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问情-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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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着我进了账篷,里面暖暖的,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羊毛毡,正中间摆了个小圆桌,上面放了些瓜果点心。两个婢女恭敬的请安,他一挥手摒退了他们。我随意的坐在地上,斜睨了他一眼,“带我来这干什么?”
他一撩袍子,笑道:“府里太吵了,这里才安静。”
“吵?那些人不都是你请的吗?”怕吵还搞那么大排场?
他淡笑不语,朝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到他旁边,我没有理睬,但下一刻我已被他拥进了怀里,我挣扎着,他就是不放手,放在腰间的手有如钢丝般坚硬。
“今天是我的生辰,一定要惹我不高兴吗?”
“可是……”毕竟男女有别啊。
“玉儿,”他打断了我的话,把头放在我的颈窝里,“别动,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他的声音透着伤感,我安静了下来。他慢慢说道:“有一个男孩,出生在权贵之家,他的父亲妻妾成群,男孩的母亲并不受宠。她得不到丈夫的宠爱,受到其他姐妹的欺凌,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她的儿子。男孩自幼便看透人世的阴险,尔虞我诈,所以他发奋图强,他比别的兄弟更用功的读书,更勤奋的习武,希望能够得到父亲的重视,让母亲孤独的生活添一丝光彩。只是他的父亲并不喜欢他,无论他表现的如何优秀。在父亲的眼里只有二哥,那个他最宠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他停住了,没有再往下讲,我问道:“后来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后来,男孩长大,娶妻生子。他恨他的父亲,甚至想杀了他。他筹备良久,就当一切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他的母亲病重,生命垂危。母亲临终时告诉他,她始终爱着她的丈夫。母亲离开了,她的丈夫没有来看她一眼……”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搂住我的手更紧了,他接着说道:“玉儿,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摇头。
“那个男孩就是我。因为额娘爱着他,所以我放弃了为复仇的计划。但父皇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他开始研究我,他防备着我,更加的冷淡我。只是他如何对待我,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额娘不在了,皇宫的一切对我而言已没有意义了。”
我没想到他会对我说这些,我也没想到他成长的经历会是这般的阴霾,我不知该如何安抚他,他已经平静的让任何的安慰都失了色。
他抬起头,松开了放在我腰间的手,站起身,独自站到门口,凝望着漆黑的夜。那样的孤独,落寞,这个人是平日里始终带着一张温暖笑脸的胤襈吗?我站到他的面前,我不希望他的眼里只有黑夜跟寒冷。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我轻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
“怎么样?我这个皇子的前半生够凄凉的吧?”他自嘲的说道。
这真是生在帝王之家的悲哀。
“胤襈,要往前看,不要往后看。以后的日子会阳光灿烂的。”
“如果我的阳光,是你呢?”他认真的看着我,我分析着这句话的重量,太沉重了。
我打着哈哈,“怎么会是我呢?你有福晋,她温柔美丽……”
“你还是爱着四哥。”他的声音像来自远方一样,淡淡的,远远的。
我没有否认,的确,我还爱着他,虽然不能相守。
他又说道:“你明知道你们不能在一起。”他的语气这般肯定,让我震惊的抬头。
“你越是爱他,越无法容忍和别的女人分享。他是觊觎皇位的人,为了这个,他什么都做的出来。他虽然爱你,但并不表示他不会牺牲你。戴震的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对呀,戴震,那个至今提起来都让我心惊胆战的名字。胤禛的确没有处置他,他怎么能够容忍他?可他还是让他逍遥至今。
“玉儿,醒醒吧,别再自欺欺人了。我希望你快乐,不想看到你逃避……”
“好了,别说了,我累了,不想听。”我跑到床上掀起被子盖住自己,拒绝再听到这些让我心痛的话。
第二天一早,他把我送到年府, 一路上他什么都没有说。清晨的露珠在叶间滚动,晶莹剔透,又是新的一天。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哥哥了,他总是早出晚归,胤祥也没来府上找过我,府里的日子很平静,但宫里并不平静。康熙帝病重,各个阿哥都打着自己的算盘,我深切地感到雍亲王即将被雍正帝所取代。
我早已过了适婚的年龄,日日往府里跑的只有一个人,胤襈。几乎每天早上我都能见到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春天,他陪我去郊游;夏天,他陪我在湖上泛舟,秋天,他陪我看落日,冬天,他陪我赏雪。三年了,别的阿哥还不死心的谋算着皇位,而他,却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我的身上。我只是凡人一个,怎会无动于衷?胤禛,也许早就忘了我了,我们已经多久没见了?三年了,不长的日子,却也不短。
晚膳过后,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忽然听到紫儿在外面的说话声,“爷,姑娘睡下了。”
然后听到开门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让我的心跳加速。他坐到我的床前,手轻柔的抚过我的脸,在我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我睁开眼,打量着他,三年了,岁月把他装点的更加成熟了。他脱下靴子,和衣躺在我旁边,一只手把我和被子一起搂进他的怀里。他闭着眼睛,眼角有几条细密的皱纹,我伸手抚过去,他抓住我的手凑到唇过亲吻着。
他看起来很疲惫,我抽回手说道:“你很累,回去歇着吧。”
他没有说话,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搂着我,一会儿竟安静的睡着了。
第二天,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第 41 章
雍正元年十二月,下达了册封后妃的诏命。那拉福晋和姐姐分别封为皇后和贵妃,其他原在雍亲王府的格格们封了贵人或嫔。哥哥在向我转述这些的时候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姐姐封为贵妃,年氏满门上下荣耀。不久,哥哥又被封为一等公,整个年府更是一片欢腾。前后不过半年时光,姐姐和哥哥都得到皇上如此恩宠,此时的年府已今非昔比,地位的尊贵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王府。
我一人百无聊赖的坐在荷花池边,“紫儿,八阿哥有多少时日没来了?”
“回姑娘,八爷已有月余未到府上了。”
紫儿总是这样中规中矩,虽然经过五年时光的洗礼,但总是找不到和小云之间的那种亲密感觉。主子和奴婢的身份,清清楚楚的横在我眼前,好像这样的身份,会让她觉得更安全。
正说着家丁来报,胤襈来了。我摒退紫儿,时日久了,我总觉得她的眼睛里藏着某种让我不安的东西,尤其最近更是明显。
胤襈穿了一身石青色的袍子远远走来,晨雾还未散开,阳光斜射在他身上,令他看起来宛若从仙境中走来一般。走近了,那完美的五官呈现在眼前,更是让人不敢直视。我垂下头,脸有些微的烫。
“怎么脸红了?”他调侃道。
我一惊,脸更烫了。
他伸手摸摸我的额头,说道:“不会病了吧?”
本以为他以戏耍我,抬头一看他那一本正经的表情,才知道他是真的在担心,打掉他的手,跑开,边跑边笑:“没有,是因为见到天神了。”
他追过来疑惑的问道:“什么天神?”
我嘻嘻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牵起我的手在花园里漫步,说道:“这些天都在做些什么?”
“什么也没做啊,在算着你有多少日子没来了。你已经三十二天没有来了!”我重重的控诉他对我的忽视。
他笑了,“记得这么清楚?不会是想我了吧。”
“当然想你了,”他的脚步猛的一停,眸子里有了一丝光彩,“真的?”
“嗯,你不在没人陪我。”
“原来是为了这个。”他语气里的失落让我心疼。他拉着我找了个椅子坐下,今天的胤襈看起来很疲惫。
“玉儿,你快乐吗?这三年,你快乐吗?”
我不晓得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我,但我还是诚实的回道:“这三年,很平静也很自在,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庇护着我,即使外面风起云涌,我还是能享受着这般宁静的生活。”
他叹了口气,“平静?自在?只有他在你身边你才会快乐。这三年来,他为了皇位在筹谋,完全忽视了你,你也毫不在意?”
我惨然一笑,在意?他那样高高在上,傲视天下,而我,只不过是匍匐在他脚边的一个奴才,我拿什么地去在意?
我扯开话题,“听说皇上封了你和硕廉亲王,还没恭喜你呢。”
“恭喜?”他拔高音调,“何喜之有?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我爱新觉罗。胤襈值得可喜的事。”
这样的恩赐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竟让他如此绝望悲哀。此后,胤襈经常是隔数日才来一次,虽然在我面前他表现的尽量闲适,但他眼底不经意间掠过的迷惘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五月,紫禁城宫门大开,每位妃嫔可有一位亲人进宫省亲。这是一年才一次的机会,一年才一次可以探望亲人的机会。哥哥回来说姐姐犹为思念我,点名让我进宫。我何尝不思念姐姐?可是,那巍峨的皇宫里有我一生都不愿再见的人。我拒绝了,以身体不适为由,虽是借口也是实情,那天下午我浑身滚烫,傍晚时分热度又退了下去。哥哥回来后面有难色,却终是不舍得责难我。他把一封信放在我的手里,说是姐姐给我的。拆开一看,那熟悉的字迹让我的手止不住颤抖。“万里碧空净,仙桥鹊驾成。天孙犹有约,人世那无情!”,几行大字,字迹狂乱,可看出写字之人当时是如何的怒气冲天。
早膳时,年羹尧问道:“玉儿,身体可好些了?”
“没事了。”我回道。
他点点头。
“哥,对不起,昨天让你为难你了。”
他抬头看我,眼里满是宠爱,“自家人还说这些干什么?”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递给我,“这是皇上御赐给你的进宫的牌子,拿着它无论何时都能出入皇宫及皇家的一切场所。”
我接过来,随意放在桌上。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他虽不说可我明了。如果我能够进宫得到皇上的荣宠,那年家的地位更是蒸蒸日上,无人可以撼动。但他又明白我无心进宫,不忍我下半生在痛苦中煎熬。权利与亲情在他心中较量,每一样他都不舍得放弃。名与利真的那样重要吗?
中午,我午睡醒来,紫儿说廉亲王来过了,说是忙于太庙工部之事,近日也许不能再来。从胤禛登基之后,胤襈日复一日越来越忙,似是整个大清朝的事务都需他一人扛,人是越发的憔悴,不变的只是他对我笑时那暖暖的笑意。
两天后,同样是午后,我又发热,出了一身汗之后热度退了下去,人却是虚软无力。我正斜靠在床上休息,紫儿进来说八福晋在来了,正说着八福晋已经匆匆进来了。不等我出声她便说道:“妹妹,姐姐有事相求,妹妹务必要帮忙。”
她一向很得意于自己尊贵的身份,这样尊贵的人,今天竟这样低声下气的来求我,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从床上起身,说道:“福晋这话可是折煞玉儿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椅子上坐下,说道:“皇上让我家爷负责太庙端门前增设更衣帐房之事,不曾想因其皆为新制,经不起油气熏蒸,结果皇上在太庙前大发雷霆,罚了爷及其他一干人等。”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福晋怎会如此担心?”
“妹妹终日待在深闺,对政事一无所知。我也不方便多说,只求妹妹念在爷对你的情份上去向皇上求求情,求皇上能免了这三天三夜的罚跪。”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她依旧维持着福晋的尊严,强撑着没有落下泪来。
罚跪三天三夜?只是犯了这样一个不算是错误的错误?可是我去有用吗?我在犹豫着。
“现在,能帮的上忙的人就只有妹妹了。如今我廉亲王府已今非昔比,新皇登基后,昔日与爷交往密切的达官贵人纷纷疏远,如今出了事更是避而不见。想当年爷得势进,对他们是何等的厚待,如今……”她越说越悲切,我没想到不到一年时间胤襈竟已是如此凄凉的处境,他从未跟我提及这些,留给我的依然是无尽的宠爱和轻松。
一重重的侍卫护卫着这天子所在之地,我握着手里的玉牌,从没想过有一天竟会用得上它,我本以为此生都不用再相见了。走过一道道门,穿过一层层侍卫,经过一遍遍核查,终于走到胤禛面前。
明黄的皇袍罩在他的身上,威严,不可侵犯。我不能再直视他,因为他是皇上;不能再唤他胤禛,因为他是天子;不能再爱他,因为,爱的太苦。
我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磕头,行跪拜大礼,听着他说“起喀”,我盯着自己的脚尖站在那里。我们之间的距离仅仅有十五米,但却像隔了十五光年那般遥远。
“你们都退下。”威