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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十样锦-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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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窦煦远却已先一步表白道:“家叔父是永建二十七年进士,那年主考正是尊祖父…………恕个罪说…………年年老大人,因此尊祖父实算得家叔父恩师。不说你我同门,他日叔父若知道六爷过境而我未礼待,也定会重责于我。”

年谅脸上的肉有点儿抽抽,官场上这么算弟子地确实不少,可没听说这么论同门地!且年老太爷做了四十来年翰林,派往外地乡试督考过,京中会试主考过,这么论弟子却是满天下了。这“同门”可是认不过来。

他不置可否的一笑,道:“四爷已是厚待于谅了,昨日谅愧受四爷一桌佳肴,足领盛情。”畴仁府最好地酒楼庆喜楼。一桌上等席面,冷热甜咸并干鲜果品拢共二十八道,凑四七之数,市值约二十来两银子。韦棣的估价向来精准。

若是走同门,也就这样了。

可显然不是走同门这么简单。窦煦远笑着摆了摆手,道:“六爷羞煞窦某了!那些个为六爷接风,不值一提!…………昨日六爷不是从舍下订的冰么……”

他说着给小厮递了个眼色,那小厮忙从怀里掏出个檀木匣来。窦煦远摊开那匣盖,里面码着几张银票,正是韦棣先付的冰款,他一边儿命小厮捧了那匣子到年谅身边儿,一边笑道:“州也没什么好物什,只这一个冰勉强算得一样。窦某略表心意。还请六爷不要嫌弃才好。”

年谅倒是意外,忙道:“窦四爷倒是折煞谅了,一船冰少说也是百十两银子,谅岂敢无功受禄!”

窦煦远笑道:“区区两船冰而已,何足挂齿!六爷又见外了不是!”

年谅道:“实是无功受禄心有不安,谅足领盛情。然此番置冰也非自家独用。还与朋友捎带,要窦四爷破费实有不恭。还请窦四爷体谅。”

“哪里是无功受禄!”窦煦远笑道:“窦某也不同六爷见外,实不瞒六爷,舍亲亦在玫州,近日窦某也要赶往玫州,往后少不得要托六爷照应。”

年谅淡然道:“窦四爷客气了,谅何德何能敢称照应四爷?四爷既是不同谅见外,也不必行这些虚礼了,他日四爷若有什么事捎个信来,谅尽力而为便是。”

窦煦远现在不过是个秀才身份,并无功名在身,但因着窦家自家几房并亲戚也出了些高官,如今又因领了禁中夏冰贡奉差事,谁人都是高看一眼,三教九流都有结交,这达官显贵也是没少见,却是头次碰着送礼都送不出去的。

莫非是嫌少,等着钓大鱼?

窦煦远干笑两声,借着饮茶地功夫,端着茶盏,撩了碗盖半遮着脸,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年谅。他那双大眼睛如铜铃一般,半眯起来也未见比旁人的小多少,看得倒是清楚,…………这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瞧着身板儿单薄,面有病容,斯文客气倒是没有大家公子倨傲态度,偏那话说得又软又韧,任你撕掳,只是不动,又挑不出毛病来。

尽力而为。说的比唱的好听,却是一文不值。他这到底是下了套等着某往里跳,还是太滑半点儿沾手?

诶……也罢……不过是……便权当投石问路……

他像模像样饮了三口茶,嘿嘿一笑,道:“窦某实是一片诚意,然到底是恭敬不如从命,六爷既执意不肯收,窦某岂敢强求。”说着挥挥手,叫小厮退了回来。然后笑道:“窦某这几年常往南边儿跑,倒是有些年头未曾进京了,不知京中变化几何……,哎,每每总思及那居戎东的八宝肉……”说着竟是同年谅东拉西扯聊起家常来,说了京中说玫州。南南北北说了个遍。

年谅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话,一边儿在心里揣度其用意。所谓将来照应,这是笑话,他一个白身照应什么?这窦家既有女婿是玫州知府,又何必舍近求远寻旁人庇佑?若说想通过他搭上他大姐夫胡元慎,倒也说得过去,然这知府大人和转运使大人,官场上来往地事,哪里用他个外人做中人?

或者,玫州官场有什么隐情?

他头一次发觉。自己还需要一个师爷,来帮他搞清楚这些人都揣着什么心。

换了两盏茶,窦煦远终于起身告辞了。

年谅扶了持葛的手站起来,接了拐要往外送送。

窦煦远忙道:“六爷止步,六爷止步……六爷这般还是见外了不是。”说着又瞧了瞧年谅这腿,来时管家只说年谅体弱不便远迎,他进来时年谅已经站在椅子边儿了,见了礼就坐下,他打量了一圈舱室摆设,还真没注意年谅身边儿哪里还有个拐。

此番一见。他心下有了计较,送礼总要送些不寻常的,虽有些可惜了,然所谓“舍得”二字。有“舍”才有“得”不是。想罢,他问年谅道:“六爷这腿……”

年谅一笑,道:“先前不慎跌断,尚未痊愈。”

窦煦远忙道:“六爷当多多保重!窦某家里还有棵老参,待会儿叫小子们给六爷送来。另玫州医理透彻地大夫窦某也认得几位。待窦某修书过去,叫他们为六爷请脉。另则,窦某瞧着这拐却也像是不大伏手……”

年谅打断他,笑道:“谢过窦四爷费心,谅此行也是备了药材的,且玫州到底还有个年寿堂……实不烦劳。”

窦煦远干笑两声,道:“是窦某心急了,年寿堂赫赫之名,某便不献丑了。那。窦某就次,告辞。哎,六爷止步,千万止步。”

年谅笑着应了,叫韦棣送他走,自家则回了内舱。问了出去的人都回来了。便吩咐待瞧着窦煦远走远了便就开船…………他这一来倒耽搁了将近一个时辰。

船开出去一刻钟,几个心腹已经在年谅的舱室里向他汇报完了打听来地窦煦远的消息。

基本上只是韦棣说的拓展开些而已。比如窦煦远这一房还有几个爷,窦家在畴仁府还有些什么买卖,哪个爷管哪里,实在没有新鲜有用地。

唯一稍微有点儿用的,是窦煦远确是近日要往玫州去,窦家地船已经在码头停了装了行李。

“几艘船?”年谅问。

“只一艘客船。”小厮持蔹道。“只听闻窦三爷要出去,窦家旁人却是未有动静。”

“……不相干。”年谅摇了摇头,窦煦远是提了一句要到玫州,然要说结伴同行,也实没必要,“他们什么日子起程可知?”

小厮持蔹摇头道是不知。

然而,很快年谅自己就知道了。

行至傍晚掌灯时分,年谅一行在个小镇码头歇了,后面赶上来一艘船,灯笼上赫然印着“窦”字。(炫*umdtxt。com书网)

年谅听了回话,牵了牵嘴角,摇了摇头,不晓得窦家这是要做什么,看来明日要缓行一些,窦家船快,便让他们先走就是。拿定主意,便抛诸脑后,等摆饭这会儿功夫与同样等开饭的夏小满同学一道逗弄六条玩。

饭没上到,却是外面有人来报,“回爷的话,窦家船也泊在咱们一旁。窦家遣管家来请爷过船吃酒。”说着又递过来一个拜帖匣子。

又来这套?昨儿是送酒菜,今儿过去吃酒菜?年谅接都没接匣子,直接挥了挥手,道:“回了,说爷腿脚不利索,过船多有不便。”

夏小满挑了挑眉,低声笑道:“我猜肯定有下话,他们不是知道你腿不方便么,怎的还会找你过去?早上恭恭敬敬来送礼,晚上整这出儿?”

年谅冷笑道:“谁知道揣的什么心?许是明知我过不去,让道是礼也说不一定。”

很快小丫鬟又跑来回话,道:“爷,窦家送来一张莲花宝椅,道是六爷得此椅便无甚不便了。”

年谅一愣,这早上送冰,晚上送椅子?什么宝贝椅子能抵两船冰的银子?

夏小满笑嘻嘻的捅了捅年谅,道:“这椅子听着真稀奇,怕是轿子吧,要抬你过去。佛主坐在莲台上,这是恭维你呢。”

年谅皱眉道:“谢过他们,只说不必了,退回去吧。”

夏小满忙笑道:“别啊,瞧瞧吧,瞧瞧啥样再退。也给他们个面子,就说…………试着坐了,不合适。”

年谅斜了她一眼,低声道:“你便只想着看热闹吧。”说是这么说,到底让人抬了那椅子进来。

夏小满眯着眼,抿着嘴,笑而不语。

当那椅子抬进门时,夏小满眼睛也睁大了,嘴也张大了,笑也笑不出来了,一脸错愕的站起身,围着那椅子绕了三圈。

年谅也咂舌奇道:“倒是巧了……”

那确实是一张莲花椅,椅面是莲花型,椅背篆地莲花经,通体遍雕莲花纹……然最特别地,不是它有莲花,而是,它有轮子。

真巧,这也是一张轮椅。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5、知人者智,自知者明①

遇上“同是天涯穿越人”的概率有多大?

约莫着,就和“天上掉馅饼还刚好是三鲜馅的”这概率差不多。

而遇到盗版的概率呢?

夏小满同学大学高数成绩还凑合,但概率学学得很烂,险些重修,她从来搞不明白“一个袋子里五十个红球五十个白球一把抓三个球上来抓到两红一白的概率是多少”这样的问题。但是她电脑里的非免费软件就没有正版的,穿戴用的印着国际名牌的衣服鞋子包包就没有正版的,连诺基亚的手机都是水货……

…………所以,她很快就判断出,从概率学上看,她是遇上了盗版。

夏小满同学像一个标准质量管理人员一样,绕着轮椅左三圈右三圈,然后推着轮椅试了下手感,仔细看了大轮小轮的转动,最后目光落在刹车上。旁的她不敢确定,这个世界还没有刹车装置她是能确定的,…………想让马车停下来主要靠勒马……

她不是工科生也并不懂器械,对于正经刹车装置什么杠杆原理摆杆原理全不知晓,只是当初母亲住院时她用过轮椅,因着那轮椅不太伏手,她琢磨过怎么使顺当,所以对一些结构知道个大概。年谅那轮椅大部分技术问题的解决要归功于两个木匠,而夏小满鼓捣出来的只是一个刹车闸,还是简单遏制车轮前进的小装置,没什么技术含量。

如果有技术人员穿越到这个世界上并发明了轮椅,那这轮椅应该做得很技术。各种现代化装备一应俱全,然眼前这莲花椅上赫然配着夏小满式刹车闸……

夏小满磨着牙,斜眼瞧着年谅,道:“瞅着眼熟不?”

年谅笑道:“我原道是你家学渊源,福至心灵所创,多有赞叹,原来这世上巧手之人实是不少。”

托那个手艺人便宜老爹夏昌化的福,现在夏小满发明点儿啥技术东西都能解释成为遗传………家学渊源,倒也说得过去。而“原版夏小满”又恰是个心灵手巧地,女红烹饪都做得极好。现在的夏小满也很少被人质疑………长生居的人有理由相信这夏姨娘一直都很内秀,只是天性使然从前不大表露,现在转了性子,那些聪明劲儿就全显出来了。

“世上的巧手之人……嘿……”夏小满躬身蹲在轮椅边儿,捅了捅那个刹车,异常肯定的道:“这是照咱们的图纸做的。”

年谅的笑容慢慢褪去,重复道:“咱们的图纸?”

夏小满讽刺的一笑,年谅在京中时,这轮椅也没怎么被外人瞧见过,即使瞧见了。瞥了几眼,没有图纸,也做不到这么相像地程度。

那图纸一直收在她手里。她最是清楚不能让一个工匠掌握全部工艺,那设计图纸便只有她自己知道全貌。两个木匠只在共同研究一些细节问题时才会凑到一起,其余时候都是分别加工,最后组装。图纸从两个木匠那里流出是不可能的。

这图纸便就只叫持葛誊过一份,给了年寿堂玫州分号的少掌柜吴苌。持葛是年谅的心腹,忠诚度没问题。况且他也不懂木匠活,但凭记忆力复制不下来那图。唯一的可能性出盗版的,就是吴苌。

当初她给图纸的时候说让他发誓只造一个,绝不外传。现在看来,一诺千金果然是痴人说梦。

技术专利啊。她紧着磨牙,手指流连在椅子扶手的莲花纹上。银子啊银子。

而窦家送这个来,居心何在?是来……举报的?

夏小满站起身,问年谅道:“昨儿你见窦家那人时,可是坐着轮椅的?”

年谅摇了摇头。脸色难看起来。

夏小满嗯了一声,低声叨咕道:“我猜也是。不然刚才窦家人就不会说什么得此椅便无甚不便了,看来是不知道咱们有轮椅地。那……窦家这是来送礼的?嗯,瞧着做工不错,也值些银子,关键是知道了你腿伤。倒也应景……”

她顿了顿。扭头问他道:“你不去赴宴年谅只瞧着那椅子,没有吭声。手已经握上了拳头。

夏小满一笑,想来他也知道是谁了吧,当初他还信那厮,还不当回事,嘿,她只低声道:“去吧,去吧。去了好问问这物什哪里来的,…………莫要冤枉了谁。”

年谅皱着眉头瞧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当初满娘是护若珍宝,而他只觉得这轮椅也不是什么金贵物什。在他眼里,值钱的只有材料和工艺,比如,药就贵在材料,瓷器就贵在工艺,他从来不知道还有一种能卖钱地叫设计。到底是时代局限性,这个时代便是家具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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