时所作的《悲愁歌》。当时她和未央还哀叹过这位公主的命运,却不料,时移事易,尚未央也要远嫁。

尚未央突然回搂着乐歌,手中渐渐收紧,在她耳边轻道:“乐歌儿,我就这样了,可你不同,你能实现你的理想。在高峻的燕山神庙,我会为你祝祷,你和邢家公子永远不分开。”

“未央!”乐歌悲从中来,与尚未央双手紧紧相握,也不知是谁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彼此手上,久久无法化在呜咽的风中。

“母后,女儿不孝,今生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了。”过了许久,尚未央放开乐歌,向立在鸾车前的皇后深深跪拜道。言罢又向管夫人行过大礼:“阿母,未央远行了。”

“未央,”管夫人泣道:“阿母不在你身旁照料,你自己要多保重,夏不可贪凉,冬记得添衣。燕人好武斗狠,脾气大,你要多忍耐……要记得修书回来……若有短缺,阿母会为你张罗。唉,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离开阿母,去那么远的地方?”管夫人说着说着,忍不住痛哭起来,须臾,她忍住泪从怀中揣出一个物件递给未央说:“我为你绣了荷包,权作念想。”

乐歌瞧见,那是雏燕翻飞的荷包一枚,平金绣角整齐,上有杏花春雨,流水人家,这是雍州暮野,齐国春景,是未央的家。

“未央还有我的。”乐歌也从怀中取出一枚荷包,跟着交到尚未央手上。尚未央在手中捏了一把,里头鼓鼓的,竟放着莲子糖角,是幼时两姊妹最喜爱的小食。

“乐歌,我走了,今生只怕要老死在异乡了,你保重。”尚未央垂泪。

“未央……”

“起行吧!”皇后再不忍,也只能无奈道。

她一边说一边急急将头撇向一旁,用袖子挡着,似乎看也不看尚未央一眼。只是乐歌惊见坚强如姨母,也会淌眼泪。

尚未央不敢再回头,也不能再回头了……她急步登上马车,背影窈窕,乐歌只见重帘落下,便有玉璧碰撞之音,鼓号奏起,是一曲《远行》,御人们纷纷上车,队伍缓缓前行。

后宫众人中与尚未央往日亲善者皆伫立不走。不知过了多久,才依次散去了,惟有乐歌依旧立着远望……。

这一年她告别了尚未央,告别了童趣稚真,也似告别了某种欢乐,增长了某些隐忧。

前路,到底还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须臾,乐歌回过头来,见高高的城阙上立着一个人,蓝碧色晴空背景下,身着霭色孺裙艳似云霞。她姿态极美,缓缓地走下,似在微笑,那笑容似玉流光,彰显着胜利和理所应当。

卫夫人,是她!

4

4、驸马乐易 。。。

作者有话要说:积极勤劳的自己都觉得不容易啊!

“乐氏觐见!”内侍唱到,声儿悠长。

乐歌缓步入中宫内室,只见绸帷轻垂,纱花曳地……白檀细细从鼎炉兽嘴中喷出,人般高的铜镜凿花饰鸟,端得是一派雍容贵气。

“乐歌参见皇后。”乐歌不见有人,但还是按礼跪下。

“乐歌儿……把这撤了。”皇后话音刚落,便有内侍进来挽帘,脚步轻巧如猫。一层层的绸帷揭开之后,皇后探出头来,竟有几分病容。

“皇后无恙?”乐歌关心地问。

“没事。”皇后久未在内廷宫宴上露面,命妇宫人中传得煞有其事,说皇后因长公主受辱远嫁而一蹶不振。可乐歌却不那么想,姨母少有美名,王氏嫡女,蕙质兰心,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比旁人通透许多。

“乐歌进宫,原是公主伴读,如今……乐歌没有理由再留在内廷了。不能常侍皇后左右,乐歌之罪。”乐歌垂手,说得极是恭敬。

“原来乐歌儿是来辞行的,未央远走……如今你也要走。”皇后叹道。

“姨母保重。”乐歌念着多年来在宫中姨母对她的庇护与宠爱,也怜她此时的心境,口中并不以皇后相称,彼此之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从未有过的亲近。

“转眼之间,乐歌儿也长大了,走近来。”皇后说罢朝乐歌招了招手。

“乐歌遵命。”乐歌说罢,便往前挪了几步,在皇后榻前跪好。

王皇后抚着乐歌耳侧俏皮的双鬟,瞅着她身上鹅黄色的短襦青裙,眼神迷离竟不知看向了何方。

“姨母。”乐歌跪了许久,喊道。

“用不着两年你还会回来,到时候,乐歌儿将是天下第一贵夫人,你注定是和这内廷有缘的。”王皇后执起乐歌的手,坚定地说。

“……是。”乐歌跪下,将脸深深地埋在掌面上。

“不——不!我不要嫁给雍王,我不想做天下第一贵妇人!我的夫君只是邢鉴!”这种发自内心的抵抗声,她也惟有放在内心深处叫喊而已,在面上她只能点头,不能反驳,就只当是给她那可怜的姨母些许安慰。

大庆二十年夏末,随着大长公主尚未央的远嫁,乐歌也出宫了。雍州西牌楼大狮子巷的乐家,门庭深深,她少了拘束和防备,比在内廷时不知畅快了多少。

“乐歌儿,瞧瞧,你可别眨眼。”人未到,声音已在垂花门外,乐易一身蓝衣短打,英姿焕发,穿过中庭,大步向内室走来,笑得极是倜傥。

这些年他在少府历练,广得赞誉,人人赞其沉稳练达,有乃父之风。可惟有在自家妹子面前,他尚保留着几分少年性情。此时,他双指正夹着一封信笺,在乐歌面前摇呀晃呀,笑得十分得色。

“是他!”乐歌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的典籍,顿时来了精神,欲上前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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